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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十三勇士 毛乌素沙漠 4748 2024-07-06 15:45

  深夜,金蒲城安宁祥和,巡逻兵丁沙沙的脚步声更为夜色增添一份幽静。城内灯火都熄了。耿恭卧房内灯火通明。粗壮的黑烟从盛满了松油的铜盆里冒出,手指粗的灯捻子来回扭着,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

  耿恭俯身书案前,月光从窗棂照射进来,皎洁月光铺满了案几。他随手翻阅了邸报,都是数月之前的,了无新意。他走出屋门,来到院中。四周厢房内汉军鼾声此起彼伏,走出府衙,沿着大街走一段,就上了城墙。

  延绵数十里匈奴大营内篝火点点,犹如繁星,火苗窜动,犹如星星扎眼。耿恭胆寒。城墙如同一个巨人将双方隔开。城内的宁静不知道持续多久。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刚才拒绝了众将夜袭要求。

  晚饭后,耿恭刚躺下,听到门被轻轻的推开,他呼啦一下弹起,奇怪的瞅着围了一屋子的众人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笔挺站在台阶下面,一脸轻松。耿恭便直指座椅,让大家坐下。他绞干毛巾,擦擦眼皮。

  李国英伸手捅捅石修,石修示意,躬身说:“我们是来请战的。匈奴大败,今天晚上正好可以去偷袭他们。”

  大家围坐在一起,第一次交锋就打退了匈奴的进攻,胜利在他们眼里,唾手可得。耿恭淡淡的说道:“今日若不是日蚀出现,胜败难料。我军人少,定要加强戒备,这几日,月明星稀,非是夜袭时机。都回去睡觉,睡觉。你们搅扰了我的好梦。”

  耿恭拒绝了大家夜袭的想法,又加强戒备,汉军分为几组,日夜巡逻,防备不测。

  可匈奴并无任何举动,十几天内,双方相安无事。好像达成默契。

  即使这样,耿恭也不敢大意。他铁了心跟匈奴耗下去。

  每天除去伏案读书,就是巡逻城内各处,耿恭过的充实的很,对于匈奴,他心里多了一份坦然,既然一时无法打退,就慢慢等待机会吧。可是众多汉军却没有他这样心态。

  一天天僵持着,汉军首先出现异常。(当然,汉军不知道匈奴此刻被奴役祭拜木头人事件忙的不可开交)高强度的战斗准备,让大家疲劳。少数汉军出现疲态,白天十几个汉军竟然在垛口睡着了。

  许多人精神焦虑,再三请缨,要求出城决一死战,都被耿恭拒绝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需转变了。

  一场大雨的突然出现让战局出现转机。

  起初只是微风,风从上午猛烈起来。沙子卷起来猛烈抽打人的脸,所有人躲起来。匈奴毡房被大风吹倒数十座,吹散的木头、皮毛在大营刮的到处是。汉军旗杆也被大风刮断。浓稠的乌云不断的凝结着,暴风雨如期而至。雨蒙蒙的,几十步以外看不清。

  当汉军找遍各处,最后才从蒸气和烟尘缭绕下的厨房内发现耿恭。此刻他正在灶台上忙碌着,揉好的面食放进蒸笼里,旁边一人往灶里填着柴火,风从烟囱灌进屋内,呛的大家直咳。

  兵丁跑到耿恭身边,拱手禀报:“校尉,有要事禀报。”

  “何事?”耿恭头也不抬。

  “这,请大人外面说话。”兵丁犹豫。帮厨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两人。

  “什么话,非要外面说。”耿恭随手解开身上的围裙,递给旁边一人,出了伙房。

  两人来到廊下,兵丁凑近耿恭耳旁小声说道:“大人,城上数面大旗被大风刮倒。”外面雨声哗啦哗啦响,他的声音被雨声掩盖。

  他脸色忽然凝重,半天舒缓过来,耿恭陡然命令道:“升账。”

  议事大厅内,汉军站成数排,所有人目不斜视,静听耿恭训话。雨水从汉军裤腿流下,滴落地上,大厅内湿漉漉的。

  耿恭凛声说:“连日来,众位请战,我一概不准。非我怯战,乃时机不许。刚才我军数面大旗被风刮倒,这绝不是什么天神怪罪。今大雨,乃天赐良机,匈奴定料不到汉军会雨中夜袭。愿意随我出战者,请出列。”

  没有迟疑,所有人向前迈了一步。

  耿恭眼睛红了:“此次攻打敌人中军,直扑左谷蠡王大帐。必然凶多吉少。”

  没有人退回去。

  他从石修、李国英面前走过,如同没有看到一样。两个人问道:“还有我俩呢。”

  “你俩留下!”

