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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十三勇士 毛乌素沙漠 5752 2024-07-06 15:45

  离匈奴营帐不足数里,对方热闹的吆喝声听的清楚。大量的工匠、随从等等拖延了匈奴大军的速度。疲惫不堪的匈奴大军路过一条河流时,便在浅滩处安营扎寨。

  带着数匹马来回换乘的联军骑兵体力消耗不大。联军向着大营冲撞而去,正值晌午,几百具大小不一毡房组成的大营热热闹闹,河边取水做饭和河里嬉戏玩闹的人丝毫没有防备,河里几百人赤条条胸膛、后背上湿漉漉的河水反射亮晶晶的光。简单的辕门前也并未安设鹿角等,大营内不断传来乱哄哄的聚众摔跤的吆喝声和杀牛宰羊的声音。

  河里洗澡的匈奴人首先发现服色混乱冲撞而来的联军,惊慌失措的滚爬上岸,不顾及穿上衣服,连带着取水的人也扔下木桶、缰绳,撒开大腿向着营帐跑去,很多人还没有到门口,就被弓箭射倒。河里、岸边留下一具具赤条条的尸体,染的鲜红的河水,将尸体冲向下游。

  营帐内的娱乐活动,戛然而止。少数人镇定的抄起兵刃迎上前来,绝大多数只是撒腿而跑。

  耿恭手持一把长刀。笨重的长刀很少由骑兵使用,少有力大之人可以一手拉着缰绳,驾驭战马,另一手灵活自如舞动长刀。长刀将仓促之间迎战的匈奴兵丁从肩膀处砍入又从腰间砍出,锋利的刀锋砍削坚硬的骨骼丝毫不费力气,躯干被削为两截,血舞弥散耿恭双眼。坐下战马撞开人群,径直奔向大营深处。身后几个偏将和两千骑兵紧随其后,大军成一尖尖三角阵型,似一离弦之箭,在匈奴大营内左突右冲,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他们并不和敌人缠斗一起,只顾向前,不断冲击匈奴刚刚组成的防守阵线。耿恭心里明白,部族勇士虽多,但均不悉阵仗,需一鼓作气,倘若陷入僵局,定会土崩瓦解,故而耿恭冲杀在前,丝毫不顾及个人安危。

  匈奴虽也殊死抵抗,但是在联军快如闪电的冲击下,如同溃坝的洪水,闪开一条血路。被鲜血染红的战马不断踩踏着或死或伤的匈奴兵丁。

  联军后面几十汉军步兵,呈一字排开,组成刀斧阵,齐步上前。同时挥动的大刀,呼呼生风,如同密不通风的刀阵,将匈奴刀枪箭矢砍断,匈奴兵丁左右不支,被大刀垛成两截。哭喊声不断。

  双方战斗陷入白热化。忽有人大喊:“起火了。”匈奴后方升腾起来黑色的烟雾,迅速笼罩了远处荒野。皮毛做的毡房以及木制的攻城器械噼噼啪啪燃烧起来,大火迅速在大营内蔓延,匈奴兵丁如同被抽去灵魂一般,开始四处逃散。原来,耿恭暗地里安排石修悄悄绕到背后放火烧营。

  耿恭不敢久战,见对方已乱,扭身对身后汉军骑兵大喊:“快撤,快撤。”汉军骑兵也争相大喊着后撤的命令。顷刻之间,联军调转马头后军变前军,急速冲出匈奴大营。汉军步兵也跃上前军战马,受伤的兵卒,手中的兵刃无力的拖着,任由马匹随着人流向着疏勒城退去。

  联军退去数里,匈奴大军混乱一团,人人忙着救火,无人厮杀出来。

  耿恭稳住战马,见部族各首领俱在,只少了石修,便命图格鲁等人率部族勇士后撤,他与汉军骑兵殿后。一会儿,石修等人也赶了过来,可是左等右等仍不见扎娜。人家舍生忘死前来搭救,这份情可不能亏欠,便打马向着车师而去。

