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快进去请太医吧,我去见圣上,请他马上派人彻查此案。”长公主刘楹隔着轿帘,轻轻说道。
“长公主不是要找淳太医讨药方吗?”龚遂问道。
“讨药方不急,抓刺客是大事,龚大人保重。”
龚遂站在路旁,看马车渐行渐远,刘楹的声音却仍然盘旋在耳边,久久不散。
龚遂定了定神,抬头看着“太医院”三个字,忽然觉得已经没有了请淳太医的必要。
来宫里之前,龚遂急匆匆从田府赶回昌邑邸,刘贺正在吃午饭,龚遂将田千秋出的主意说了一遍,刘贺“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喝道:
“什么?在我胳膊上拉个口子?”
“弄个小口子就行,王爷受了伤,这事就大了,皇城司想遮掩根本不可能。”
“门都没有!休想!”刘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主意。
龚遂心想,幸好我没采纳桑衡出的“中毒”这个馊主意,不然,刘贺还不得把饭碗扣自己脸上。
龚遂知道刘贺的脾气,索性闭口不语,右手搭左手放在身前,静静站着。
刘贺发完脾气,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龚遂这么奔波,都是为了替自己扫清隐患,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连门都不敢出。
刘贺从桌上拾起筷子,夹了口菜,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好吧,就拉一道小口子啊,你知道的,我特别怕疼。”
于是,刘贺闭着眼咬着牙,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最终,只是拉了一道3厘米长的小口,龚遂苦笑不迭,这伤口,比猫抓的还小。
进宫的路上,龚遂一直犯愁,太医真要是答应出诊,看到这伤口会怎么想。现在好了,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不用再去请太医了。
龚遂微微一笑,转身向宫城大门踱去。
但龚遂没想到,让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真是说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去圆。
长公主刘楹进宫的时候,霍光还在未央宫监督汉乐府“彩排”,一个女舞者似有还无地向他抛媚眼,又接连出了几次错,让霍光有些担忧。
更让他担忧的是皇上刘弗陵的邀约,是否明日要带路荣进宫?还是谎称他生病呢?
霍光正纠结的时候,一个男子悄悄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长公主来了,还带来了龚遂。”
霍光点点头,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同一块平整的手绢揪在了一处。
这次上官雁出嫁的事,就是长公主一手促成的,很明显,她选择了跟上官桀结成同盟。此刻,她跟龚遂一同进宫,只怕对自己极其不利。
霍光心思刚转了一周,刘弗陵跟前的中常侍就到了,大声宣道:“霍大人,陛下有请。”
霍光心里暗道,长公主一进宫就没好事,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自己也得有所行动了。
“啊?鸿宾楼有刺客刺杀王爷?”霍光站在刘弗陵面前,装出一幅震惊的样子,“臣这几日都在宫中忙碌婚典和祭祖的事情,没想到外面发生这么大事。”
刘楹不屑地白了霍光一眼,拿出手绢挥了挥,仿佛霍光是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
“长公主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可准确?”霍光试探着问道。
“刘贺受了伤,龚遂进宫来请太医,正好被我遇见。”刘楹冷冷地答道,她很不喜欢霍光,一见他就烦。
“朕的皇城,怎么能出这种事情!霍大人,你赶紧随淳怀瑜去趟昌邑邸,替朕看看刘贺的伤势。同时,通知皇城司,五日内务必捉到凶手!”
“是!”霍光瞥见刘弗陵的怒容,心头一凛,只怕除了这五日限期,还有更糟糕的。
果然,不出霍光所料,刘弗陵接着喝道:
“裴风知情不报,霍大人,是不是当严惩?”
“是!”霍光答应得很干脆,好像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刘楹用手绢点了点嘴角,遮盖着自己露出的笑容,说道:“坐我的马车去吧,就在殿门口。”
龚遂刚走出宫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长公主的马车。
龚遂又惊又喜,呆立原地,直到马车停下,一个低沉地男声传了出来:“龚大人,为何没请太医就离开了?”
话音刚落,轿帘掀起,一张阴晴不定的脸探了出来,正是大司马霍光。紧接着,又伸出一个脑袋,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笑容可掬,正是太医淳怀瑜。
失望击中了龚遂,他期盼的俏脸居然成了这两张老脸。怎么会是这两人?龚遂早有耳闻,此二人关系密切,通俗一点的说法,叫做“穿一条裤子”。这二人怎会坐了长公主的马车?
龚遂早准备好了托辞,霍光问起,马上答道:“霍大人,失敬。宫门守备说,太医不出宫诊病,让去寻太古街上的古医师。在下正准备离开时,受长公主体恤,将在下送至太医院。但在下不愿惊扰太医,就离开了。”
龚遂这郎中令也不是虚得的,应变能力一流,口才也好,霍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
“龚大人,我二人奉陛下命令,前往昌邑邸探望王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