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柳泷独自逃离严家大院后,便一刻不停地冒雨往南城自己暂居的草屋处赶去,想赶在天明之前,收拾东西设法连夜逃出温县。
眼下未至食时,温县的城门自然是紧闭着的,可他在河内之地当了一年多的游侠儿,自然有的是法子摸出城去。
此番和司马懿合作刺杀温县豪强严咏,算是彻底刷新了柳泷对这头“冢虎”的认知。
现在的司马懿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年纪,然而其心智、其剑术却足以让柳泷不寒而栗......他不敢设想,要是司马懿再年长几岁,机变之道和剑术再成长一些,恐怕今夜被留在严府恶斗的,就是他柳泷了!
“但愿这头幼虎今夜能死在那严家大院之中才好。”
南城一间破落的草屋内,柳泷一边收拾行囊、准备着干粮,一边暗自祈祷着......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几率极为渺茫。不提别的,只要那司马懿主动摘下面罩亮出身份,那些严家的家奴便断然不敢再害其性命。
约平旦时分,柳泷背上行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中提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镔铁刀一路往南城城门处疾行而去。
蓦然,只见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横剑立于长街处喘着粗气的司马懿,愣了片刻后,苦笑说道:“我该走北城的。”
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将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泷兄好手段。今夜,懿险些便栽在了你手中。”
此刻的司马懿看上去异常虚弱,身上不断有鲜血淌下,脸上虽然还戴着黑色丝帛,可露在外头的那半面脸,面色却已然煞白,唯一不变的,是握剑的手,依然坚如磐石。
“你还有气力吗?”柳泷无奈地耸了耸肩。
若是对上全盛时的司马懿,他自认自己走不过三招,可现在嘛......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要两说。
“我想试一试。”
说话间,司马懿一步一步地开始提剑往柳泷行去。
察觉到司马懿身上有如实质般的杀意,柳泷沉下了脸,凝声道:“何必呢?”
“我在严咏房内留下的那句‘刺严者,河内游侠水龙吟’,足以洗清你的嫌疑。”
“是吗?”司马懿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你留名之举并非是为我洗脱嫌疑。”
“那懿公子觉得,我为何要行此举留名?”
“智者务其实,愚者争虚名。”似是在回答柳泷,又似在自警,只见司马懿说完这一句后,单足轻点,人已然提剑刺向柳泷的咽喉处。
“铛~”
柳泷劈刀格挡,荡开司马懿的铁剑,一招过后,心下却已松了口气,轻笑道:“你的剑慢了,气力也虚了,而今只剩些准度。若只凭这一点,今夜却留不下我。”
“不若就此罢手,你继续当你的世家子,我逃我的亡命途,如何?”
“好。”
却见司马懿铮然归剑入鞘,紧跟着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柳泷见此,不由赞道:“到底是人中龙凤,知事不可为,便急流勇退。”
话音方落,但见那司马懿背着的身子左臂猛甩,一道寒芒自其袖内直射而出,径直刺往柳泷面庞。
“艹!”
情急之下,柳泷已然来不及出刀格挡,身体只能生生一记硬板桥往后倒去,饶是如此,寒芒仍擦过其脸颊,自下颚处剌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司马懿!”摸了把脸上的血痕,抹去血水,一阵阵刺痛钻心而入,柳泷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
方才只差一丝,他只怕就又得“穿越”了,饶是保住了小命,左眼也险些失明,可脸上这道疤痕却注定是要永久留下了。
“今日便如此,你的头颅权且记下,来日懿必取之。”
声落,但见司马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雨夜中。
“艹!”如果可以,柳泷真想今夜就宰了这头虎崽子,省得将来对付起来更棘手。
无奈的是,这一次,司马懿留不下他,他也没能力留下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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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连月的阴雨天终于开始放晴,河内郡境内四通八达的道路却在雨后显得越发泥泞难行。
温县县城二十里外的山林内,柳泷闭目盘膝而坐,幽寒的镔铁刀静静的搁在双膝之上。
雨后的山林显得格外幽静空灵,林间无数不知名的鸟儿啼啭纷纷,仿佛在倾吐着浴后的欢悦。
虽然闭着眼,可柳泷此刻却能清晰的察觉到近处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在往下滴,滴落在林间的小水洼中,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温县豪强严咏被刺身亡的消息已然在城内引起轰动,并以最快的速度散往整个河内郡。
与此同时,柳泷丹田处散发着金色华芒的古朴天书,也逐渐摊开了第一卷:
“名扬州郡,天书开卷。”
“卷一:遁士”
卷首“遁士”之下,依次列有“轻影、化形、浮光、夺魂、遁踪”五列篆书,这应该就是所谓“遁士”的五个等级。
然而眼下除了第一列的“轻影”闪耀着金芒之外,其余“化形、浮光、夺魂、遁踪”四列皆暗淡无光。
唯一不同的是,“化形”那一列,同样注释着“名扬州郡”的条件。
而“浮光”一列,注释的条件便升了一级,要求“闻达诸侯”。
至于“夺魂”和“遁踪”,则是混混沌沌,什么提示也没标注。
“一年的时间,加上这次刺杀严咏一事,我的名望也只够在河内郡境内传扬。”
内视之下,柳泷暗自思忖道:“而想要开启第二列‘化形’,显然名望还不够,应该是需要在一州之境中扬名。至于第三列‘浮光’......”
