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的确身手敏捷,还不到一柱香功夫就回来了,路荣正在院子里翻找能吃的东西,却连一粒米都找到,见到展颜进门,开心地迎上去,道:
“这么快回来啦,真听话,没跟石潜动手。走,吃饭去。”
“吃个屁!出事了,驿站失火,无一人生还。”
“啊?”路荣大惊,怎么会全死了?就算失火,以石潜等人的功夫,从火场逃出也不是多大难事。
路荣充满疑虑地看着展颜,心头起了疑,会不会是昨夜自己睡熟后,展颜重返驿站,将他们杀了,然后一把火烧了客栈,将尸体付之一炬?
“你看着我干嘛?那块破布没送出去,还给你。”展颜从袖口中摸出揉成一团的圣旨,扔给路荣。
路荣接过圣旨,苦笑着展平叠好,揣进怀里。盘算着下一步可怎么办?
展颜不耐烦地说道:“发什么愣啊,回京城吧,他们都被一锅闷了,就剩你一个,还找什么仙草,赶紧回去吧。也省得我天天陪着你。”
“回去?我怎么跟霍光解释?怎么跟上官雁解释?他们都死了,就活了我一个,我,我说不清楚啊!”
路荣烦闷地走进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一团混乱。展颜跟了进来,说道:
“有啥说不清楚的,就说晚上在外住宿,没回驿站,早上回去发现出事了。”
“人,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你脑子有毛病吧,我昨晚跟你在一个炕上,你不知道吗?”
“我昨晚睡得很实,就像是中了迷香一般。”
“滚!”展颜面若冰霜,不悦地喝道:“我一路餐风露宿,就怕你出事,没想到,护了个白眼狼。赶紧滚,从姑奶奶眼前消失。”
路荣瞥见展颜右手探进袖中,心中一凌,这姑娘手比嘴快,再不跑,只怕要吃亏。路荣赶紧拔腿向外跑去。
待跑出小巷,路荣又茫然了,回京城路途遥远,自己身上就剩下一点碎银子,只怕走到一半就得饿死,更别说这一路的山匪野兽了。
怀里的圣旨也让他心神不宁,如果真不是展颜动的手,那放火之人很可能就是知道了石潜等人的真实意图,将他们杀害,这也意味着苏武大人也处于了危险之中,必须尽快将圣旨交给单于。
可苏武所处的比方,是现代的贝加尔湖一带,距离此地二千五百多公里,虽说自己曾跟张大头一直很想自驾去贝加尔湖,但现在只能骑马去,还不得走上个把月啊。
路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驿站看看,万一石潜没死呢。
路荣急匆匆向驿站跑去,远远就看到了袅袅青烟,等到再离得近些,一股木材燃烧后的气味铺面而来。
驿站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路荣挤进人堆,一直挤到最前面。终于看到了坍塌的废墟、燃着火星的焦木和一队正在废墟中挖掘的官兵。
“白费力气,早都烧成灰了。”站在路荣右侧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
“驿站里的人呢?”路荣侧头问道。
“死了呗。我是最先过来救火的,就没见到活人跑出来。”
“着火了为何不跑?”路荣接着问道。
“必是中了邪跑不动,”路荣左侧一个瘦削短眉的老者低声说道,“这火是邪火,通常起火都是一处先着,再向四周蔓延,这场火却极为邪气,它是整个客栈,轰地一下子全着了。”
“切!赵全,你又散布谣言,当心又把你抓进去关三个月。”旁边的人七嘴八舌指责道。
“我没胡说,昨夜二更刚过,我敲完梆子刚走到那儿,就见到这驿站轰地一下整个着起火来,没用两个时辰,就烧得干干净净。你们说说,哪见过烧得这么快的火?”
络腮胡子点点头,说道:“赵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然,驿站里怎么没有人跑出来呢。”
“散了散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再乱说,都把你们抓起来修城楼去。”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从废墟旁走过来,大声喝道。
“庞庆大人,我们帮着救火,也算功劳一件,是不是该给我们发些赏金啊,你看我这袍子都烧坏了。”络腮胡子拎着棉袍,指着上面的窟窿说道。
“昨夜帮着救火的,去西北角排好队,找张管事去领赏,有冒领的,杖八十!”
庞大人话音刚落,周围人群一哄而散,跑到西北角去排队了,张管事急匆匆跑过来,苦着脸叹道:“大人?我拿啥发赏金?”
“先把名字记下来,一会儿我回去找誊王。”
“这,这先斩后奏,能行吗?”
“你个账房先生,让你干嘛就干嘛,哪那么多废话!”
“是!”张管事从地上拨拉出两根炭木棍充做毛笔,又扯了一节衣襟,去西北角应付差事了。
只剩下路荣一人仍站在原地。
“庞大人,”路荣叫住转身要走的庞庆,问道:“可还有人活着?”
“你谁啊?”庞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脸不耐烦。
“我,我是来收帐的,他们前些日子从我家买了一头猪,让我今天来收钱。”路荣急中生智,撒了个谎。
庞庆同情地摇摇头,答道:“孩子,自认倒霉吧。”
“庞大人,这场火太蹊跷了吧。”
“别管那么多闲事,赶紧回家吧。”庞庆不再搭理路荣,指挥士兵们继续清理废墟。
路荣心想,我也想回家,可没钱回,要不,冒领些赏金?路荣念头一转,蹲地上抹了两把炭灰,在脸上身上蹭了蹭,转身向西北角跑去。
路荣低头站在队尾,随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刚才跟庞庆说话,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路荣细细回想,突然想起——昨夜吃完饭回来,一队骑马之人从身边掠过,有一人没戴帽子,绑着一块纶巾,罗圈儿看见还感叹了一句“他怎么来武威郡了?”
对啊,昨夜那人正是庞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