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满眼尽是烟火的灰烬,伴随着阵阵焦糊的恶臭,仿佛人间地狱一般,昼夜未歇的士卒依旧还在清理着周遭可控的范围,至于南城的深处,已是无人能及的深渊。
刘绍强忍着腹内近乎翻涌一般的不适,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前面,脸色阴沉的似乎是要吃人。
“殿下,上马吧!”枣祗亦是首次见到这种场面,但相较于刘绍还是好一些,只不过手中牵着的马匹却是停在了一旁,如何的训斥也不肯向前一步。
“不必!”田丰拦住了枣祗,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去打扰刘绍,说来这次的事件他们也脱不开关系,刘绍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渐向太守府行去,路途中的状况才稍显好些,只是来往的甲士以及逃出来的百姓依旧在挑动着刘绍的神经,以至于当他跨入了太守府之后,抬手便将腰间的佩剑给拔了出来,依仗着自己的身份,一路闯了进去。
“殿下此欲何为?”
未等刘绍寻到邓全的身影,蔡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一脸怒容的看着他。
“老师!”
刘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终究是不甘心的又收回了剑鞘。
“尔等暂候此地,殿下还请随老夫而来,兴祖有言欲告知殿下!”蔡邕指了指角落里的槐树,随后便将刘绍引进那间羊续养病的内室中去。
待近了房门时,蔡邕这才将刘绍喊住,上前替他理了理身前的衣襟,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万事切勿冲动,应急之策用于险,而非事事皆用急,此事不过发生半日未到,殿下便拿着剑冲入这太守府中,若是传出去,你教他人如何作想,你教百姓如何作想?谋而后动,方为上位者应有的自觉!”
刘绍心神俱动,他早已被一路上的惨像蒙蔽了双眼,哪里能考虑到这些东西,蔡邕的话却是让他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再去回想刚刚自己的行为,不免一阵的后怕。
“弟子知晓了,多谢老师指点!”刘绍恭恭敬敬的向蔡邕行了一礼,随后才平复了心情走进了羊续的内室。
原本以为这内室之中仅有羊续一人,待他转过屏风后,才发现那邓全竟也出现在这里,似是正与羊续谈论着什么。
“殿下!”二人见了刘绍,齐齐的拜了一声。
刘绍眼神警惕的看着邓全,不自觉的便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去。
邓全见状颇为无奈的说道:“殿下莫不也以为此事乃在下所为?”
“并无证据,只不过邓长史的嫌疑最大罢了!”刘绍不置可否的言道。
邓全苦笑一声,只能将目光投向已经穿戴整齐,正依靠在床榻上的羊续。
羊续瘦弱的身子在宽大的官服下显得极为不搭,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面对着邓全的求助,他转过头来,对着刘绍言道:“殿下,此事绝非伯德所为,老夫可替他担保!”
刘绍沉默着,静静的等待着下文,若是寻常人出面担保他必不会相信,但是羊续的品行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
“城南火起之后,伯德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老夫的面前,将他手中事关盐铁走私的账本尽数交了上来,他知晓殿下一定会怀疑此事与他有关,所以还将那些存货所在的地方也一并交代了出来,至于城南邓家的米铺,实际上也并非在伯德的手中!“羊续身侧便是几捆早已打开的竹简,上面隐约能瞧见些许的文字。
“那米铺在何人手中?”刘绍暂且信了羊续的话,转而对着邓全问道。
“某虽在宛城为官,与族中关系却并非殿下所想那般紧密,真要论起来,某也非是族中嫡系子弟,仅仅是因为得了羊公的赏识才坐上了这长史的位置,后来羊公身体欠安,由某代理了南阳的事务,族中便接着某的名头,在南城中扩展了几间铺子,名义上虽是挂在某的名下,但实际是与某并无关系。“邓全尽可能详细的将自己与邓氏的关系解释清楚,用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紧接着邓全的话,羊续言道:“殿下,伯德此人性子上虽有些贪财好奢,但绝不会是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还望殿下勿要为奸人所骗!”
刘绍不知是何时走出来的,当他遥望见远处弥漫天际的黑烟久久不散时,本就无所适从的心顿时更加生出了一种挫败的感觉来。
一场大火,一场阴谋,直接将这个初入世间的楚王打击得失去了信心,他独自瘫坐在殿前的台阶之上,紧握着手中的佩剑,似乎就要这般睡了过去。
“二哥!”
等到刘绍将要闭上眼的时候,一声轻唤出现在了他的耳边,他挣扎着睁开眼,蔡琰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昭姬为何在此?”刘绍支起身子,却是一个晃荡,险些跌落一旁。
“二哥小心!”蔡琰急忙扯住了刘绍的袖子,待刘绍起身之后方才松开手,不经意的答道:“我听说城中大火,郡府又在组织赈灾,便想着一同来尽一份力!”
刘绍望着蔡琰那带着点点希冀的目光,心中不知何处被触动了,于是附身拾起蔡琰放在一旁的帽纱,亲手替她系好,言道:“昭姬能有这份心很好,不如孤与你一同去吧!”
“二哥也要去吗?”蔡琰惊讶的看着他,随后指着远处的槐树言道:“可是田先生说,二哥还要有正事要办啊!”
“嗯?”刘绍这才发现田丰等人尚且还在那槐树下等着自己,再看天色,似乎已过了数个时辰。
“你注意些安全,万事也不必你亲自上手!”刘绍放心不下,最后还是令从城外赶来的傅肜带着十几个义阳卒随同着去赈灾。
“嗯!”蔡琰点点头,不再去打扰他们说话。
田丰并不知晓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知晓刘绍自屋内出来之后,便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恰好蔡琰来寻蔡邕,便故意将她引到刘绍的面前,而效果似乎还不错。
“下不为例!”刘绍淡漠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尤其是自作主张的田丰,他隐约间能感觉到田丰依旧是将自己当做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看待,但这并不是他需要达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