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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殷墟之盟

巨鹿的硝烟 杨骁 3506 2024-07-06 15:42

  诸侯和将军们散去后的营帐里顿时空阔了许多。独自站在地图前的项羽总觉得,自己遗漏什么?自从拒绝章邯求和的那一刻起,项羽就知道章邯不会坐以待毙,而自己要想让他主动投降,就必须要再打一仗。倘若章邯在司马卬尚未占领河内之际,迅速率军南下,后果不堪设想。此刻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漳河岸边的一个渡口上——三户。

  项羽转身叫侍从召蒲将军入营。这个时候面对项羽的突然召见,蒲将军隐隐预感到有要事发生。他一阵风一般匆匆走进项羽的营帐。

  “你立刻率军星夜赶往三户,务必在秦军到达前占领三户,切断秦军南逃的退路。”项羽见蒲将军走到面前直接命令道。

  蒲将军带兵出发后,项羽的心中才稍稍感到平复。就在蒲将军带兵南下的时候,董翳带领一支秦军向南疾驰而去,目标三户。楚军一日行进未曾停歇,路上仅吃了一点干粮。傍晚时分,蒲将军带兵到达三户漳河渡口,立刻收集渡船竹筏连夜渡河。楚军刚刚渡过漳河,秦军前锋到达三户。董翳站在岸边看着,楚军的最后一艘渡船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失落。第二天一早秦军利用临时拼凑的渡船强渡漳水。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楚军,突然发现秦军已经登岸,迅速拿起兵器冲向岸边与秦军混战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漳河水。蒲将军心里十分清楚,必须在秦军后续部队未完全渡河之前将岸上的秦军全部歼灭。他挥剑砍杀了近前的几个秦军士兵,指挥楚军将秦军的登陆部队紧紧压缩在漳河岸边将其歼灭。站在对岸董翳远远的望见岸边仅剩的几个依然奋战的秦军士兵陆续倒下。知道楚军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漳河渡口。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便下令撤兵。

  章邯在董翳率军走后,已经动员了全部兵力准备南下。这时董翳带领残部回到了棘原。章邯得知三户被楚军占领后异常惊愕。他渐渐发现自己眼前的处境越来越不利了,他不敢再困守棘原,必须马上做出行动,以摆脱眼下这种被动的局面。他隐约的感觉到项羽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强悍的对手。他自己在军事上的辉煌将会因这场战役而被改写,或许再也不会有胜利相伴了。

  项羽在蒲将军走后也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这时龙且走进营帐向他报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一支秦军已然南下向三户方向开去,但主力仍在棘原未动。”

  “我本意是想若秦军南下争夺三户,我可出兵打击其侧背,与蒲将军在漳水一线形成对章邯的夹击之势。”项羽说。

  “但眼下楚军主力未动,其意图令人难以捉摸?”英布有些疑惑的说

  “我判断章邯一定会南下,只是会从哪渡河,尚不清楚?”项羽一时有些捉摸不定。

  “汙水”范增说,“章邯会先向西渡过汙水,然后在向南渡过漳水。”

  范增的提醒,一下解开了这个一直困扰项羽心中的结。

  “南下先向西渡过汙水,借汙水掩护我军侧翼,再南渡漳水。”章邯在自己的营帐里召集诸将作了最后的作战部署。所有的将领都认为这是眼下所能做的最好的作战方案了。章邯忽然觉得很欣慰,他下令全军立即南下。就在章邯离开棘原的时候,楚军的斥候回到营地将章邯南下的情报交给了项羽。项羽没再犹豫,楚军迅速渡过漳河向南追击秦军。当楚军到达汙水时,秦军大部已经渡过汙水。楚军的突然出现,让留在东岸的秦军顿时感到恐慌。这时负责殿后的董翳抽出佩剑带领秦军组织临时防线迎战楚军。楚军挟战胜之威士气如虹直径向留在汙水东岸的秦军发起进攻,秦军拼死抵抗,依然无法抵御楚军的凌厉攻势,临时防线顿时崩塌秦军伤亡大半。楚军占领汙城。董翳带领残部冲到水中登上最后飘荡在水面的渡船。

  占据平阴成功的阻止了司马卬南下之后,刘邦率军进攻洛阳。洛阳这个东周建都四百余年的大都邑,城坚池深固若金汤,西征军久攻不克。顿兵于坚城之下的刘邦,再一次选择了隐忍和放弃,西征军开始南下退往阳翟。大军在过轘辕时,遇到了率军赶来的韩王成和张良。与刘邦在下邳有过一段共同奋斗经历的韩国贵族张良,曾经认为刘邦天授的人。刘邦再次见到这个眉目清秀书生模样却能运筹帷幄胆识过人的青年,有着异乎寻常的亲近感。

