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敞的木窗,紧闭的房门,郭季所在客房,偶尔有丝缕微风无意闯入,夏日午后,过了阳光投射的时辰,屋里有些阴湿寒意,经微风抚在脸上,有些许轻微的刺痒,郭季随之悠悠转醒。
刚刚睁开眼的郭季有些茫然,脑中一片空白,入眼的再次是一个陌生的屋顶,屋内寂静无声,肤感阴凉,可以听到窗外偶尔一两声慵懒话音,夏虫操着低音悠长轻鸣,透着时光悠然。
郭季感到莫名的宁静,觉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是挺好。
只是万事若如人愿,心动便可成事,谁会去令自己行经坏事?万事只有好的一面,少了坏的对比,好也会沦为廉价之物,哪还会有这般珍视的心境?不被珍视的好,也只是平常罢了。
有幸托得世事苦长,方才浅尝人生的精彩香甜,依可回味余生,不减滋味。
而且对于旁观者来说,看到的尽是幸事,岂不是少了太多的乐趣?
自然,宁静停留不了多久,郭季也很快回过神来,思绪折返,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全然忆起。
自己是在小曼家昏过去的,元常做事妥帖,自不会将几人留在小曼家里,如今这个地方,应是元常寻的安歇之地,不知是家客栈,还是元常友居,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亦是不知小曼与钟繇、许褚又是去了哪里。
郭季一边想着,一边坐起身来,大病初愈,身子依是劳乏,这番动作颇为缓慢。坐起身来,屋内的一切慢慢展现眼前,却惹得郭季一愣。
屋子布置颇为简单,一张矮桌,一张卧床,洗漱之物俱全,再填一方衣柜,便无其他事物。其他好说,并无异样,只是那矮桌之上,及其四围地面,撒满了碗盘饭食,屋内满是汤渍气味,其中好似还夹杂着一股腥臊之气…
不过,郭季的注意并未在这些事物之上,他看见的,是屋内矮桌旁的一颗孤零零的骷髅头骨。
小曼父亲的头骨,小曼可是从不离身的,如今单单留下骨头在此,小曼却没了踪影。
莫非出了事了?
郭季眉头皱起,若是有了变故,为何自己安好无恙?
还是说,见自己昏睡不醒,元常决定代为求取皇诏,带了小曼同行,然而拜贤求能,不可携带头骨,因此劝说小曼先且将头骨留在了这里?
郭季想着,却又觉得不对,自己几人欲行之事,颇为重要,元常怎也不会带个娃儿徒增变故,而且安顿妥当,也不用担心小曼安危,加之这屋内狼藉,怕是出了事的,确是小曼自己。
郭季念此,不由有些着急,连忙挪到床边,扶着卧床一侧支柱,慢慢于床边站起身来。
不知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是否耽搁了正事,不过顾不得这般许多了,小曼还小,刚刚托付给了自己,自己怎能眼见小曼受了连累?
小曼这般大的娃儿,生于穷巷之中,除却老太无亲无临,自不可能将他人得罪到将自己掳走的程度,刚刚跟了自己几人,就出了这等事情,若说跟自己没甚关系,郭季自己都不会相信。
郭季站在床边,可以看见窗外的情景,木窗临街敞开,估量着高度,这里应是二楼,郭季心中定计,需要先将现在的情况弄个清楚。
有了决定,郭季松开扶着床柱的手,迈出一步,身子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郭季稳了稳身子,只觉浑身无力,此时只听肚子“咕噜”一声,却是有些饿了。
郭季摸了摸肚子,空瘪无物。
想到吃的,郭季不禁瞄到满地的饭食,刚想叹息浪费之时,看到这些杂乱的东西上面,一条方巾,随意地放在上面。
郭季觉得奇怪,慢慢蹲下身来,将方巾捡来。
这条方巾有些古旧,应是经常使用清洗,苍白的色泽间,依稀可以辨认最初的丝质青白。方巾上娟秀几朵梅花,亦是洗得脱色,不过从精细的针脚与梅花的灵动模样上,还是可以发现这方巾价值不菲。
郭季看着方巾,微微出神,这方巾如此陈旧都不愿丢掉,想来也是穷苦人家之物,若是富贵人家珍视的东西,是不会拿来用的,保存的会完好很多。细想下来,这方巾多半是小曼母亲极为喜爱之物,如今被小曼带在了身上。
方巾上沾了许多饭食汤渍,凝固其上,十分的脏,想来小曼不会舍得做之此事,那定是他人所迫,如此的话,此间屋中发生之事,绝不愉快。
念此,郭季心中焦急更甚,不过仍是疑惑,为何自己安然无恙。
郭季缓身站起,稍稍抖动身子恢复些许力气,接着向房门走去,到了近前,方才发现,房门竟是从里面闩起,郭季一惊,连忙回头在屋中四下打量,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他人存在的迹象。
郭季稍稍放松精神,若是有人欲行恶事,绝不会等候自己醒来,而且看地上汤渍干涸的状态,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了。想来此时不会有人藏在房中,否则,就是自己碰到变态了。
郭季摇头自嘲一笑,房间木窗大氅,闩上房门之人,定是从木窗走的。
也不知此人是何目的。
郭季想着,用手将门闩挪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是一条走廊,郭季左右看了一遍,间间相隔的房间,加之门头上的房间字号,看来这里是家客栈了。
走廊里四下无人,颇为安静,郭季寻着楼梯吓到了客栈一楼,楼梯距离客栈柜台不远,郭季下到一半就看到一位华服肥胖男子站于柜台后,应是店中掌柜。
在郭季看见掌柜的同时,这位心细的掌柜,同时发现了郭季。
掌柜见是郭季,先是一愣,心想此人昏睡许久,没想此时竟是醒了,关于这几位客人,昨日那位官爷都是小心行事,那定然不是自己可以招惹之人。而且这位大人的孩子,这般大小就玩弄枯骨,哪是自己这等辛苦人家有命相与的?
念此,掌柜本能地哈腰讨笑,小心应和来人,刚想说些讨喜的话,视线聚集郭季身上,发现对方脚步虚浮,有些不稳,当即一个恍神,一边疾步应了上来,一边暗道自己迟钝,这位爷刚刚转醒,身子定然很是虚弱,此间亲自下来,定是有事吩咐,却又寻不到店中之人了。
掌柜几步来到郭季身前,小心扶上郭季胳膊,躬在郭季一旁,随着郭季走下楼梯,生怕郭季因店家失职发火,牵连了自己。
“不知爷您醒来,是小人疏忽了。”掌柜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那店小二总给自己添乱,若不是早间小二请事外出,也不会疏忽了这位大人。
“掌柜识得我?”郭季问道。
“大人哪里的话,昨日那两位大人带您投栈之时,小人便见了大人了。”
郭季闻言心中一动,这掌柜倒是识趣,提及昨日投栈,倒是告知了自己昏睡了多久了。
“你可看见与我同行的那名女娃儿?”
掌柜一愣,有些不确定的小心问道:“可是抱着枯...抱着一件圆物的可爱女娃儿?”
郭季点头,“正是。”
听了郭季的话,掌柜细窄的双眼连连眨动,额角微微见汗,呆愣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早间,我店内小二还曾说过,女娃将大人房间从里面闩起,说要自己吃饭睡觉,告知我们不要打扰,我曾前去查验,房门确是从里面闩起,我自当小孩玩闹,却也不好惹得大人千金不开心的,也就尊了吩咐,不再打扰...”
掌柜越说越是心虚,越说越是觉得蹊跷,声音也是越小,终是心怀侥幸的问道:“莫不是,大人千金,不在房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