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民族政策
民族政策之前,我们先看一下王莽时期少数民族的分布情况:自汉武帝起,现越南和朝鲜的一部分属于汉朝,正北边是匈奴;南边就是越南及东南亚各民族;东边就是朝鲜族;西北方的民族就比较多了,西域各国,有大月氏,大宛,于阗等;羌族在西北方,大概在现在的宁夏,甘肃这一带。
匈奴是强敌;西域是墙头草,站在匈奴和中原中间两边倒;羌族是打手;朝鲜族和东南亚民族,不好意思,你们什么也不是,这就是当时的国际情况。
我们再回顾一下汉朝时期的民族政策,主要是对匈奴,那是汉朝最大,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劲敌。在谈匈奴的时候,就一定得加上西域,这三者从来就没演过“三国演义”,而更多的时候是“二人转”,一会匈奴与西域组团对抗中原政权,一会又是中原政权与西域组团对抗匈奴,三者直接单挑也有,不过比较少。
汉高祖刘邦时是想打没法打赢。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六年),韩王信在大同地区造反叛乱,并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汉高祖刘邦亲自率领32万大军迎击匈奴,先在铜辊(今山西沁县)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今山西宁武)一带。时值寒冬天气,天降大雪,刘邦不顾前哨探军刘敬的劝解阻拦,轻敌冒进,直追到大同平城,结果中了匈奴诱兵之计。刘邦和他的先头部队,被围困于平城白登山,达7天7夜,完全和主力部队断绝了联系。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一方殊死保护皇帝,一方拼命想活捉刘邦。七天七夜,白登山血流成河,战斗之惨烈,给刘邦留下了畏怕匈奴的后遗症。双方虽然暂时势均力敌,可汉军弹尽粮绝,饥寒交迫,己然危在旦夕。刘邦手下谋士陈平看到冒顿单于经常和新得的阏氏一起骑马出出进进,在战场上也不忘秀恩爱,估计阏氏是冒顿单于宠爱的女人。于是陈平向刘邦献计,想从阏氏身上打主意。刘邦采用陈平之计,派遣使臣,乘雾下山向阏氏献上了许多的金银珠宝。阏氏于是向冒顿单于吹枕边风,说是听说汉军大军将至,我军围困七日也没把这弹丸之地拿下,想必对方皇帝一定有上天护佑等这些话,说再这样下去,汉军大部队一到,怕担心单于的安危,也影响两人的享受作乐。冒顿单于久攻不下,再加之与韩王信的部下王黄和赵利本约定的会师的日期,但他们的军队没有按时前来,心里正犯嘀咕,怀疑他们同汉军有勾结,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了出去。
刘邦此役靠着将士的拼死护卫,靠着阏氏的贪婪和冒顿单于的犹豫才得以死里逃生。“白登之围”让刘邦见识到了匈奴可怕的战斗力,在他那朝,匈奴犯边不断,朝廷却鲜有作为。没办法刘邦是真干不过对方,他采纳刘敬的建议,对匈奴以和亲来认怂,大家作个亲戚吧,就别再打打杀杀了,以此休养生息,换来边关百姓的安宁。最先是准备嫁长公主与匈奴和亲,吕后不答应,日夜哭泣。刘邦遂改以宗室女为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派刘敬作为使者陪同前往。此后,各自以长城为界,两国的关系得到暂时的缓和。
汉武帝刘彻时想打还能打赢。武帝时代将星闪耀,卫青、霍去病两棵双子星,简直就是匈奴的梦魇;陈汉以一己之力干翻北匈奴,提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热血口号,更是任何时代中国军人的楷模;飞将军李广拿到西汉的随便哪一朝,都是主帅的料,可在这一届里只能混个打酱油的角色,武帝时代的武力值可想而知。除了这些将星,在抗匈阵线上还涌现出了很多的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迹,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张骞通西域,苏武牧羊,司马迁被宫等。
