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遂带着护卫们在街上搜寻了一天,心情低落,这要是在昌邑,分分钟就能把人找出来了。
当霍光坐着马车进宫的时候,龚遂带着护卫们又上街了,刚走到丰盛街口,龚遂一眼就看见了桑衡,前天龚遂抱着刘贺逃走时,抢了桑衡的马车,将他扔在地上,所以记得桑衡的长相。
桑衡前日没能追上路荣,就返回鸿宾楼去找老三的尸首,发现捕快金成已经在鸿宾楼勘察,只好垂头丧气回了府。桑弘羊罚他跪了一个时辰,又禁了一顿饭,桑衡不敢跟桑弘羊顶撞,就把怨气全化作了对路荣的仇恨。
路荣向霍光讲诉鸿宾楼一事时,觉得桑衡跟此事无关,又不想加深霍光跟桑弘羊的矛盾,所以隐去没讲,结果给龚遂留下了机会。
龚遂大步流星迎了上去,护卫们将桑衡及家丁围了起来,桑衡刚想嚣张地骂人:“好狗不挡道!”
“好狗”两字刚出口,桑衡就认出了来者正是前日抢车之人,马上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改口说道:“好汉,马车不用还了,你留着用就好。”
龚遂一把拽住桑衡胳膊,疼得他哎哟一声叫,爱看热闹的百姓们聚了过来,个个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
“你可认得我是谁?”龚遂喝道。
桑衡扬起脸,看了看龚遂的装扮,又打量了一番他的长相,突然,双目发亮,惊喜地喊道:“你是昌邑郎中令龚遂龚大人?”
龚遂有些意外,这个纨绔公子居然认得自己,这倒省去了自己好多口舌。
“你可知,前日我从鸿宾楼跃下时,所携之人是谁?”龚遂接着问道。
“那定是昌邑王啦!”
“那你可知我们为何从楼上跳下?还抢了你的马车?”
“你驾车跑了以后,从鸿宾楼上又跳下来两个蒙面黑衣人,追着马车而去,我猜想,定是你们在鸿宾楼遇到了刺客。”
桑衡话音刚落,周围百姓发出杂乱的惊讶声——
“原来是有人刺杀王爷……”
“太可怕了,京城里居然会出这种事?……”
“皇城司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刺客混进了城……”
“捕快还把鸿宾楼伙计们给抓走了呢……”
龚遂听着这些议论,眉头越皱越紧,怪不得自己找不到证人,原来都被皇城司给带走了。
龚遂见眼前少年聪明懂事,心中生出些许好感,松开抓着桑衡的手,口气平和地问道:
“你可愿随我去见田千秋田大人,将你看到的事情说给他听?”
桑衡笑着点点头,说道:“当然愿意,抓住刺客,京城百姓才能睡得安稳。正好,田伯伯我也认识,我带你去田府。”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龚遂终于露出了笑容,让护卫牵过一匹马来,他轻轻一托桑衡腋下,将他送上马背,自己飞身上马坐在桑衡身后,揽着桑衡的腰,向田府奔去。
不远处的一个巷口,两个戴着帷帽的人静静站着,其中一个轻声笑道:“看不出来,他还挺会演戏。”
另一个得意地嘿嘿笑了,答道:“我就说此招行得通吧,你还不服气,你输了,银子拿来。”
“先欠着,赶紧回去跟老爷报告吧。”
两人轻松谈笑着,离开了巷口。
龚遂等人来到田府门前时,田千秋刚刚从未央宫里出来。
从汉武帝时起,建立了两套班子,一套是“外朝”——由“三公九卿”组成的传统班子,另一套是“中朝”——由大司马统领的新型班子,直接听命于皇帝。
按官阶论,他田千秋是丞相,“三公”之首,霍光是大司马,中朝的领袖,两人是平级。但武帝却让霍光做了首席顾命大臣,军、政渐渐都由霍光把持了,自己倒成了摆设一般。就连现今的皇上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让人窝心。
“田大人!看您面色红润,气色真好。”御医淳怀瑜遇到了田千秋,恭维了几句。
田千秋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完全看不出他心里藏着怨气,温和地答道:“是淳太医啊,上次犬子头疼,全仗你医术高明,现今已经全好了。”
“哈哈,哪里是我医术好,是贵公子身体好,恢复得快。”
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拍了一通马屁,然后才各自走开,忙乎自己的事去了。
龚遂报上名贴,管家将他们领进了府中,在雁栖阁等候。管家识得桑衡,两人闲谈起来,听了他俩谈话,龚遂这才知道,原来桑衡是御史大夫桑弘羊的孙子。
“听我爷爷说,文小姐生病了,可好些?”桑衡脸色微红,轻声问道。
他口中的文小姐,指的是田千秋的孙女田舒文,小时候两人曾一起玩耍过,长大以后按礼制,反倒难得一见了。
“已经没事啦,前些日子跟上官雁一起去看凿冰,冻着了。”管家布好茶点,微笑着答道。
龚遂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着,脑子里却飞速转啊转,盘算着见到田千秋,怎么说刺杀这件事。
院外传来一声马嘶,管家突然站起身,说道:“老爷回来了。”
果然,少顷,田千秋带着笑容走了进来,龚遂急忙行礼,道了一声“田大人。”
“龚大人,稀客啊,昌邑王可好?”田千秋笑容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谢大人关心,昌邑王今日好了些。”
“噢?怎么?路途劳累吗?”
“前日,在鸿宾楼,遇到刺客了。”龚遂尽量轻描淡写,但田千秋还是吓了一跳,望了望龚遂,又望了望桑衡,心想,原来不是拜访,是上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