  忽然沉重号角声响起来,声音向着四周传布。各营帐不断有号角之声回应,声音汇集越来越大。起先发声的声音浑厚,其他声音略略沉闷。中军号角戛然而止,其他号角也随之停止。紧接着响起如雷马蹄声,数千骑兵滚滚而来。

  匈奴只是被联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待局势稳定下来,

  乌苏亲率骑兵追赶过来。

  刚刚经过血战的联军退却缓慢,顷刻之间,乌苏就会追到跟前。联军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耿恭刷的一把扔掉头盔,大喝一声,身下战马也腾空而去,直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而去,身后血淋淋的汉军骑兵嗷嗷叫着冲向敌阵。几百部族勇士也跟了过来。

  双方如同两团狂风互相碰撞,怒吼的声音吞噬了一切,刚接仗便陷入殊死之战。乌苏凶猛地向耿恭扑来,企图把他捉住。乌苏沉重的铁锤疾风暴雨不断砸在耿恭的长刀上,每砸一下,都如千钧巨石一般,震的耿恭手腕发麻,虎头撕裂,耿恭毫无还手之力。白斌胜乌苏在于白斌以柔克刚,而耿恭却以刚制刚,如何能抵的住身材比他大一截的乌苏。几个汉军骑兵前来助阵,不一会儿,竟被铁锤砸死,石修赶来,两人合力勉强战住乌苏。

  战一会儿,联军大部已经退去很远。耿恭等且战且退,大家退到一山坡下空旷之地,再也冲杀不动,各色服饰的联军如同彩色的溪流一样渐渐消融在匈奴黑色的大河里。

  大家被匈奴包围在中间,左突右冲也冲不出匈奴铁笼一般的阵型。联军向左冲击,山坡上黑色令旗指挥着匈奴骑兵铁桶一般将左边封住。联军调转马头向右边突围,山坡上的令旗便向着右边指挥。

  联军冲击几次,匈奴的铁桶越来越严密,不断有联军骑兵毙命,余下个个负伤,精疲力竭。眼看大家要丧命在此了。

  乌苏闪身军阵里,得意大喊:“耿恭快些投降,绕你不死。”

  这一会儿,石修和几个汉军骑兵簇拥在耿恭身边,有人不断高声呐喊:“我等奋力死战,也要掩护校尉突围出去。”联军几次快冲出包围圈,但是,匈奴骑兵都在山上令旗的指挥下迅速围堵过来。耿恭已经看的明白了,他大喝一声,率领联军向着山坡冲去,突然闪出一队盾牌兵挡在跟前。几十面三尺多高的盾牌密集排列在一起,盾牌里刺杀出数丈长的长枪,刺杀马腿,又有数骑倒毙。再有半个时辰联军便要葬身于此。

  远处出现一彪骑兵,卷着黄尘杀奔而来。最前面红色衣襟飘动的分明是个女子,耿恭心中蓦的亮堂起来,扎娜前来搭救自己。

  他们人数不多,却雷霆一般冲向山顶,直奔匈奴指挥中心。山顶多是令旗人员,少有卫兵护卫,见一彪骑兵不顾死的朝自己杀来,顿时大乱。扎娜直奔令旗而去,战马冲撞开数人,手中弯刀将令旗横腰砍断。她也不和敌人纠缠,又向着山坡下被包围的联军杀来。

  坐下战马奋蹄怒奔,转眼冲下山坡,撞在盾牌兵身后,扎娜挥剑乱砍,盾牌兵转身不及,连毙数人,盾牌阵顿时瓦解。趁着慌乱,耿恭等几十骑突出重围,身后匈奴骑兵紧追不放。石修猛然大喊着:“校尉快走,我来掩护。”约有数十骑兵随他回身挡住匈奴。其余纵马奔驰。

  奔驰数十里,不见有人追来,众人已经跑散,耿恭身边只有扎娜一人。很快,天就黑了,喊杀声消沉下来,四周亦无火光。扎娜在前,耿恭策马紧随其后,缓缓而行。

  突然,扎娜一声尖叫,马匹朝着前方跌去,她就地滚了几下,才不至于受伤。耿恭忙拉紧缰绳,不待战马停稳,跳下来了,大步跑过去,两手搀扶着她胳臂着急问道:“怎么了,伤哪里了?”