在汉武帝与西域乌孙联手下,匈奴被彻底打残,被赶到最北边苦寒之地,公元前60年左右,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内忧外患之下匈奴开始分裂,先后出现五单于争立的情况,混战不断,最后发展为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两兄弟间的相互攻伐。南匈奴即为呼韩邪单于部,北匈奴即为郅支单于部。在南北匈奴内战中,呼韩邪单于逐渐落于下风,公元前53年,呼韩邪单于附汉,南匈奴成为西汉的臣属国。北匈奴继续与西汉作对,不停地在北边搞游击。
归附的匈奴,不只包括南匈奴,在西汉与匈奴对抗过程中,先后出现了很多的匈奴内附,其中一次性内附人员最多,最有影响的主要是浑邪王部和韩邪单于部的内附,浑邪王是在汉武帝收复阴山,河套地区时,杀休屠王,率十万匈奴归汉,是人员最多的一次归附行动;韩邪单于是五凤四年(前53年)夏内附,汉武帝与乌孙联军对匈作战使得匈奴分裂为南北匈奴,在南北匈奴内战中,呼韩邪单于被其兄郅支单于击败,只能将南匈奴全员安置在了西汉的边塞旁,遣子入汉为质,对汉称臣,欲借汉朝之力保全自己。他人员归附虽没浑邪王多,但对匈奴的打击却是最大,一下就瓦解了匈奴近半兵力。
剩下的另一半与西汉为敌的北匈奴,在南匈奴内附西汉后并没能撑几年,建昭三年(前36年),汉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率领一支远征军,在康居杀得北匈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人见人怕的匈奴,竟然死的死,降的降,面对陈汤这一大杀神,北匈奴被打的没有了脾气,彻底放弃了抵抗,经此一役,郅支单于的北匈奴被西汉彻底剿灭,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支灭掉北匈奴的远征军,虽然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是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但整个活动的发起与指挥都是副校尉陈汤,陈汤是剿灭北匈奴一战中当之无愧的军魂。
陈汤,一个让后世军人无比景仰的英雄。汉元帝即位后,出任西域副校尉,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匈奴郅支单于背叛礼义,扣留并杀害了汉朝使者、官兵,深违事理。陈汤异常气愤,准备出兵收拾匈奴一下。
此时的陈汤,身在西域,没法得到西汉的强力支援,但他从形势上分析,痛击匈奴在所难免。他同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分析道:“夷狄畏惧服从大部落,这是他们的天性。现在郅支单于侵犯欺凌乌孙、大宛等国,常替康居出谋划策,想降服它们。如果能得到这两个国家,北部攻打伊列,西面攻取安息,南面排济月氏、山离乌弋,几年之内,有都城的几个国家就会形势危急。而且他们的人都剽悍,喜欢打仗,经常取得胜利,如果长期放纵他们,一定会成为西域的隐患。郅支单于虽然所在的地方相当遥远,蛮夷没有坚固的城墙和强劲的剑弩用来自守,如果发动屯田的官兵,率领乌孙的部队,一直打到他们城下,他们逃亡又没有可去的地方,坚守又不能白保,千载功业可以一朝而成。”
陈汤分析一针见血,击中了匈奴的要害,可甘延寿却要上奏朝廷,不敢私自出兵。战机稍纵即逝,陈汤独自假托朝廷命令,调发有城镇的各国军队,以及车师国戊己校尉屯田的官兵。汉兵、属国兵合起来共四万多人,增设为扬威、白虎、合骑三校,胁迫西域都护甘延寿出兵。
远征军获得了如陈汤般预期的效果,大军将郅支单于困于郅支城内,陈汤的判断得到了验证,郅支城虽然称为城,仍然没有坚固的城墙和强劲的剑弩用于防守。想想也是,匈奴要么是骑着马打别人,要么就是被人打骑着马逃跑,根本就无城防一说。瓮中捉鳖,陈汤很好地把郅支单于围困在了城内。当时康居的军队有一万多骑兵分为十多处,四面围绕着城墙,也互相应声相和。郅支单于军队突围未果,被陈汤军全迁。
此战郅支单于被斩首级,北匈奴被彻底剿灭。战果显著,一共斩阏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人一十八,活捉一百四十五人,一千多人投降,这些俘虏全部分给出动军队的各属国的十五位王。