  耿恭挑选了百名汉军。他曾经精确的计算过。匈奴分成四个大营把金浦城团团包围。根据毡房以及每天拉水、运送草料的牛车数量,他推断出每营兵丁最多五千人。且疾风骤雨、天色昏暗,匈奴发挥不出人多优势;一营被袭,其他几营也不敢贸然施救。不出意外,趁着雨夜掩护,手下百名汉军完全可以搅对方一个天翻地覆。

  哗哗雨声掩盖一切。黑漆漆的匈奴大营,一片死寂。辕门前两个瞭望塔上的灯笼为汉军指明了方向。塔上各有一军士,雨夜中努力的睁大着眼睛。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两人脸庞。汉军两箭齐发,正中脸腮,一声惊雷掩盖住重重的坠地声。

  众人冲进大营。按照计划,汉军大部跟随步兵都尉范羌去劫营。他们四人一组,共计二十组。三人冲进毡房内,手刃熟睡的匈奴兵丁,侥幸逃出的被外面等候的汉军收拾。鲜血混合着雨水四处流淌,汉军脸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是血水还是雨水。

  耿恭率领少数人直扑匈奴金顶大帐,当耿恭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匈奴大营的时候,闪着金色光芒的金顶大帐总会吸引他的眼神。大帐的样子已经牢牢印刻在他脑海里。汉军大部分散了匈奴的注意力。他只需要少数汉军即可。

  雨势汹汹,众人冲进金顶大帐。账内只有两亲军。见汉军人多,两人放下兵刃主动说:“左谷蠡王听闻汉军劫营就跑了。我们只是亲军护卫,因躲避大雨,才进入营帐的。”两人不住磕头求饶。

  早上,左谷蠡王外出打猎,尚未有所收获,就刮起了大风,豆子大的石子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悻悻而回。

  他把战马交给亲军牵走,双手交叉拍打着肩膀,嘴里不住的诅咒这个鬼天气。进入大帐,他一下子把自己扔在了狼皮褥子上。兵丁匆匆忙忙闯进金顶大帐向他禀报:“汉军大旗被大风刮倒了。”他猛的从案几后面窜起来,问道:“当真。”当来人再次肯定的答复他的时候,他面露喜色,昆仑神降罪汉军,汉军不出几日就会灭亡。他紧紧盯着眼前的酒尊,马上吩咐道:“去请巫师,让他好好祈祷昆仑神消灭汉军。”当来人退出时,他又命令道:“将众将召来,我要和大家痛饮几杯。”

  所有将领参加酒宴。左谷蠡王等人喝的大醉,一人慌慌张张进来报告汉军劫营的消息。他沉下气问道:“汉军有,有多少。”

  “不知道,大雨看不清楚,他们到处到是。大王赶紧躲避一下吧。”

  左谷蠡王狠狠的将酒尊摔了出去。在亲军掩护下,左谷蠡王乘着战马逃走了。

  众人沮丧,将两名亲军捆绑起来,又搜寻半天,未有所获。大帐陈设,无非是些案几、酒器,角落里挂着左谷蠡王的金甲和随身佩刀,刚欲出帐,忽听牛角号响起,匈奴士兵呐喊声和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耿恭刚要冲出,忽一中年汉军拦在耿恭面前,“匈奴势大,今日恐怕命丧于此,校尉不可冒险,我等引开匈奴,校尉赶紧逃命。”

  “哈哈,快快投降吧。不然你们都死在这里”一亲军狂妄喊道。

  “住口!”中年汉军举起战刀。耿恭还未阻止,那亲军被一刀劈死。

  另一亲军脸色煞白,不住磕头:“饶我性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耿恭灵机一动:“待会,你随我出去,只可称左谷蠡王已被我杀死,如果不从,定和他一样。”汉军将左谷蠡王的金甲穿在那死去亲军身上。汉军抬着死尸,押着亲军跟着耿恭出了大帐。

  大队匈奴兵丁正奔到大帐门口。见汉军抬着一死尸,尸体身穿左谷蠡王的金甲,众人皆慌。

  耿恭大喝一声:“左谷蠡王已被我杀死,还不快快投降。”尸体扔到军阵前,满是血污的尸体,泡在水里,辨认不得。只是金盔却是左谷蠡王的不假。

  匈奴有人喊道:“你是何人,敢口出狂言,只是一副盔甲,谁能辨认。”