  “沛公率军西征,先后进攻昌邑、开封、洛阳,均未能攻克。”张良恳切的对刘邦说,“可见秦军在函谷关以东驰道沿线的城邑防守异常坚固。所以沛公应改变进军路线,从阳翟南下,经宛、丹水、武关出峣关、蓝田打击关中侧背,一举攻克咸阳。”

  张良的一番对策,使得多日愁眉不展苦于无法打开局面的刘邦茅塞顿开。一瞬间对进军关中充满了信心。西征军到达阳翟,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刘邦留韩王成守阳翟,自己和张良一起率军南下。西征军在犨东打败了南阳郡守吕齮,吕齮率领秦军残部退守宛。刘邦自西征以来,一路上采取的皆是避实击虚的游击战术,从不强攻坚城几乎成了他习惯性的作战思想。当他率军追击至宛城下时,看着高大的城墙,他几乎惯性的下令绕过宛西进向郦进攻。

  “我们虽然想迅速入关,但秦军兵力不弱,凭险固守。若不能攻克宛,我军在前进受阻,吕齮出兵打击我军侧后,则我整个西征军将有倾覆之忧。”张良提醒刘邦道。

  刘邦听了,惊了一身冷汗。战场形势变化无常,终不可以以单一的战术为整个战局唯一的作战原则。他马上下令回师宛。西征军立刻掉头向着宛的方向悄然奔袭而去。吕齮以为刘邦已撤军西去,便放松了戒备。不想西征军突然回师包围了宛,吕齮仓促组织防御已经措手不及。他绝望的抽出自己的佩剑准备自杀。这时门下舍人陈恢上前夺下了他手中的剑,然后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刘邦的大营。陈恢陈述的利害,让刘邦心服,开出的条件也近情理,于是刘邦答应吕齮投降。封为殷侯,让他继续带兵守卫宛。陈恢被封为千户。吕齮的投降直接导致了宛以西的丹水、郦、析等城邑军民都在西征军到达后开城投降,西征一路秋毫无犯势如破竹。沿途的百姓对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欢迎与支持刘邦,让刘邦深刻的领悟到了收拾人心的价值和意义。

  再次战败的章邯在汙水西岸的营帐里彻夜未眠。他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渺茫死死地缠着自己怎么也挣不脱。第二天傍晚,司马欣过来悄悄地对他说,“河内已被司马卬攻占。”章邯听了心里一惊。此刻他十分清楚秦军向西撤退的路彻底的断了。自己已然处在楚军的战略包围中。朝廷的勾心斗角仿佛一下子都与自己毫不相干了。

  “我们尚有二十万大军。背靠太行山,沿汙水布防,侧翼依托漳水,足以固守。”董翳颇为自信的说。

  “但这块地方过于狭窄,我军难以展开。”章邯说。“而且我们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粮道也断了”

  “帝国不再需要我们了”司马欣有些沮丧的说。

  “不”章邯说,“是帝国不再相信我们了。”

  “眼下我们还要向南突围吗?”司马欣问。

  “突围已经毫无意义了”章邯说。

  “那么只有投降了?”董翳看着章邯沉郁的面容,试探着问道。

  “派始成再去一次楚营”章邯无奈的说,“约降。”

  当始成再次出现在项羽的营帐里时,项羽已经知道他来的目的了。他颇为热情的接待了这位章邯的密使,把他安顿在离中军不远的营帐里。

  “现在章邯已经陷入死地”英布说,“如果不趁机将其歼灭,否则我们必然会重蹈武信君的覆辙。”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秦廷已然完全抛弃了他”范增说“眼下章邯已无家可归,还为谁卖命?”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二十万秦军拼死相向,我们即使胜了,付出的代价或许会异常惨重。”项羽冷静的说,“我们现在粮草消耗太大,再打下去怕难以为继,不如准降。”

  项羽的话语一出口,让所有在场的将军和诸侯们感到震惊,却没有一个人反对。所有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秦军曾经杀了他的祖父项燕和叔父项梁,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是绝对无法容忍和消释的。但项羽答应了,答应了一个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的条件和他的请降。他主动放弃了一个绝佳的复仇的机会,一个可以安慰自己亲人地下亡灵的最神圣的祭祀。使得更多鲜活的生命得以延续。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不需要再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这场战争结束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洹水南岸的殷墟时,项羽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都在面对却无缘相见的强劲的对手章邯。这个曾经最后一次创造了秦军辉煌的将军流着泪对项羽说:“赵高弄权,天下民不聊生。我与将军为敌也是不得已而为。”

  “将军诚心相投,我必以诚相待。”项羽安慰道。秦楚两支有着数百年恩怨和世仇的军队终于在这一天将营帐扎在了一起,这或许是他们的先人所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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