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江道内,刘循高坐县衙,神色极为恼怒。
这里不但气候高寒,还容易引发疾病,从出征到现在,刘循军中已有数百人染病,症状皆是面色发青,浑身颤抖,大口喘气,口干舌燥。
刘循自然不知道这是后世的“高原反应”,不过此刻也是悔恨不已,他不应该带这么多士兵出征。
“此战,我军阵亡九百四十五人,重伤一千三百二十六人,轻伤两千六百六十七人,另外还有染病者三百八十六人。”郑度一边念着手中的战报,一边脸色难看,摇头叹息。
“你是对的,悔不听德言之语!”刘循醒悟般的苦笑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郑度闻言回答道:“安置伤兵留于城内休养,尽最大可能寻找粮食。”
“城内可是有三万羌族人,粮食都在他们家中,如何寻找,莫不是去抢?”堂下的将领张任闻言诧异道。
郑度闻言眸中杀机一闪,面色露出些许狠戾,笑道:“没错,我们不但要抢,还要除掉所有后患——屠城!”
“屠城?”饶是凶狠的刘循都忍不住倒吸口气,疑惑道:“之前你不是还在劝我,给敌人留条后路吗?为何又建议我屠城?”
郑度闻言冷声回道:“如果公子当初听我建议,我军就不会损失巨大,敌人也会迟早逃亡,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屠城,粮食怎么办?羌人反反复复,其心叵测,伤兵留于城中不会被他们杀害吗?先下手,杀之以绝后患!不但粮食充足了,这里也将成为我汉民的城池。”
刘循当然听出了郑度言语中的责备之意,却无言以对。半晌,刘循冷声道:“那就杀了吧。”
刘阐率军进城了,然而城门却是紧闭着的。
传令兵随即在城下大喊道:“上覆大公子,二公子拜关。”
县衙内,刘循闻知弟弟的到来,十分惊讶,想不到才短短几天,刘阐就攻下了绵虎道。
刘循正为军队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估计刘阐,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二弟有多少军队?”
守城军官闻言回答道:“貌似在三千人左右。”
刘循闻言便放下心来,随即命令张任将刘阐安置在城内一处角落扎营。
“大公子竟然没来接见公子!”法正没好气的说道。
刘阐摇了摇头,道:“他现在正忙于处理后事,无暇顾及我们也在清理之中。”
“公子,不知为何城内哭声一千,羌人四处乱窜,东州兵见人便杀,还说是大公子的命令。”吴懿快步走进屋内,诧异道。
“屠城!”刘阐脱口而出,失声道:“这一定是郑度的主意。”
刘阐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刘备曾率军西进入川,郑度向刘璋进言,将巴郡百姓尽数迁移到蜀地,然后烧尽巴地野谷,高筑防御工事,不给刘备留下一点儿粮食。
这条计策绝对够毒!
刘备远来,粮食不足,郑度计策一旦施行,刘备得到的只是一片荒地。入川之路被川兵死守,迁延日久,刘备大军很有可能饿死在这崇山峻岭,苍茫荒野中。
诸葛亮闻言曾惊出一身冷汗,最后还是法正于笑声中安定军心,法正笑道,郑度此计虽毒,刘璋必不用也。他太了解刘璋了,暗弱无能,心慈手软。
由此可见,刘阐断定是郑度的计策毫无疑问。
为了军队能有充足的补给,伤兵能安全休养,这些异族在刘循眼中就是祸患。
刘阐默认了,杀吧,兄长的恶名是传出去了,羌人的仇恨也随之而来了。
刘循来了,在屠尽三万羌人,得到充足的粮食后,刘循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才想起还有个弟弟在此驻兵。
“二弟,接下来可是最后一座城池,湔氐道了,不知吾弟有什么建议。”刘循看向刘阐,说道。
刘阐说道:“父亲曾下令,平定蜀郡内所有的贼军。那里是羌贼最重要的据点,势大难攻,父亲的指示是我们联合起来,一齐进兵。”
“说得好。”刘循随即笑道:“我是兄长,我为联军总帅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刘阐缓缓吐出两个字。
刘循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弟弟为先锋,待我整顿军队,随后便来接应。”
说完不待刘阐有任何举动,便带着亲兵走了,略微迟疑一会儿便笑着回头说道:“战机转瞬即逝,刻不容缓,请二弟现在就出兵吧,无需等待。”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欺人太甚!”严颜一拳轰在木桌上,愤恨的说道。
刘阐暗自冷笑:“不是我不念兄弟之情,实在是兄长你太过自私了。”
于是,一切都在按照刘阐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湔氐道,蜀郡内的最后一个羌族自治县,除了官吏为汉人外,子民皆为羌人。能在这里上任的长官不是才能出众就是勇略过人、或是对待羌人足够仁慈,否则危险性极大。
事实上,除了蜀郡,还有蜀郡属国、广汉属国两郡,这两地所有道城皆为羌民!
