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彭半点犹豫没有,直接走到城脚,抓住绳子,扥了扥,欲缒而上。
朱鲔看到岑彭有此诚意,便没让岑彭真的爬上来就赶忙制止道:“岑将军为我敢冒如此险难,可知岑将军之心,勿要犯险缒绳而上,吾愿出城。”
“甚好,大司马可随我同去面见皇帝陛下。”
“城中大小事未决,待五日之后定自缚而见,岑将军可信乎?”
“大司马一言九鼎,五日之后岑彭再来亲迎司马。”
“来日再见。”朱鲔双手一抱拳。
“大司马保重。”岑彭转身上马。
岑彭回报张杳,张杳让岑彭赶紧北渡黄河去河阳面奏刘秀。自己率领大军在此继续围困雒阳。张杳很了解朱鲔,此人深谋远虑,恐怕利用这几天时间加强守备,所以连续不断地派出斥候临近雒阳城去探探情况,如有变动便要出兵。还好,斥候回报并未发现守城之势有何变化。张杳也多少放下了心。
五日之后,朱鲔与十余名护卫骑马来见岑彭,出城之后便对后面的人说:“坚守待我。我若不还,诸君径将大兵上轘辕,归郾王。”
众人答应后,朱鲔便让手下把自己绑起来。
“大司马何故如此?”岑彭看到朱鲔自缚便上前阻止。
“鄙人自知罪孽深重,恐此罚不足以弥补早前所犯之事。故以此面见圣上,以表罪人之心。望岑将军勿要阻绊。”
“大司马如此有心,渡河乘舟不免颠簸,不如于河北之时再行受缚。”
“渡河而北,于此自缚乃我本意,如若于河上有所失方为天意,如若上苍许我以罪见与陛下,便会平安渡河。”
岑彭一看朱鲔心意已决,便没再劝诫。二人于河水之上并无危难,小周安稳渡过河水。岑彭搀扶朱鲔下船来见刘秀。刘秀见到朱鲔自缚而来即刻为其解缚,赦其罪过,复其爵位,也并未多谈朱鲔以往对自己的伤害,而是只申明此来献城大功一件,可安心享受安稳生活。朱鲔也没提自己功过,只是答应着刘秀。
刘秀担心朱鲔久于河阳,雒阳城中有变,便让岑彭再送其回雒阳。
朱鲔一路无语,直至回到雒阳。一夜过后,次日一早朱鲔率领雒阳守军出城请降。
张杳率领众位将士前来受降,在此就留数月的汉军终于拿下了雒阳,而最主要的是又得了近二十万正规军,战斗力大涨,由此距离剿灭赤眉更近了一步。
刘秀随后也渡河而来与张杳带兵进入雒阳,此时的雒阳城内依旧如故,只是没有见到阴丽华和刘思平,经过询问得知二人已于数月前趁乱离开雒阳回到新野老家。仔细算来,刘秀和张杳已经两年未回雒阳了。而且郭圣通也已为刘秀剩下皇子刘疆。刘秀又不知怎么与阴丽华见面。张杳却是不同,如今只有刘思平一个亲人所在,回到了河南之地,一心想找到思平。
刘秀派傅俊前去新野接二人,大军驻守雒阳,先做休整。刘秀、张杳等人在城中安抚百姓、当地豪杰,把雒阳稳住后再图剿灭已入长安的赤眉军。
邓禹虽然已经逼近长安,但是忧于长安城内三十万赤眉军,不敢轻进。恰巧关中大饥,赤眉军在长安烧杀抢掠,地方豪强都各自据守,赤眉军无粮,便西出长安奔向陇右。于是邓禹派兵进驻长安。不想赤眉军被割据陇右的隗嚣所败,又转回长安。邓禹无奈与之大战,由于兵力悬殊,只得撤出长安。但见雒阳已下,自己在长安无功,又多次与赤眉军交战,互有胜负,最终却徒劳无功,退出长安,在不远处驻扎,等待雒阳大军到来。
刘秀得知邓禹难处,由是派出冯异前去增援邓禹,大军留在雒阳决定定都于此,也等着傅俊归来。这些时日虽然汉军主力集于雒阳整备,但是张杳仍然在各路消息中分析天下形势,更多是为了如何能够很好地消灭赤眉军。
数日过后傅俊安全护送阴丽华和刘思平回到了雒阳。刘秀等人前去迎接,众人相见,刘秀顿住,张杳确是无法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但得等刘秀先说话,就含情脉脉地看着刘思平。
“丽华,两年未见,可好?”
阴丽华看了看刘秀身边的女人,轻轻笑了笑:“还好,这位是?”