  “没事,没事。”她忍着疼,没有哭出来。粉嫩的胳臂被荆棘拉出几道血印,倒不严重。

  扎娜尝试着站起来。右脚刚使劲,脚踝阵阵酸疼。身体侧歪着,一把被耿恭扶着,才没有倒下,却载进了耿恭怀里。粗壮有力的手攥住她那藕一般粉嫩的胳臂,一阵芳香沁人心脾。耿恭红着脸问道:“是不是崴脚了。”

  羞怯的脸阵阵红晕,扎娜点点头。她右脚脚尖再次触地,酸胀的脚踝钻心的疼。“我脚疼。”话里带着哭腔。便不敢用力。耿恭搀扶着她,左脚蹦了几下,单脚挪动到战马跟前。

  “马,我的马。”她心疼的叫着。混合着污血和汗水的战马浑身湿漉漉,两个粗大的鼻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臀部的刀伤向外呱呱冒着腥热的鲜血。负伤的战马忍痛驮载着小主人驶离险境,再也支撑不住。

  扎娜热泪盈眶,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激动的双手颤抖着来回抚摸着战马。战马呼吸渐渐微弱,终于停止了。耿恭蹲在旁边,也不好相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好半天,扎娜扭过头来看着耿恭,哭红的眼睛含着眼泪,她轻轻擦拭下泪痕说道:“走吧。”

  “往哪走?”

  “我怎么知道,这里我又没来过。”

  “那你还冲在前面,----------我以为你认路,我就跟着你。”

  “啊,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我还以为我没走错。”扎娜扑哧一笑。

  四周寂静无声,深邃的天空繁星闪烁。耿恭扶持扎娜上了战马,他牵着缰绳步行,两人依照星系辨明大体方向,缓缓而行。行了半日,也没走出几里。扎娜说道:“不如----你上马吧,要走到什么时候?!”说完,扎娜上身向前挪动几下,耿恭稍微迟疑,便上马,他前胸刚贴上扎娜的后背,便触电一般,脸色绯红。好在夜色幽暗,换做白天,定然红到脖颈了。

  马匹颠簸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管向哪里去,心里只是想着一直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耿恭哪里知道她心里所想,只是一直驱策战马。

  两人又行一程。星光下,茂密树林投下来黑幽幽的影子。“去那里暂歇一下吧。”扎娜提议道。她平日里打猎习惯了,知道这时候那最安全。

  到了林边。耿恭先落地,再扶着她下马,结果耿恭没有扶好她。她脚踝又一阵酸疼,不住的哎呦。耿恭不住道歉。

  “你这个人可真笨。“扎娜娇嗔道。

  两人搀扶着,来到林中一空旷之地。耿恭捡拾些枯草败叶又砍了些树枝,取出随身的火镰,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扎娜不断揉搓着肿大脚踝。

  熊熊火焰映照着两人面庞。不知道是火的照射还是什么,扎娜英姿的脸上红润着,露着娇媚。与当日完全不一样。

  耿恭心想,“她为什么三番五次搭救自己呢,完全不顾及个人安危。而我只是一相识不久的汉人。若不是她,自己定要葬身在此了。这个女子对我有救命之恩。真不知如何报答。”耿恭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

  “喂,看什么呢。“扎娜见耿恭呆呆的盯着自己,眼神时而迷离时而坚毅,嘴唇翕动着,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几句。她脸更红了。

  “没,没什么。”耿恭慌乱应付道。

  两人无话。气氛局促起来。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缓解气氛的方法。都慌乱的拾掇柴火,不住的向火里添柴。柴越来越多,火越来越旺。潮湿的树枝发出噼啪的声音,水汽快速蒸发掉,柴灰伴随着青烟猛的升起来。

  气氛再次沉静下来。耿恭站起身来,解脱尴尬,“我去打点野兽吧。饿了吧。”

  “你快坐下吧。真是烦人,这样晚了哪里还有?”