一战定乾坤,为害西汉二百多年的北匈奴就此领了盒饭,告别了历史舞台。
在陈汤随后上奏朝廷的请罪奏书中,陈汤诉说了自己私自出兵的缘由,陈述了匈奴的罪状,更提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一世代中国军人为之骄傲的口号。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建平元年,陈汤去世,追赠破胡侯。王莽掌权后,感慨陈汤的英雄气概,追赠谥号为“壮”。
北匈奴消亡了,南匈奴还在,西汉最初将南匈奴安置在边关附近。随后又派兵护送至呼偈、坚昆、丁令三国地区,其范围约在阿尔泰山南麓一带、阿尔泰山南麓一带,大概在今天中国、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四国交界的地方。数年后,鉴于郅支单于被西汉远征军诛灭,内患已消,南匈奴力量渐强,呼韩邪单于乃率部重归漠北。
放虎归山,隐患被再次触发,战争的阴霾随时有可能被点燃。
汉宣帝的后期,公元前33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抱得美人归,迎娶王昭君为宁胡阏氏。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给大汉朝换来了短暂的和平,持续一百多年的汉匈对抗终于结束。从汉宣帝起汉匈保持了六十多年的安定和平局面。
在匈奴内附之后,汉朝对匈奴采取了非常宽松的管理政策。首先,给予了匈奴单于很高的地位。从汉宣帝时期开始到汉哀帝时期,匈奴单于多次入朝。汉朝中央政府给予单于以极高的礼遇,许可单于在见到皇帝的时候不必称臣,在朝廷的仪式上,其地位高于诸侯王。这对于维护和平稳定的汉匈关系而言,非常重要。匈奴单于每次入朝,都感受到了汉朝的热情与真诚,也加强了汉匈之间联系。
其次,汉朝对匈奴持续采取了和亲的政策。在匈奴呼韩邪单于内附之后,汉朝下嫁宫女王嫱(王昭君名嫱,字昭君)给呼韩邪单于,双方结成了亲密的姻亲关系。昭君出塞被传为千古佳话。匈奴单于也以汉朝的女婿而自居。
再次,汉朝并不过问匈奴内部的事务。在呼韩邪单于内附之后,汉朝对匈奴采取了羁縻的管理方式,只要保证边疆的安定即可,匈奴内部的事务,由匈奴人自己解决。汉朝也高度尊重了匈奴人的习俗和文化,并没有试图主动用儒家文化来改造匈奴。
这就是中国后来的藩国体系,只要你认我这个宗主国,认我这个老大,我就不干涉你的内政,我给你物质待遇,为你提供武力保护,做你的老大。
匈奴那个时候就相当于中国的一个藩国。
王莽不想认这个藩国,他知道匈奴是喂不熟的狼,农夫与蛇的故事他不想发生,他知道匈奴早晚会咬中原一口,会让中原遍体鳞伤。你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知道,他深信不疑。
王莽的民族问题很简单,就是彻底的解决匈奴,一绝中原民族的后患。
王莽民族政策的核心就是掺沙子,以夷治夷。内附和向外移民相并举。整个汉朝以来,用强大的武力把匈奴赶向了北方,但民族问题始终困扰着整个大汉族,必须把少数民族融入中华的大家庭,让他们彻底的汉化,最终大家才能成为一家人。
每想到这里,王莽心里就有一股愤恨之情从心底冒出,他恨汉宣帝没有远见,在南匈奴内附时,没能很好地利用这次机会对匈奴进行汉化。更搞不清当时朝廷为什么会放虎归山,让南匈奴回到漠北。
如果当时是我,我就将南匈奴完全打散,将他们分成很小很小的若干小块,将内附和井田制相结合,少数民族多不善耕种,以50户汉族,一户匈奴,一户大宛,一户楼兰,严格按比例混居,防止匈奴重新聚在一起。这样匈奴会快速地融入农耕文化,加快民族融合时间。
大量匈奴人员聚居一处,屯于内地,弊大于利,务必得把他们分散开。将匈奴混居在大汉后,倡导各民族通婚,软弱的农耕基因将吸收强悍的游牧基因,促进民族大融合。
王昭君还是许配给呼韩邪单于,这点我还是支持宣帝的,不过是我,我就会在长安给呼韩邪单于打造一座王府,让他此生留在长安城,声色犬马中度过一生。
