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麾下骁骑校尉华雄,同李肃、胡轸、赵岑三将,领马步军五万镇守汜水关。”
“济北相鲍信,私命其弟鲍忠引军径抄小路,赶在先锋孙坚之前,往汜水关搦战,被华雄斩于马下。其后孙坚至,击退华雄,并斩其副将胡轸,取得首捷。”
“今坚于汜水关下二十里安营扎寨,派流星马往袁绍处报捷,并同袁术催粮。”
酸枣县孔伷大营内,柳泷、戏志才、祖郎三人于军帐内分主次落座。
但见戏志才看完柳泷递来的塘报,摇头轻笑了一句:“这战才刚开打,十八路诸侯内就有人等不及开始算计起自家盟军来了。”
戏志才一眼看出了塘报中的问题:那鲍信如想取先锋战功,为什么不在誓师当日光明正大站出来向袁绍请战,却又在开战当日私下派兵遣将与孙坚抢功?
显然,这里头是有人在暗中怂恿挑唆,至鲍忠轻骑突进之下被以逸待劳的华雄斩杀。
而今济北相鲍信不但背上了不奉号令的罪名不说,还损兵折将,如此自然便再没了与其他诸侯争雄分羹的资格。
此时,只听祖郎叹声接话道:“只怕接下来,长沙太守孙坚也要败了~”
“袁绍不发兵接应,袁术不补给粮草,孙坚一部孤军深入,即便先胜了一场,待时日一久,却又如何耗得过那华雄?”
戏志才点了点头,不做回应。
是谁在挑唆济北相鲍信?袁家兄弟私心若何?他根本不感兴趣,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眼下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即便没有鲍信,也会有其他诸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此事无需他戏志才去费神。
这些天,戏志才都只在思考一件事情,玄冥暗中促成天下诸侯伐董之局,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找出南华棋子?阵仗太大,所耗资源太多,根本犯不上。
是为了让董卓将十八路诸侯逐个击破,好让其坐稳天下第一枭雄的宝座?更不可能,玄冥代表的是世族利益,又岂会大费周章去为董卓谋利。
想不明白玄冥的真正目的所在,那么此番伐董便毫无意义,因为无论结局胜败如何,他们至终于却都极有可能要为玄冥做嫁衣裳。
有生以来,能让他戏志才看不破端倪的事实在是屈指可数......所谓棋逢对手,头一回,戏志才对玄冥这位神秘的对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先生?”柳泷的声音适时拉回了戏志才的思绪。
“喔,我方才是在想......”戏志才收拾心神,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径直向二人说了出来。
柳泷和祖郎听完相顾一眼,一时默然不言,连戏志才都想不明白的事,他们两个就更指望不上了。
只是相比祖郎的一脸茫然,柳泷的神色便要复杂了一些......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毕竟这段历史在后世实在是太有名了,即便是不熟悉三国历史的人,也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
柳泷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事给说出来,比如那华雄在打败孙坚后会领兵前来酸枣县城下搦战,又比如此番诸侯伐董,董卓注定会兵败,然后一把火将雒阳城烧成了废墟,挟天子迁都长安。
如此,将自己知道的事通通说出来,或可帮助戏志才看破玄冥的真正目的......可一旦说出来了,他又该怎么向戏志才和祖郎解释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
注意到柳泷欲语还休的神态,但见戏志才扬了扬眉,开口问道:“主公可是有了一些猜测?不妨说出来听听。”
说着,又看了眼一旁的祖郎:“毕竟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嘛。”
“这......”