  耿恭何尝不知道。只是两人这样静静对坐着。他心理局促。看着她红润的脸庞,心理如同饲养着一只兔子一样砰砰砰的。他慌里慌张想各种借口缓和气氛。

  扎娜聪明过人,看出这个粗笨汉子定是不会讨女子欢心。微微一笑说道:“你看我从山上冲下来被几个匈奴包围了。你担不担心我啊?”

  “我当然担心了。”耿恭如实的说。

  “那你为什么连声谢谢都不说呢。”扎娜追问道。

  “姑娘救命之情,我怎么能忘记呢,大恩不言谢。姑娘的对我的好,对汉朝的恩德,我刻骨铭心。”

  “不需要他们,你心里有就好。”扎娜一字一字说出。她心理踏实了。觉得即使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了。便点点头:“相信你。”

  耿恭脸上又是一红:“你为什么不走呢,还回来,多危险。”

  原来小青他们几十人骑战马悄悄来到车师驻地。受到匈奴的羞辱,屈突律借口后勤辎重行动缓慢,便将大营扎在了两山之间的空旷之地,距离匈奴大营十几里的距离。

  扎娜和范羌等人多设旌旗,在山上密林之处只是不断呐喊,虚张声势。不连合之前和耿恭有过约定,便心知肚明。屈突律担心汉军来攻打,不断要求不连合前去打探清楚。他向屈突律直言了之前和耿恭的约定,但保守起见,还是在大营外设立据马等物。而随军而行的太后也在一边不断安慰屈突律说:“汉军目标在于匈奴,且我们有送信之恩。汉军只是疑兵,不会真的攻打我们。”屈突律方才放心。

  扎娜等人随时留心汉军主力动静,见匈奴大营喊杀声渐退,知道耿恭已经撤离,便去追赶,恰巧看到山下被层层包围的耿恭,便不关不顾的冲过来。

  “我啊----我是回来找我父亲,正好遇到了。”她顿了一下说道,刚才形势危急,一点都没有害怕,现在想想,却后怕起来了。自言自语的说道:“要是再有一次,我不知道还敢不敢。”

  两人又沉默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看你平时也挺能说的吗,说话一套套的,现在哑巴了啊。”

  “今天多谢你。回头之后,我一定上奏朝廷!”

  “行了行了。你又来了。能不能别天天朝廷、汉军什么的。怪腻歪的。说点心理话吧。你喜欢这里吗。我说的是现在,就现在,就咱俩。”

  耿恭点点头。和扎娜相处的短短一天的时间,暖流一直撞击内心深处。自己体会到了从来没有,想也不会想到的一种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浑身舒服。可是理智上却想镇压下去。他觉得自己不配。

  “早点休息吧,明天赶路,大家都着急了。”耿恭说。

  “能不能不提明天,说说现在吧”。

  “明天我送你回去,你安心养伤。”

  “我们走吧。”扎娜突然认真起来,笑容完全消失。一本正经盯着耿恭。直勾勾的眼神逼的耿恭不敢回避。内心被她的目光照射的一点点软下来,不得不说出了实话,“去哪里?”又接着说,“不行。”自己否定了自己。

  “怎么不行?”扎娜说道,慢慢向自己挪过来。“去我们部落。离开这个吧。”

  “我不能舍弃我的兄弟,我还是汉军校尉。怎么可以?”

  “好了。别说了,真烦人。一说就是汉军啦,朝廷拉,就是没有你。我累了。我就知道我说不动你。这个呆子。”扎娜慢慢背过身躺下了。

  七月的草原,夜晚的风仍然阴凉。耿恭脱去混合血迹和草汁的披风给扎娜轻轻盖上。扎娜嘴角微微翘着,睡梦中她似在微笑。

  天色微明,两人上马,继续赶路。扎娜还是坐在前面,耿恭在她身后拉着缰绳,辨明日出的方向,便朝着疏勒城而去。

  半年多来,耿恭很少踏足草原。这次出征,也是抱定必死的心,可是和扎娜在一起,心里卸重很多、轻松很多。干旱过后,漫山遍野的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铺满了沼泽,湿地,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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