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平元年,卯月初,小雨。
是日,十八路盟军会齐,于酸枣南城摆下聚义坛,筑台三层,遍列五方旗帜,上立白旄黄钺,并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各镇诸侯分次入席列座。
只是轮到刘、关、张三兄弟入席时,台上十八处席位却均已坐满,独留三人傻愣愣地立于台中,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入席落座。
但见众诸侯一脸戏谑的看着刘备三兄弟,窃窃私语间,广陵太守张超适时笑着发问道:“哟,这怎么还有人呐?”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再没了约束,纷纷抚掌大笑了出来。
也不怪一众诸侯这日约定要给刘备兄弟三人难堪,自那夜王越、史阿入城行刺之后,这些日张飞便一直在城中四处骂骂咧咧,将十八路诸侯给得罪了个遍。
众人心下虽恼,可碍于盟约却又不好对这三兄弟出手,便约定在会盟誓师之日一并朝三人发难,将其给赶出酸枣城去。
此外,这次联军伐董本就是群狼争食之局,有十八镇诸侯赴会已然嫌多,刘、关、张不过兄弟三人,麾下无一兵一卒,竟也想厚着脸皮来分一杯羹,如此空手套白狼的做法,自然会引来他人不满。
被人当众耻笑,以张飞那暴脾气如何还忍得了,只见其怒哼一声,手中丈八蛇矛重重钝地,说话间就要发难......
“三弟不可!”刘备见状急忙将其一把按住,皱眉轻叱一句。
随后,但见其整了整衣袖,朝座于主位上的袁绍长揖施礼,出声之际铿锵有力:“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平原刘备,率麾下马弓手关羽,步弓手张飞,前来会盟!”
袁绍见此双眸微微眯起,心下暗道一句“可惜”。
方才若是张飞直接动起手来,他便可顺势命刀斧手将三人拿下,届时是驱走亦或是杀了祭旗,便都算名正言顺了。
可现在刘备亮当众出了汉室宗亲的名号,却彻底绝了在座诸侯动手的念头,毕竟,此番诸侯会盟打的是匡扶汉室的名义。
此时,但见兖州刺史刘岱出言冷笑道:“哼,刘备,你说你是汉室宗亲,有何为证?我可从未听族人提起过,族内还有你刘备这么一号人物!”
刘备闻言神色不变,转身朝刘岱施礼应道:“皇室宗谱内,当记有刘备之名。”
“你!”刘岱听得此言,一时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哎,顶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就是爽啊。”立在孔伷身后的柳泷摇头晃脑地轻叹了一声。
这会儿天子被董卓挟持,不灭了董卓,又怎么去雒阳皇宫里头翻刘氏宗亲的族谱?刘备这话一说出来,在没证实他的身份之前,身为伐董联军的盟主袁绍,却都不好再对其继续发难了。
但见主位上的袁绍见无法再用家世尊卑的由头为难住刘备,只得轻哼了一声,略带不甘地问道:“却不知足下此番前来会盟,除麾下马弓手、步弓手外,还带了多少人马?”
“足下需知,我十八镇诸侯,这次引兵最少者,也足有一万五千啊!”
这话却说到了在座诸侯的痛处,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响应起来,谁也不甘心刘备只用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号,便来伐董之局中分一杯羹。
刘备见此淡淡一笑,先是任由众人喧嚣嘲讽,待嘈杂之声稍落后,只见其敛衽衣襟,随后朝雒阳方向郑重一拜,断声喝道:“救国兴亡,忠义为先,岂在人多?!”
“备身为刘氏宗人,便只有一人一马,也该奋死报国除贼,若不如此,又何以面对先皇在天之灵!”
刘备早已料定,此番十八路诸侯伐董,打的是匡扶汉室的名号,兴的是除贼义兵,如此,他只要牢牢占住“忠义”二字,一众诸侯便断然奈何不了自己。
果然,此言一出,众人只得各自静声,看向刘备的眼神有不满者,有不屑者,还有那兖州刺史刘岱更是对刘备升起了一股嫉妒之意,早知如此,他便也只打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号就来赴会,空手套白狼,输了不吃亏,赢了还有好处拿......
“哼!”袁绍见此轻哼了一声,无奈之下,只得淡声说道:“既是汉室宗亲,便请入席列座吧。”
言罢,朝身后扈卫吩咐了一句,命其在末席给刘备摆了个位子。
“谢座。”刘备躬身执礼,随后自领着关、张二人入席,丝毫也不在意自己被排在了末席。
聚义台下,领兵于军阵前的祖郎看向刘备的眼神中目光如电,朝一旁的戏志才凝声说道:“此人不凡,怪不得此前二弟说这刘备今后会成为我等大敌!”
“能在十八镇诸侯面前不卑不亢,进退有据,确实不凡。”戏志才微微颔首,随即笑着说道:“好在此人尚无根基,否则我锦衣卫他日要想安插人手进去,少不得还得费上一番周折。”
祖郎闻言眼眸微亮,笑应道:“是了,刘备若真想借着伐董之局招兵买马,却正是咱们安插细作的绝佳之机。”
二人正这般说着,但听此时聚义台上已是战鼓震响,袁绍整衣配剑,领十八镇诸侯焚香拜曰: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誓罢,歃血。
随后只见袁绍举杯朝一众诸侯言道:“国有常刑,军有法纪。”
“绍虽不才,既承诸公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公各宜遵守,勿得违犯!”
众人齐声唯令。
袁绍看着座下诸侯对自己俯首尊令,心中愈发自得,嘴角微微扬起,继续道:“命,南阳太守袁术总督粮草,应付诸营,勿使有缺。”
“唯令!”袁术闻声出席接令。
袁绍微微颔首,随后看了眼剩下诸侯,凝声问道:“联军伐董,需有一人为敢战先锋,率部直抵汜水关搦战......试问诸公,谁敢派麾下先锋大将前往扣关?”
此时,只见同柳泷一并立在孔伷身后的岳宾悄声说道:“先锋之功非常人可得,柳将军武道非凡,何不上前领命?”
“老子要在这里等华雄。”柳泷心下暗道一句,面上却朝岳宾恨恨瞪了一眼,小声回敬道:“去你姥姥的,想我死是吧?你怎么不去,骨头痒了就直说!”
“你......”
“你什么你,再敢聒噪,老子今晚就废了你!”
二人正窃窃私语着,但见一名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的虬髯将领已踏步而出,朝袁绍拱手说道:“长沙太守孙坚,愿为先锋,率本部兵马前往汜水关搦战!”
“啧啧,孙坚啊!看样子武道实力已突破大剑师境,却不知是骁将还是上将?”柳泷见此心下啧啧道了一句,“可惜了,袁术私心太重,到时候这家伙不给你补给粮草,你再能打也没用啊。”
“文台勇烈,足当先锋之任!”袁绍见孙坚请战,忙朝其拱手赞了一句,随后拿过令旗,亲自下台交到了孙坚手中。
孙坚接过令旗,朝袁绍抱了抱拳,随后径直转身下了聚义台,自去本部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