南匈奴不会不从,他们当时已经处在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回去成年男人会全死在北匈奴同胞的刀下,自己的女人会成为别人的女人,自己的小孩会成为别人的奴隶,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呼韩邪单于,还是南匈奴的民众都会无条件答应,毕竟汉朝保全了他们各自的家庭。
多好的时代呀!王莽是打心眼里羡慕汉宣帝手里的好牌,是我该多好,解决了南匈奴,我就朝西域开刀。
对待西域各王同呼韩邪单于一样,以物质享受,以金钱美女来困住他们,弱化他们的斗志。擒贼先擒王,要求西域各国王必须迁至长安城,迁入内地者,保留原有王的待遇不变,另在朝庭置地建王府。不迁者,留在西域的”降王为侯”,只能享受侯爵待遇。西域各族可随王内附,朝廷均会妥善安排,以此促使边境民族内迁进度。
要不了多久,这些匈奴和西域各族就会被汉化,经过不同民族通婚,要不了几代人就是一家人,民族问题就会等到根本上的改变。
可惜这些都只是假想,面对重回漠北的匈奴,王莽只能独自叹息。
不能短时间消灭匈奴,那就防着它。
西域各国虽己内附新朝,但实质未变,墙头草还是墙头草,新朝和匈奴谁强就朝谁倒,得时刻防止他再次倒向匈奴。以夷治夷的策略主要是不能让西域团结成一个整块,要让他们互相较着劲,狗咬狗但也不要伤了筋骨,要保证他们留有余力好帮着对付匈奴。
羌族此时还不太强大,纯打手角色,用来武力硬刚匈奴。
内附人员从现在开始禁止远离中土,在人员上控制匈奴的增长速度。
元始二年,西域车师后王句姑、婼羌国王去胡来王唐兜都怨恨西域都护校尉,率妻子、人民一千余人亡逃匈奴。单于安置于左谷蠡地,同时遣使上书汉朝,告知情况。汉遣中郎将韩隆、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出使匈奴,告知单于:西域已归附汉朝,不得复臣匈奴。今即遣还。单于于是把车师后王和去胡来王遣还交给汉使。汉廷诏中郎将王萌为使到西域恶都奴谷迎而受之。
王莽索还车师后王及去胡来王后把他们斩杀,以示威西域诸国。并立四条与单于令奉行:凡汉人、乌孙人、西域诸国佩汉印绶者及乌桓人逃入匈奴者,匈奴皆不得受其降。
始建国元年(9年),王莽称帝后,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为由,将西域各国的王改封为侯,从而引起了西域诸国的普遍不满。这是肯定,谁降一级都不爽快。
王莽将少数民族王贬为侯的命令也引起了“西南夷”的不满。封地在今云南广南县一带的句町王怒不从命,被王莽处死。于是,句町王之弟承便率众起兵,后几十万大军经过艰辛的战斗才得以平叛。本来是针对匈奴的,云南王却挨了头刀。
在内迁政策的基础上,积极移民,下令将“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发往北方,但少数民族根深蒂固的民族性,使得汉民很难进入少数民族生活的内部,只能在军屯,或者城市的范围的生活,这就减慢了掺沙子渗透的速度。
后世均认为王莽少数民族政策是好大喜功,但这些不过是以成败论英雄,你如果站在王莽的角度分析,绝不会完全赞同史书的分析,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一个从底层干到皇帝的成功人士,还不至于吝啬到舍不得开空头支票的地步。你给西域王也好,侯也好,其实都是空名,这都是些空头支票,犯不着为此而引发不必要的斗争。
在封建社会,你的繁荣未必就能吸引到少数民族的归化。那时候大多数少数民族,基本上是依附于一个氏族头领,一个大的首领,甚至是一个大的王。很难有自由民,或者说是只有少量的自由民。生活习惯,文化差异上的巨大不同,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民族的融合。
当然以成败论,王莽在民族问题上的确没能取得好的效果,最大的病因就是步子大了
对待少数民族问题不能一步到位,应该有个循序渐进,有个过渡期,甚至是一种文化上的潜移默化,要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变化才可以。要对少数民族有足够的尊重,要用你经济的繁荣,文化的昌盛,让他主动来靠近你,融入你。
寒风只会让人裹紧衣衫,暖阳才能让人卸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