东汉王朝的政策便是分出部分郡名为“属国”,长官名为“护羌校尉”、“乌桓校尉”等等,地位相当于郡守,他们的任务,便是保护东汉边界地区归顺的异族百姓。
益州西部边界地貌极为复杂,崇山峻岭,深涧寒潭,不适合汉语人民居住,却适合羌人生活。
羌人祖祖辈辈在四川西部、青海、西藏地带生活,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同时也适应了这里的高原气候。
羌人懂得利用自然提供便利,最擅长的工作便是开路。
第一种是修山路,于高山上凿开一条蜿蜒盘绕的长路,或者于两山之间搭建栈道、索桥。
在后人眼中,过索桥是一件极其考验胆量的事情,当万丈深渊就在你脚下时,你唯一能做便是抬头向前,不要注视脚下。
第二种便是林道,这是羌族独有的特色。于林间砍伐树木,铺就一条三尺小路,可填塞沼泽,盖住深坑,远离毒蛇毒虫。
对待羌族,刘阐采取恩威并施的方法,先是以武力进行威慑,随后采取宽松政策,只要羌族不再抢掠,便不再侵扰羌族。
刘阐并不打算灭掉羌族,事实上,他也不可能灭绝羌族。
从蜀郡再向西进,就是真正的深入到了不毛之地。那里不同于南中,又穷又冷,除了要担心高原反应之外,还要翻山越岭,就算大胜,可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几头牛,几只羊罢了,实在是不值得。
刘阐打算在蜀郡边界险要地带设置关防,只要羌人赶来就将其射成筛子。这种苦差事刘阐打算雇佣军队轮期守卫,并发放高额俸禄,再请羌人为向导。
对于那些归顺的羌人,刘阐热烈欢迎,让他们住在城内,遵纪守法,自给自足的生活。
对于那些顽劣的羌兵,刘阐打算让他们有来无回,能杀一个是一个,让他们亡魂丧胆,不敢侵犯益州疆界。
不管怎么规划,刘阐还是要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南下湔氐道,解放全蜀郡。
刘循的阴谋十分幼稚,那就是让刘阐先上,被打得快要全军覆没之时他再前去营救,这样回去的时候功劳是他的,损失惨重的是弟弟。
刘阐自然不会轻易上当,但他知道,这个前氐道和别的地区不同,此地是白马羌在益州的要地,以此地为跳板,白马羌进可抢掠,将财宝粮食送回家长,退可固守城池,让汉军损失惨重。
距离湔氐道五十里处,刘阐命令士兵安营扎寨,目前他对城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必须花费时间了解周围的地貌以及城内的情况。
“孝直有何高见?”刘阐积极听取部下的意见,毕竟集思广益,才能让计划更加臻于完美。
法正回复道:“贼军不是喜欢抢劫吗?那咱们就让他抢,让他们得到些许便宜,诱敌深入!打他个措手不及!”
“孝直中好计策!”一向沉默的心机婊孟达也少有的附和道。
“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策。”严颜捋了捋胡须,点头道。
“我还有一个建议。”张松一向对山川地理极为了解,随即说道:“想要吸引敌人注意,占据优势,就要占据城池附近的山顶。白日敌人来时挥旗为号,夜晚敌人出城时举火为号。”
“人才呀!”刘阐拍了拍张松的肩膀,示意他再接再厉,不要骄傲自满。
于是,刘阐亲自出营了,随从者只有一百弓兵,并携带有大量金银珠宝,粮草辎重。
他的目的有两个:查看城池附近的地形、等待敌人出来抢劫。
“这片山头可以驻军,那一处也可以。”刘阐骑在马上,对着高山指手画脚道。
此时正是北方冬季,故而毒虫毒蛇较少,树木凋零,周围的山地呈现出一片金黄的色彩。也正是在这年末时节,穷困的羌兵没有粮食,便开始抢劫了。
“二公子,你看,城门开启了!”严颜指着远处那冲出来的几百羌兵说道。
刘阐点了点头,他们的行踪暴露,城内的羌兵也是看见了汉族士兵方才出城。
“丢下粮食和辎重以及金银财宝。”刘阐大手一挥,笑道:“撤军。敌人若是来追,只管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