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荣!你不会真的什么都忘了吧?当年,若不是茂青将你从玉门关一路护送至长安,你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展颜的话,激起了路荣的好奇,他双手托着下巴颏,眨巴着眼睛,说道:“哎呀,我脑袋被撞以后,原先的事就变得模模糊糊的,展颜姑娘,要不,你帮我回忆回忆?”
“你个混小子,叫姑奶奶!我哥跟你爷爷是结拜兄弟!”
路荣暗暗叫苦,这古人结婚早生子早,年纪轻轻就都有了子孙。这展颜,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怎么辈分这么大。
“姑~奶奶~”路荣勉为其难地叫道,声音低到地板缝里。
“诶!这还差不多。来吧,我帮你回忆下,你四岁那年,你父亲路犁战死,霍光接到消息后,按照当初与霍去病将军的约定,派茂青到玉门关接你。
那也是个冬天,玉门关附近兵荒马乱,有一日,茂青带着你在和义村借宿,刚入夜,匈奴兵就闯进了村子,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茂青将你缚在背上,在匈奴兵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个匈奴兵趁乱,将一柄长枪从后面掷向茂青,茂青怕伤着你,硬生生一个转身,用刀去挡,但那长枪劲道极大,从刀背上滑开,刺进了茂青的肚腹。”
“啊!”路荣惊讶地叫出声,旋即又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这都是茂青自己说的吧,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大英雄。”
“你还真是个混小子!这哪里是茂青讲的,茂青从不曾提起,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我当时就躲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后来和我爹一起,将茂青和你救了下来。
我爹说,那长枪刺偏一寸,茂青就没命了。你七岁时,我就跟你讲过此事,那时候的你,仁义懂事,当即给茂青磕了三个响头,还说,要给茂青养老送终。臭小子,你倒忘得干净,难怪茂青提及你,就哀伤地直叹气。良心被狗吃了!”
“茂青说的?”
“我说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路荣尴尬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他住进了路荣身体里,但记忆并没继承下来,莫名其妙挨顿骂。
“展——姑奶奶,茂青跟匈奴人还有来往吗?”
“关你屁事!”
“作为一个长辈,还是得有个长辈样子,注意言辞。”路荣得着机会,反唇相讥道。
“哼!”展颜不屑地哼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手指一弹,灭了油灯,身形一闪,从窗户跃了出去。
路荣刚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急忙和衣躺回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好。
门栓吱咯咯地被缓缓拨开,外面白雪反射着星光,随着扯开的门缝洒了进来。路荣假装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眼睛却睁开一条缝,盯着房门口。
只见一个身影钻了进来,借着星光,路荣认出来人正是李福根。
李福根轻轻将门掩上,蹲在门口等了片刻,听到路荣发出均匀的鼾声,放心地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向床头摸去。
一百个念头在路荣脑中奔过,这厮要干嘛?看到自己给了石潜一个马蹄金饼子,动了偷窃念头?偷东西干嘛拿着匕首?是以防被发现,将自己灭口?
路荣突然停止了鼾声,借着屋内火盆炭火的微光,看到走到一半的李福根飞快地趴在地上,屏住呼吸。
路荣心中暗笑,假装梦话说道:“石大人,我就这一个金饼子——嗯,再没有了——不信你搜。”
路荣翻了个身,侧卧面向李福根,嘴里继续发出鼾声,微睁眼睛盯着李福根的举动。
李福根趴在冰凉的地上,听到路荣说话,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原来只是梦话,李福根又等了片刻,地板的凉意已经透进了皮肤,他不由得地打了个哆嗦。不能再等了,再等自己先冻僵了。
李福根爬起身,蹑手蹑脚地继续向床前探去。路荣见梦话没把李福根吓退,心中不免紧张起来,这厮到底是要干嘛?难道是来刺杀?
李福根已经贴近床前,路荣猛地一睁眼,大喝一声:“干什么!”
李福根惊得后退一大步,旋即目露凶光,一个箭步向路荣扑去,泛着寒光的匕首向路荣胸口狠狠刺去。
情急之下,路荣向榻里滚去,避开李福根第一刀,但他的后背也已经紧紧贴到了墙上。
李福根第二刀已高高举起,向无处可躲的路荣刺来,路荣抓过枕头,正欲向李福根掷去,李福根忽然不动了,然后,突然跪在地板上,上半身直直地栽在榻上。
展颜的身影出现在李福根身后,路荣急忙摸出火折子,向李福根看去,只见李福根后背上插着一根筷子,部位刚好是心脏。
又是一招毙命。
路荣怒不可遏,指着展颜,说不出话来。
展颜不屑地将抄手说道:“不用谢!我又救你一命。”
“你!你!为何滥杀无辜?”路荣望着这个仙女般长相,蛇蝎般心肠的女子,又狠又怕。
“不识好歹,我不杀他,你就死在他刀下了。”
“我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我也会功夫。再说了,你救我,也不一定非要杀了他啊。”
“小子,你嗓门再大些,把所有人都招来。”展颜鄙夷地冷冷说道。
路荣缄口不言,将李福根尸体挪到地板上,翻找起来。
“你干嘛?”展颜好奇地问道。
“把值钱的拿走扔掉,伪装成匪徒杀人劫财。”路荣答道,他得赶紧将尸体处理掉,不然,自己就呆不下去了,天一亮就会被送到衙门里去。
“这是什么?”路荣从李福根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块黄帛巾,展开一看,大惊失色,展颜凑过来一看,就见帛巾上两个大字——“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