“姊姊好,小妹郭圣通,早已听说姊姊如芙蓉出水,今日一见果真绝世。”
“妹妹长得好生美丽,姐姐自叹不如。”
二人会心一笑。
刘秀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便看着二人。
张杳伸过手去扶思平胳膊,思平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活泼,而是羞答答地被张杳抓过了衣袖,然后被张杳牵到一旁。
“思平,许久不见,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思平看旁边已无人再会注意二人,便恢复了本性:“你这一去便杳无音讯,我与嫂子在新野等了你们两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么好的媳妇,上哪还能找到,只是在河北无法脱身,如今回到雒阳,见到思平,我已心安。”
“在河北可想我否?”
“成天攻伐,哪有功夫啊。”
“看来你根本就不想我。”
“没有,我也是不想分心,才能全力征战,能让自己好好活下来见到你。”
“这样还好,就再原谅你一次。”
“你和嫂子是如何回到新野的?”
“才知道关心我啊。”
“这不是才给我机会说嘛。”
“那好,就跟你说吧。刘玄去长安之后,曹丞相也都跟着去了长安,雒阳很快就不再太平,赤眉军来到这里,他们烧杀抢掠,简直就是土匪……”
“可否伤害了你们?”张杳着急地询问。
“你让我说完。”
“好好。”
“我与嫂子只能孤身逃往城外,可是到处都有赤眉军的人,我急得不行了,嫂子却如无其事,不想真的碰上了赤眉军的一队人马。嫂子又没打过架,我只得跟他们交手,你也知道我的本领,根本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可伤到你了?”张杳急不可耐。
“叫你不要打断我,还插嘴。”
“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担心你嘛,好,你接着说。”
“下次就不原谅你了,我就继续说啊,对了,你我初次见到嫂子的时候,你一直说感觉有人跟着咱们,对吧。”思平问。
张杳没说话,继续听着。
“哎,我问你话,你倒是不说了,不让你说,你倒抢着说。”
“我哪知你真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啊?”
“都气死我了,这都看不出来,让你说。”
“哦,哦,对……”
“的确有人。”思平没让张杳继续说话,“有四个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嫂子,有他们出手就根本不用我动手了,一眨眼就杀了这帮赤眉贼人,这才知晓嫂子为何不急不慢了。”
张杳没敢插嘴。
“我都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说话?”
“啊?说完了,好,你们二人平安最好,我哪敢随便说话啊。”
“真没劲。”思平又撅起了小嘴。
“这赤眉,我定要灭了这帮狗贼。如今师兄已为天子,思平便不会再受苦,他日天下已定,你我可尽享天伦。”
“你还要去打仗?”
“扫平天下。待百姓安居乐业,便无他事。”
“去吧,去吧,我再等十年八年的。”思平又生气了。
“不比当初,汉军现带甲百万,天下已有三分其二,很快就能见到天下太平了。”
“这还差不多。这两年哥哥又娶了圣通姐姐,你又看上谁家姑娘了?”
“家有贤妻,哪还有别人家姑娘能入我眼啊。”
思平“噗嗤”一笑:“河北如何?”
张杳又把河北被王郎追得死里逃生的事以及如何队伍发展壮大等事跟思平说了一番。
刘秀的二位夫人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谁也没对另外一人怀有敌意,很快就聊得火热起来。
家事处理完毕,刘秀又召张杳来商议国事。
“此来多日,赤眉居于长安,他日定会再次出城奔走。而睢阳刘永也已称帝,比邻雒阳,此为大患。师弟可有妙招?”
“如今天下称帝者唯有陛下、刘永、公孙述,而持重兵者仍有陇西隗嚣,张掖窦融,青州张步,夷陵田戎,汉中延岑诸部。赤眉为患久已,此必是我首要斩除之敌;刘永兵马强悍,可派大将前去剿灭,以免扰乱我后方;隗嚣乃王莽旧臣,识得大体,窦融累世汉臣,明事理,此二人可用怀柔之策,但需旧交之人或年长有威望者;公孙述实为乱臣贼子,占高祖成事旧地,必屠灭之;其他势力可由近及远逐步击破。”
“张步与刘永已为一家,如若攻取,还需独当一面之才,岑彭可否?”
“臣以为耿弇虽年少,数次征战,实有统帅之才,可尽屠齐地。睢阳可由盖延前去,其雒阳之战未建其功,定斗志已满,亟需攻取得胜,以彰其志。陛下可坐守雒阳,我带大军前去长安剿灭赤眉,如各地有失,陛下也可再调兵部署全局。”
“此法可好,但赤眉穷寇,难敌矣。”
“陛下已说赤眉不可久居长安,西出则由隗嚣把守,不可进;北方则被二师兄经营许久,且无多粮可用;东退岂不落入我手;唯有南逃方有生机。我军可先入宜阳、新安一带,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就依照师弟之言,由师弟亲领大军十五万前去征讨,可自选良将随行。”
张杳于是让吴汉、朱祜、刘隆、马武、杜茂、岑彭、贾复、铫期、坚镡、王霸、寇恂等人共赴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