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裴风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急得张福眼巴巴地看着他。
霍光不耐烦地说道:“有一说一,都是自己人,不用遮掩!”
裴风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本想将他跟鸿宾楼伙计们一起关几天,等抓到刺客就放出来。但是刚出城没多久,他就醒了,竟从驴车上跳了下去……”
张福焦急地问道:“后来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走的是条小路,旁边就是一个陡坡,张关跳下车就,就滚落到陡坡底下去了。他们当时就下去寻了,但是,没寻到。”
裴风说了谎。事实上,他的手下在发现张关滚下山坡后,向他报告说雪大坡滑,下去找人太危险,所以裴风下令让人撤回来了,根本没去搜寻。
这天寒地冻的季节,张关在坡底下,就算是没摔死,怕也已经冻死了。张福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霍光目光如炬,盯得裴风后背发毛,裴风的话骗得了张福,骗不了霍光。裴风躲闪着霍光的眼睛,假装痛苦地一抱拳,说道:“霍大人,张福,我马上亲自带人去山坡下搜寻,我走了!”
裴风大步流星走出霍府,骑上马跑了。他觉得格外窝火,自己这是按下葫芦起来瓢,越忙越乱。
霍光将张福搀扶着坐在榻上,张福呆呆地倚在扶手上,欲哭无泪。霍光在旁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
“张福啊,还记不记得,二十五年前,霍云刚两岁大,四月初一那天胡人闹事,把正在街上买东西的霍云母子给掳走了。那天晚上,咱俩也是这般坐着,你一个劲的劝我,吉人自有天相,他们母子一定会平安回来。”
张福眼珠转了转,慢慢转过头来,望着霍光。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油灯摇曳,张福终于哭了出来,哽咽地叫了一声:“老爷~”。
霍光拍了拍张福肩膀,镇定地说道:“放心吧,张关这小子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张福将脸埋在手掌中,肩头耸动,压抑的抽噎之声让霍光心里很不好受。是他让裴风将目击证人都控制起来的,他送走了路荣,提醒了张福,却因为没把话说透,害了张关。
张福一夜未眠,天刚亮就在门口守着,太阳一杆高时,裴风回来了,冻得哆哆嗦嗦,鼻子通红。
张福见只有裴风一人,而且还哭丧着一张脸,心里顿时一片冰凉,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可找到了?”
“十个人,寻了一夜,山坡下那一片都寻了,没有。”
张福嘴唇颤抖着,半晌挤出一句话:“那是活着,还是死了?”
“没见到尸首就是活着。”裴风安慰道,他也很奇怪,这张关摔下去,怎么就没影了呢?那么陡峭的山坡,摔下去肯定会受伤,大晚上的,他能走出多远?而且,雪地上没有足迹。
张福谢过裴风,转身进了府,他佝偻着背,一夜间老了许多。裴风冲着张福背影,愧疚地行了个礼,又打了几个喷嚏,用衣袖抹了抹流了一夜的鼻涕,这才上马而去。
茂青牵着马车,慢慢走了过来,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霍光要去宫里,将皇上大婚的整个流程预演一遍,又将是忙碌的一整天。
皇城未央宫中,统统换上了大红灯笼,在白雪映衬下,一片喜气洋洋。皇帝刘弗陵却一脸不耐烦,霍光、宗正刘成、丞相田千秋一大早就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请”出来,坐在龙榻上听他们絮絮叨叨。
刘成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我推演了星相,明日吉时为巳时一刻,百官将在辰时二刻到达……”
刘弗陵打了个哈欠,十二岁的他对结婚这事提不起一丝兴趣,他更希望多些时间骑马、射箭、斗鸡。昨天白羽鸡与花翎鸡到底是谁赢了?都怪桑弘羊,非要上报王爷们的礼单,害得自己连斗鸡都没看完。
“陛下!陛下!”霍光轻轻呼唤了两声,把跑神的刘弗陵拽了回来,刘弗陵在龙榻上扭了扭,说道:“这些事,你们安排就好了,不用说给我听,我也记不住。这婚也不是我想结的,我想做的事,你们也不让我做,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朕乏了。”
田千秋看了看霍光,意思是,我还没发言呢。霍光冲他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该说你就说呗。
田千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今年天气寒冷,风雪也比往年多一些,胡人缺衣少穿,时常骚扰边界地区,抢粮食,抢牲口。”
刘弗陵皱了皱眉头,张嘴想说什么,看了一眼霍光,改口说道:“田卿有啥想法?”
“陛下大婚,天下大赦,与民同庆,不如,也给胡人些粮食,他们就不会骚扰边境村民了。”田千秋不喜欢打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动用武力,这是他的一贯方针。
霍光不乐意了,板起脸,说道:“田大人,这不妥吧,有人去你家抢粮食,你不但不惩罚,还要多送些粮食给他,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效仿?”
“那你说怎么办?”田千秋不高兴地反问道。
“让驻军加强巡逻,抓住了就严惩。”
“那会把事态弄大,搞不好又得打仗?”
“打就打,我大汉怕过胡人不成?”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
刘弗陵忽然大喝道:“别吵了,就听大司马的。对了,你那个孙儿怎么样了?挺有趣的一个人,明日把他也叫来吧。”
“这?”霍光担心路荣被龚遂发现,吩咐上官安将他留在民安堂,不许出去半步。这要是来了宫里,被刘贺和龚遂看到,刺杀王爷一事兴许就遮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