只见柳泷踌躇了片刻,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随后不再纠结,正色看向戏志才,凝声道:“弟子心下并无猜测,只不过却能知道一些未生之事,或可供先生参详一二。”
“未生之事?”戏志才微微愕然。
他知道,柳泷口中说的未生之事,并不是谋士运筹帷幄之下那种料敌于先的能耐,而是真正意义上不可预知、充满变数的未来之景。
这一点,他此前便有过怀疑,比如柳泷在蘄城时为什么会提前安排锦衣卫去陈留郡打探曹操、为什么会在初到酸枣县时就知道刘备的不凡、还有为什么要找那声名不扬的赵云等等。
只是他身为人臣,柳泷既然自己不主动解释说明,他却也不好去妄自揣测。
同时,戏志才也明白了柳泷的顾虑,但见其微微一笑,而后说道:“主公能被南华挑选为‘帅子’,当有不同于常人的非凡之处,此点却无需向我与祖将军解释。”
“只是眼下我等皆已入玄冥之局,若不想被玄冥左右,还需同力协契方好啊。”
“先生教训的是!”柳泷点了点头,朝戏志才拱手道了一句,随后便不再犹豫,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听柳泷不断诉说着雒阳之局未生的变故,一旁的祖郎早已是瞠目结舌,而戏志才却始终神色不变,听的异常仔细。
但见其听到董卓焚烧雒阳,挟天子迁都长安后,突然皱了皱眉,凝声打断道:“且慢,敢问主公,董卓兵败迁都长安时,麾下还有多少兵马?”
“这......”柳泷微微一愣,想了想后,应声道:“董卓前后只败了两场,一场因华雄而败,另一场因吕布而败,所以算下来,应还有十万至十五万兵马左右。”
戏志才闻言摇了摇头:“如此,便说不通了。”
“东都雒阳自光武帝刘秀建都以来,经历任天子不断修葺,至今日已然成为天下第一坚城。”
“彼时董卓麾下文有李儒、贾诩,武有吕布、李傕、郭汜,兵马至少十万,西凉铁骑更是丝毫未损,他完全可以凭坚城固守,再行离间分化之策败退十八路诸侯,又何需迁都逃往长安?”
戏志才手指“哒哒”敲打着桌案,思忖半晌后,朝柳泷问道:“主公可知那董卓去了长安后,在长安城内又生了什么变故?”
“知道一些。”柳泷点了点头,“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后,司徒王允以貂蝉施离间计挑唆吕布与董反目,其后......等等,貂蝉...郿坞!”
柳泷突然顿住,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漏掉了一处要紧之处:董卓在焚烧雒阳之前,曾大肆搜刮官民之财,甚至还命吕布挖掘帝王、公卿大臣的陵墓获取珍宝,之后又将这些财物尽数屯在了长安郿坞!
一念及此,他急忙将董卓离开雒阳之前大肆敛财之事又向戏志才补充了一遍。
戏志才听完之后,哪还能再猜不出玄冥此番设下伐董之局的真正目的所在:郿坞之财,一份足以养活十万兵马至少二十年的巨大财富!
焚烧汉室百年帝都,掘公卿帝王陵墓,烧杀抢掠......这种丧德的事情,但凡顾忌点自己名声的人都不敢去做,因为一旦做了,免不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玄冥却能设下连环计,先是策动天下诸侯伐董,然后以间客鼓动董卓敛尽雒阳之财,逼其逃往长安,最后在长安设下杀局,从董卓手中把这份横财给夺过来,为自己招兵买马......此般算计,却不知耗费了多少资源和心力。
“哈哈哈,原是如此,这玄冥铺得好大一个盘子!”但见戏志才抚掌大笑了一句,而后断声言道:“董卓身边两位谋士,李儒和贾诩,当中定有一人为玄冥间客!”
“此外,那王允和貂蝉,其中也定有一人是玄冥的人,或许两者皆是也未准。”
知道了玄冥的真正目的,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只见戏志才想了想后,朝柳泷凝声说道:“眼下最为要紧之事,便是助主公获取名望,再度将叶枭化形而出,让其提前一步率领锦衣卫赶去长安布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冥策动天下诸侯逼迫董卓尽揽雒阳之财前往长安,那咱们便大可坐等玄冥在长安害死董卓,而后再从其手中夺过那郿坞之财!”
“有了这份横财,只怕届时除淮南袁氏一族之外,天下已再无哪家诸侯,能敌得过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