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兄是如何确定可以出城的?”
刚刚出城不远,郭季与钟繇换回男装,恰逢一辆为白马寺拉草的驴车,在拉扯老伯善意邀请下,搭乘驴车,一同向着白马寺行去,按老伯的说法,为寺院送草本为积些善缘,能行些路缘,也是菩萨的安排。
躺在刚割下的青草之上,鼻尖悦动青草的香气,钟繇劫后的兴奋之意久久未息,对郭季的判断有些好奇,开口问了一句。
郭季侧头看了钟繇一眼,微微笑道:“我断定城门之下,无人识得你我二人。”
钟繇闻言双目一凝,对郭季所言有些不敢置信,城门封锁本就为了自己几人,城下那么多的兵士,怎会无人识得自己二人?
“奉孝可否细细说明?”
“元常可还记得,我问元常城门处可是只有城守一事?”
钟繇眼睛一亮,有了些许猜测。
“奉孝可是说,若无今日清晨跟踪你我之人留于城门,单是城守,你我进出随意?”
“元常所言无错,确是如此。”
钟繇眼睛微微眯起,细细考量,上西门城守不曾见过自己几人,若是城守没有自己几人画像,单单城守还真是不会识得自己与奉孝,只不过...
“只是,奉孝又是如何得知城守不曾留有你我画像?”
“我虽与那杨奉仅有昨夜一面之缘,但那杨奉面圣之前,都不曾为自己欲做之事细细考量,权以为站于天子面前就可成事,且于自身势力都不知强留你我。以此看出杨奉其人自负过甚、果决不足,同时思虑不够周全。其所做决定,尽管陋纰,定也不会轻易更改。由此而言,杨奉既然做了在未得到你我真实目的前,不会对你我动手的决定,那便不会更改。若是你我依言由上西门离开,杨奉自会由你我西去。而此行目的,你我自不会傻傻奉告,杨奉获取你我目的唯一机会,便是清晨仲康带走的那份皇诏了。”
说到这里郭季略作停顿。
钟繇微微颔首说道:“以我与杨奉多年交往,其确会依奉孝所言行事。”
见钟繇明白了自己所言,于是郭季接着说道:“如此,清晨之时,杨奉仅是派人监视你我,而非命人直接将你我擒拿,那便说明仲康那里行事顺利了,杨奉也就不会再有得知你我目的的机会,更没有擒拿你我的理由。至此,你我本可以顺利出城,不过杨奉其人对手下施威过之,施恩不足,手下多有逆反,且其手下为些功绩连孩童都不放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加之今日清晨监视你我之人着实有些多了,单是监视,可用不得这般多的人手,对你我不利之意过于明显。如果今日封城之人,不是杨奉,那便是受命监视你我之人了。”
郭季再次停顿。
钟繇将郭季所言细细嚼了一遍,按杨奉的性子,的确会任由自己与奉孝离开,而且其手下之人,确也做的出自行其是的事来。
想到这里,钟繇不禁看向郭季,心中感叹,奉孝竟能依凭一面之缘,将杨奉揣摩至此,这份识人的能力,着实不凡。
“杨奉多将部下用作工具,想其部下定是积怨已久,做些出格的事,实属平常。”
见钟繇看来,郭季微微勾动嘴角,继续说道:“想来封了城门,欲要做些功绩的杨奉的那位手下,受命监视你我之时,定是昨夜杨安殿议事之后。既是临时受命,时间本就仓促,且擒拿你我又是计划之外,谋划定不甚周密,且那城门之下,竟不曾留有那人心腹,我由此断定,其亦是自负少思之人,不会早备你我画像。而且你我若是安然,复臧几人更是无忧了。”
听完郭季所讲,钟繇当即明白了个中缘由,开口说道:“奉孝所言极是,时间仓促,那位欲擒你我之人,定不会计划周密。”
见钟繇了然,郭季又加了一句:“当然,此间仅是猜测,但当我见得城门之下扣押了许多与你我相仿年岁之人后,便是心安了。”
其实刚刚于城门之下时,钟繇也曾对那些被扣之人生了疑虑,只不过当时心中紧张慌乱占了多数,并未细细考虑,此时经郭季提醒,钟繇方才恍然,原来那些被扣押之人,尽是被城守怀疑,被当做自己与奉孝了,看来对方为了擒住自己二人,宁可错抓一千,也不想放走一个,不过还好自己与奉孝改了装扮,若非如此,此时定然一同被抓了。
想到此时已然安全,钟繇的心神也轻松了许多,不过恰在轻松这刻,一个念头忽地闪过,令钟繇突感后怕,只觉劫后余生,不禁开口问道:“不知奉孝可否想过,你我改装极易被他人看穿,且改装一事本就惹人怀疑,若是被城守发现,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郭季闻言,再次勾动嘴角,幽幽地说道:“此事赌了运气。”
钟繇闻言有些傻眼,这性命相关之事,竟用运气对赌,奉孝胆气之大,着实可见一斑,而且事关性命,奉孝处理起来竟也轻松自然,这等气魄,同样可见一斑。
见钟繇愣愣地看着自己,郭季忍不住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也不光是运气,经这两日与洛阳官兵行事接触,无论是将军部旅,还是城守宫守,竟是闲散、无序、贪婪模样,洛阳军旅,风气破败至此,哪里还能可堪一用?几万军队,仅是蚁蛀的高楼,空有其表,怕是一触即倒,想来无论明公是否前来,这洛阳,天子都是坐不久的。当然,你我出城,交些好处,自不会有人细究了。”
钟繇听到这里,不禁摇头苦笑,整个心方才全部放下,随即遥望一眼洛阳方向,洛阳城虽说多是残垣断壁,但也是瘦死的骆驼,尽管此时驴车距其稍远,但仍是可以看见雄浑的城墙向两边延伸很远,在碧蓝的天空下,整个城市,映射着正午明晃晃的日光,投进了钟繇有些暗淡的眼眸里。
几息过后,钟繇回过神来,不禁叹了口气。
郭季与钟繇乘坐的驴车不紧不慢地向着白马寺前行之时,那位听了宿卫明令,有些憨直的男子,方才来到上西门处,于那位躺于席上的肥胖领头之人面前,蹲下身子,哈笑着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