  “我乃汉朝耿恭。”匈奴大惊。

  亲军高声回应道:“左谷蠡王确实已死。他的佩刀在这。”一汉军手中所持佩刀分明是左谷蠡王所有。

  对方迟疑之时。忽后面杀声又起,范羌等人杀到。匈奴丢下兵器潮水般逃走了。泥泞湿滑,大家拥堵在一起,除去少数被汉军砍死,大多惊慌之间迷失方向,跌进湖里淹死。

  匈奴靠天吃饭,极其畏惧恶劣天气。此时季节,疾风暴雨极其罕见,加之之前的传言,人心惶惶,当夜,众位将佐饮酒误事,汉军夜袭,才致匈奴大乱。任凭怎么调度指挥,各级百夫长、千夫长、当户、骨都侯怎么大喊,大军向着外面溃退。

  穷寇莫追。汉军追击一阵,又急忙后撤。未到城门口,两汉军前哨慌张跑来,“西门聚集了数百匈奴,正朝我们杀来。”众人惊恐,又有前哨来报:“南门、东门皆有匈奴,只有北门尚无敌人。”

  众人直奔北门。距北门数百丈,对面杀声又起。众人已慌。忽城上大喊:“校尉莫慌,快上草筐,我拉你们上来。”

  众人随草筐入城,清点人数,余下不足五十人。

  石修在城墙上观战,真的比挖心还难受。他有两个痛楚,一个是不让喝酒。另一个是有仗不让他打。这次耿恭怕他杀的兴起,故而只让他留守。他盔甲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冲杀,当他看到汉军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便让人投放下数百个箩筐。

  喊杀声惊醒了众多商家,大家穿戴好蓑衣,手执马鞭子木棍菜刀上了城墙,才明白是校尉亲自带兵杀入敌阵,将偌大的匈奴中军大营搞的混乱不堪,众人赞不绝口。

  城上留下少许人驻守,其余回去休息,匈奴大营乱了一夜,暴雨中分不清敌我,很多匈奴死于己手。

  拂晓,雨住了。强烈阳光透过窗棂眼照亮屋子时候,耿恭刚刚睡着。他左臂受伤,疼了一夜。好在并未伤及骨头。夜袭虽然搅乱匈奴,汉军伤亡也很大,他辗转发侧,烙大饼般。刚刚睡着,便被敲门声音惊醒。

  耿恭光着脚下地,开开门,石修洪亮的声音,“校尉、校尉,有重要军情禀报。匈奴撤兵了。”

  城下粮草、辎重、营帐重新装车。数不清的牛车拉运着向远处而去。虽是撤退,却有条不紊。一队匈奴骑兵持刀戒备,防范汉军进攻。匈奴时常迁徙,数万人口几十万头牲畜后撤却也不在话下。

  校尉吸了一口凉气,暗暗赞叹道,若不借优良的弓弩、日蚀、昨天夜里大雨的帮助,这样彪悍的军队,难以取胜。

  他果断拒绝了石修追击匈奴的要求。石修已经组织好一队骑兵袭击匈奴辎重。十几个汉军骑兵精神抖擞,似乎胜利在握。被泼了冷水后,汉军骑兵各自回营。石修直垛脚:“哎他娘的,还没让我杀个痛快,狗日的匈奴孙子就全溜了。”

  正午时分,辎重已全部撤离。远处山坡上出现数名匈奴骑兵,几声号响,城下戒备的匈奴骑兵上马,转眼消失在远处。数日前,连绵不断的营帐,满眼的狼头大旗,今天全不见了。

  一商旅走进城下一破烂毡房,他发出一声尖叫,跑了出来。众人围了过去,他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几个汉军进了毡房。毡房里面数个木头箱子里装满了八十一个血淋淋人头,躯体全无,众人不解。一张粗黑牛皮覆盖着一具腐烂死尸,蛆虫从眼睛里、鼻子、嘴里爬进爬出。汉军从他的白色衣甲上辨认出是白斌,他手上森森白骨,攥着半截矛枪也满是蛆虫。八十一个头颅草草埋葬在乱石岗上。

  白斌散乱的骨头被衣襟兜着装殓在临时打造的棺材里,抬上了马车。葬礼虽然仓促,但是参加的人很多,商旅都闻讯而来,为白斌送上一程。众人无不痛哭流涕。石修跌伏在冰冷的棺材旁,大声哭号,数人上前,拉着他的两臂勉强才把他拉开,在广场一角给司马白斌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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