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忘记给哪路神仙上香了,要不然怎么总走背运?听说有溃兵过境红叶村,紧赶慢赶,想着将家小搬去栗源城,好歹安全一点。没想到,这半路上竟然就兜头给溃兵撞上了。
这刘家举家迁往栗源城,大车小车排成了一条长龙,溃兵们见了哪有放过的道理?刘铭倒也识趣,见溃兵围了上来,跑是跑不掉了,干脆也别反抗了,保住命要紧。
须知,刘家向来吝啬,这些大大小小的车子里,装的可都是好几代积攒下来的细软,这一次,全完了。当刘老太爷被颤巍巍地搀下车,看见面前一群如狼似虎的溃兵,吓得当场就昏死过去。
刘铭没有去管刘老太爷和家人,反而一脸谄媚地来到溃兵头领面前,询问道:“这位将军,可是要前往红叶村?”
这位溃兵头领,三十来岁,白面微髭,乃是奢渝国京城周家的嫡系子弟周成远。原以为,跟着右将军李存仁能混点军功,便托了关系,谋了个指挥使的职务。想不到,十五万兵马,说败就败,一想到那漫山遍野都是尸体的场面,周成远双腿直打颤。在尸堆里躲到天黑,悄悄逃离了战场。
好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幸存的部下,纠集了二十几人,又从其他溃兵手里抢了几匹马,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逃回了奢渝境内。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缺衣少食,真是苦不堪言。这时有部下说起,沿途经过的一些村镇,都被溃兵洗劫一空。那些人虽然在前线打了败仗,但回家还能做个富家翁。
听到这话,周成远起了心思,周家是京中大族,就算是嫡系子弟,平素的月例也不高。好不容易凑了一笔银钱,买了个指挥使,想要凭着战功获得封赏,结果差点把命都丢了。就这么回京,脸面上不好看不说,先前借下的债务拿什么来还?
在周成远的刻意引导下,这二十多名部下也都起了发笔横财的心思。于是,利用指挥使的职衔,周成远纠集了八十多个溃兵,想要找个大点的村镇捞一笔。这两年,奢渝境内颇不太平,匪患丛生,朝廷和各地衙门也顾不上这些边城村镇,只要手脚干净点,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传出去。
只可惜,沿途的村镇大都已被洗劫过好几回,穷的都只剩地皮了,周成远这帮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一路打听,得知这附近有个大城,城里可不敢动主意,但周边肯定有比较完好的村镇,洗劫一回估计就够本了。
周成远等人正在栗源城周边寻找村镇,不想撞到了一头肥羊,还是个乡下土财主。拖家带口赶了十几两车,车里装的不是银钱便是其它值钱的物件,算下来值上万两银子。
这土财主也有意思,被抢了,一点也没见沮丧、生气,反而谄媚地上来询问是不是要去红叶村?这红叶村是什么地方?莫非是一个没被抢过的大村镇?周成远眼睛一亮,便与土财主攀谈起来。
刘铭见周成远感兴趣,便十分热情地介绍起来:“小的家住红叶村,这不是听说有溃兵……呸呸,是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到处都在闹土匪,小的担心家小安全,就想将他们送去栗源城……”
周成远嘴角含笑,态度温和,打断了刘铭的絮叨,说道:“说说那个红叶村。”
刘铭一叠连声道:“是是,看小的这嘴笨的,这红叶村啊,有几个大户人家,一家姓陆,一家姓曹。陆家田地多,红叶村一小半都是他们家的地;曹家生意广,在北山郡开了十几家粮食铺子。至于村里其他几十户人家,那都是些泥腿子。”
周成远一听这话,兴致更高了,问道:“你们家在红叶村,应该也算是富户了吧?”
刘铭点头道:“我们刘家在红叶村也还行,只是没有经商,家中田地也没有陆家多,这点家产,都是小的祖上几辈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
周成远点头道:“你接着说红叶村,这个村子时常被山匪光顾?”
刘铭道:“那倒没有,红叶村里有个十五岁的娃娃,仗着陆家撑腰,弄了个什么护村队,三四十号青壮,整日里不干活,就在村里打打闹闹,说是习武护家。来过两拨土匪,人数不多,都被他们赶跑了。”
周成远哈哈大笑,说道:“十五岁的娃娃,弄个护村队,你们村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居然还有几十号人听他的?”
刘铭道:“还不是陆家仗着有钱,说是护村队员可以不下地干活,饭食他全包了,那些个懒汉一听,屁颠屁颠上赶着往前凑。”
周成远笑道:“你家没出钱?”
刘铭撇嘴道:“我们刘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有那个闲钱让他们糟践?”可是一想到整日里抠抠索索,结果全便宜了这群溃兵,心中那叫一个痛啊!不行,我们家被抢了,你陆家、曹家也别想置身事外。
周成远又询问了一番红叶村的情况,刘铭自告奋勇,说是要给将军带路。周成远很是高兴,允诺要是在红叶村有所得,必然少不了刘铭的好处。
段天罡带着护村队员来到村口,列好了队伍,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拿着家伙赶来助阵。
远远的就看见,刘铭一溜小跑在前边带路,身后跟着几个骑马的,再后面是一群步行的溃兵。
过了相公庙,刘铭看见段天罡带人堵在村口,大声呵斥道:“小兔崽子,我带着将军大人来村里做客,赶紧让道。”
段天罡高声道:“刘老爷,你不是要去城里躲溃兵吗?怎么跟他们混一块儿了?”
刘铭怒道:“我和将军大人一见如故,现在是要好的朋友,你赶紧领着人把路让出来,万一将军大人生气,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段天罡沉声道:“你和谁交朋友,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该把这群溃兵带进村来。看来,你是在半路上被劫了,摇身一变,充当起这群溃兵的狗腿子了?”
周成远听见段天罡一口一个溃兵,气得咬牙切齿,大声道:“你这娃娃好大的胆子,我乃朝廷命官,就是你们城主见了也得乖乖行礼,怎么?你们红叶村要造反不成?”
赖子乔尖利的嗓音远远地从人群后传来:“你们这些前线逃兵,吃了败仗却跑回国内祸害百姓,这些天,我们都不知道赶走了多少拨。少在我们面前耍你的官威,想进村,别说门,狗洞都没有!”
周成远狞声道:“看见我身后这些人没有?他们可都是在秀山国趟过尸山血海的百战老兵,只要本官一声令下,便叫你整个红叶村鸡犬不留!本官不愿和你一个娃娃一般见识,叫你们村长出来回话。”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却是陆天旺、曹二爷几人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陆天旺施礼道:“敢问大人,前来敝村,有何贵干?可有公文?”
周成远大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询问本官事务?就算有公文,你够资格看吗?”
陆天旺毫不退缩,大声道:“既无公文,也不告知来由,本村恕不接待!”
周成远道:“你可想清楚了,定要与朝廷顽抗到底?”
人群后又响起赖子乔的声音:“这年头,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敢自称是朝廷,真是吓死我们这些草民了。那个家里开了朝廷的大人,你就饶过我们一回吧!”
周成远闻听此言,勃然变色,他原本以为拿朝廷名义施压,这荒僻之地的村民自然不敢反抗。不想遇见一个毒舌的家伙,反倒在他头上扣下了一个大帽子,这些话要是传到京城,绝对能惹来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