一念及此,柳泷无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毕竟“闻达诸侯”的条件实在是太难了,太高调了,也太不切实际了。
昨夜一个区区十来岁的司马懿就差点把他给整死,如果现在让他去和那些东汉末年的枭雄争锋,那他情愿不要这《遁甲天书》,到底还是小命要紧。
更无奈的是这还只是天书第一卷“遁士”,后面还有第二和第三两卷根本没打开。
“流年笑掷,未来......不可期啊!”柳泷苦笑着道了一句,“还是先看看什么是‘轻影’吧。”
只见其往卷一首列绽放着金色华芒的“轻影”处看去,其上只写了一句:“来时无迹影无踪,是为‘轻影’。”
“没了?!”
柳泷不由一阵气苦,想想自己辛辛苦苦亡命一整年,就换来一句莫名其妙的“来时无迹影无踪”,要说是功法,好歹也给本修炼手册啊!
心烦意乱之下,柳泷再难入定端坐。可待其睁眼起身后,却立时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同之处。
“呼呼~”
只见其抽刀随意舞了个刀花,而后微微皱眉:“气力没增,也没悟到什么刀意,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此时,一缕午阳洒进林内,照射到了柳泷的身上......
“影子?不会吧!”
看了眼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柳泷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不可思议的地方,准确点说,变化应该是在他的影子上......
“影术!”
在几次试探性地去尝试控制自己的影子后,柳泷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原来所谓的“轻影”,便是让他拥有了控制自己影子的能力,甚至可以直接用影子束缚对手,使其不得动弹,然后趁机杀死对方!
虽然柳泷暂时不知道自己的影术对上剑师、大剑师甚至是名宿时能束缚住人家多长时间,但只要能束缚住哪怕一两秒,他就有把握趁机一刀取下对方的首级!
“不错不错,流年笑掷,未来可期!”
弄清楚何为“轻影”之后,心情大好的柳泷立时便改了口,一时忍不住对《遁甲天书》后两卷中的内容充满了好奇。
只是这第一卷第一列的“轻影”便有如此逆天的能力,那么其后的“化形、浮光、夺魂、遁踪”又会如何?天书第二卷、第三卷又会有什么惊喜?
想到这些,柳泷朗笑着将镔铁刀抗在了肩上,踏步流星地行出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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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泷开启《遁甲天书》第一卷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某处无名之地,某间无名草庐,某位正屈膝端坐养神的无名之辈骤然睁眼,其浩瀚如星河的双眸寒芒微闪,冷然轻语道:“妖书?!”
言罢,看了眼身前桌案上的古朴竹卷,竹卷首列赫然以隶书注着“太平要术”四字。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取过一卷丝帛,书道:“妖书现世,开启雒阳之局,引出妖书得主,诛之———玄冥。”
当日夜,一名样貌冷峻的中年人疾步行出了无名草庐,而后,一骑快马疾奔出了无名之地,直往并州而去......
良久之后,但见那无名之辈踱步行至草庐之外,负手望眼浩瀚星辰,沉默少许后,道:“天道?”
随即又微微摇头,嗤声道:“呵,妖道罢了。南华,且看这一局,你我胜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