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青正扛着一坛酒,将它放到后门口,听到路荣类似玩笑的问话,爽朗地笑道:“我哪有那个福气,本想超近道,走了条小路,没想到路上有雪,马蹄打滑,把车辕给弄断了,我只好返回城里去修车,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路荣怪异地笑了笑,不再多问,返身进了院门,忽听管家张福咚咚咚地跑了过来,揪着张关的耳朵喝道:“你今天是不是跑到鸿宾楼打架去了?人家找上门来啦,说你们打坏了人家窗户、桌椅,让赔钱呢!你个败家子,今天谁让你出门的?”
张关哎哟哎哟叫唤着,申辩道:“我们没打架,是别人打架!”
路荣急忙跑上前去,拉着张福的胳膊,嚷道:“福叔,我们真没打架,是有人偷袭昌邑王刘贺!”
“什么?”张福惊得松开手,张关正使劲挣扎,张福手陡然一松,张关啪叽摔在了地上,气得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爹。
“你们俩,跟我去见老爷!”张福揪着二人胳膊,一边一个,拉着去见霍光。
张关一听说见霍光,立刻老实了,一脸严肃,走进屋里以后,立正站好,低头看着脚尖。
路荣将鸿宾楼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桑衡派人堵截追赶一事。这种枝节小事,路荣觉得没必要让霍光知道。
霍光听完路荣讲诉,陷入了沉默,五库令遗失了腰牌,不知与刘贺被袭一事是否有关联?皇上大婚与新春佳节喜上加喜,特将王侯将相都请来欢聚,以体现国泰民安,却大白天的就发生王爷被袭的事情,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偷袭的人长什么样?”霍光问道。
“第一波冲上去的黑衣人全都遮着脸,第二波的三个人没遮脸,穿着打扮像是胡商。”路荣答道。
张关忽然说道:“摔死了一个,捅死了两个,查查就知道了。”
霍光摆摆手,道:“此事由皇城司负责,既然你俩并不认识偷袭之人,对抓捕凶犯也起不到作用,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张福一听,急忙说道:“那鸿宾楼的伙计认识这俩小子,非让赔钱呢。要不,给些钱打发了?”
霍光皱了皱眉,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思踌片刻说道:“跟他说,这两个孩子今日都在府中,根本没外出。让伙计转告他们掌柜的,太仓令上官安最近正在查税收,让他当心些。”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路荣鄙夷地撇撇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哼。
霍光突然将目光落到路荣身上,说道:“你明天就去帮上官叔吧,我让茂青送你过去。”
啊?这就又得开始上班族的生活啦,路荣心若死灰,真是悲催的人生,到哪里都逃不过上班的命运。
“二爷,我刚十二岁,衙门让我进吗?雇佣童工违法啊。”路荣试图做下垂死挣扎。
“啥?”霍光表示没听懂,“啥童工、什么佣?”
“我胡说呢,没事了。”路荣意识到自己说了现代的语言,把霍光整懵了,霍光担忧地说道:“荣儿,淳太医的药你得记得吃,看你这脑子还是时不时地犯糊涂。”
“知道了,二爷。”路荣想起那些被倒在窗户外面枣树底下的汤药,不由得心想,也许有一天枣树会长出脑子吧。
路荣耷拉着脑袋,跟在张关后面往外走,霍光忽然在身后说道:“荣儿,记得把盐、铁税的数字誊抄一份回来。”
“噢。”路荣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假装不明白霍光的意思,心里却一声冷笑,这是让自己做卧底呢,怪不得上官安让自己去,他答应的那么爽快。
走出十步开外,张关长舒一口气,挥舞了一下手脚,笑着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老爷要责罚呢,嘿嘿,没事!”
路荣则有些怅然若失,自己救了刘贺一命,原本是想得些金子,哪成想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
“张关,你说,咱们去找刘贺要赏金的话,他会给吗?”
“额?对啊!咱们今天救了他一命啊,要不是你说有马车,要不是我用椅子阻拦了一下,他们兴许就死在鸿宾楼了。对对,找他们要赏金去!”
张关脑子转得慢,但腿脚快,说着话,人已经往偏院跑去,大叫道:“我去问问他住哪儿!”
路荣伸了个懒腰,微笑着看了看天空,这古代的天空怎么这么多星星,最亮的那颗叫什么来着,对,太白金星。可惜自己不懂星相,不然靠占星术,也能挣不少钱。
已近月末,天上没有月亮,路荣忽然想起,还有三天就是上官雁大婚的日子了,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要被关入深宫,度过她寂寥的一生。
路荣叹了口气,想起张关将自己孵的小鸡送给上官雁做礼物,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送一件东西,送什么好呢?
路荣站在院子中央,望着星空陷入了沉思,隐隐听见马嘶,路荣心中有数了,就把自己那匹小矮马送给上官雁吧,那匹马既温顺又好看,最关键的是——足够矮,正好适合上官雁。
想到这里,路荣决定去看看矮脚马,不知道做个新马鞍是否来得及,去问问马倌连朋。
路荣走到马厩附近,看到有两人站在马厩外,灯笼光笼罩着二人,一个正是马倌连朋,另一个背对着路荣,看不到脸。路荣好奇心冒了出来,他将身形藏在树后,悄悄接近了二人,交谈的声音飘进了路荣耳朵——
“为何不杀?”听声音是连朋在问话。
“还不到时候。”这声音路荣极为熟悉,一听就听出来了,正是茂青。
“长大了更不好下手。”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唉,好吧,东西先放我这儿,你要用的时候来拿,我这里没人来,不会被别人看到的。”连朋叹了口气。
路荣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头看了看,连朋走进马厩去了,茂青转过身来,正往路荣藏身之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