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反而简单到不能再见到。
这无非就是一个丫鬟外出遇到侠义书生的故事,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丝毫的阴谋诡计,都是最简单的相遇和最单纯的靠近,或许那个陈华都未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在他不知晓得时候,将他的身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且在之后不断地打听着有关于他的一切。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在默默喜欢这你,并关心着有关于你的一切。
这是一种极其单纯而又美好的感情,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切,陈欢才会高兴地眼泪都快流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想要替自己的小儿子向这个丫鬟求亲还带着一些莫名的意味,有要跟卢安较劲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当卢安将情况问明,当他了然了这个姑娘是一直倾心于自己的小儿子且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身后也于此有关之后,他心中所有的龌龊心思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再也不愿意与卢安较劲了。
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他再将此当成与卢安的较劲,那在一定意义上而言,他是在否定自己的为人,也是对这样一段美好倾慕故事的亵渎!
纵然已年老,却依然对所有真挚的仰慕满怀热爱。
正因为年老,才知晓年少时来自于少女由衷的倾慕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若是错过,便或许再也遇不上了!
老人笑中带泪,不知是这一幕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目光哀婉之中,却又夹杂着来自于心的喜悦,好像故人重逢的旧事重提,一切的回忆如潮袭来,错杂的美好在恍惚中降临,老人一时竟有些痴了。
卢安默然不语,看着陈欢哭哭笑笑,没有去打扰他。
见那丫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笑了笑,却也没有说话。
陈欢老者并没有沉溺于旧事太久,很快就回过神来,只是神色固然还有喜色却也带着一股迟暮的光辉在流转,他看了一眼卢安,而后抬起手。
卢安沉默一瞬,而后顺从地弯下腰。
老人把手在卢安的肩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是个大才。”
点点头,他看也不看柳县令,径直就朝外缓缓行去。
“小老儿乏了,且容我先行告退。”
那个丫鬟站在一边看看陈欢,又看向柳县令,柳县令默然不语,似乎还未发觉,卢安看向他,他倏忽回过神,而后注意到丫鬟的神色,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于是那丫鬟朝柳县令行了礼,而后在经过卢安身前时又朝卢安行了一礼,转而便快步追上了朝外走的陈欢。
丫鬟搀扶着老人走远,凉亭里的众人能从吹来的寒风中隐约听见一些话语:
“你现在几岁了?”
“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家里对夫家可有什么要求?”
“你是在何时见过陈华的?”
“陈华可认识你?”
老人的身影走远,凉亭里的众人逐一回过神,都用一种颇为难言的目光看着卢安。
柳县令也露出一种古怪的意味看着卢安,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问:你还说自己不是神仙?这件事你怎么说?
卢安略微有些无语,这件事发生的措不及防,他实在是不知道突然会撞出这么一桩姻缘来。
不过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自己成全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实在是好事一桩,固然容易让人生疑而自己也难以解释,但总归是好的。
如此想着,卢安也就释然,吸了吸鼻子,卢安回以柳县令一个眼神:怎么样?六不六?
柳县令大致能明白卢安给他传达了一个什么意思,于是不由有些无语,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了。
却说最开始因为卢安的话而怒气腾腾的老者依然在沉思,卢安瞥了一眼他,而后拱手朝柳县令道,“县令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柳县令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全场的宁静,“你别走,先于老夫说完!”
卢安看向那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摆摆手道,“刚刚陈欢的不做数,你重新说,重新解释!”
卢安拱了拱手,而后开口问道,“老先生,你刚刚是不是说人的血脉不一?”
老头点点头,“人的血脉不一,姓氏不一血脉不一,家世不一祖宗不一,这自然就有贵贱之分!”
卢安摇了摇头,“老先生,你错了,从根本上来说,人的血脉并无贵贱!”
“哦?你且细细说来!老夫到要听听能从你的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白胡子老头气的胡子直飘,两眼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老先生,我且问你,三皇五帝时期,这天上有多少人?”
“寥寥数万!”
“而今有多少人?”
“单我汉人便有数千万之众!”
“我说而今数千万之众是由三皇五帝时期的数万人繁衍而来的,可有问题?”
卢安的话令老头有些沉默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有些艰难,他已经意识到卢安要说什么了。
“既然三皇五帝时期的数万人便能繁衍出而今的数千万人,而不可否认的是而今的数千万人也将繁衍出后世的数十亿人,随着时间得推移汉人的数量越拉越多,血脉也就越来越不同,那么同理反推可以知道,后世数十亿人得祖先来自于而今的数千万人,而而今的数千万人得祖先来自于三皇五帝时期的数万人,那么我们便能得出一个结论,三皇五帝时期的数万人来自于更为久远时代的数千人,再往前推便是数百人数十人几个人,最终我们可以得到这么一个最终结论,人类的起源来自于最初的两个人!也就是说,我们而今的数千万人拥有两个共同的祖先!”
卢安扫视着所有人,有些漠然地开口道,“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两个祖先,那么我们其实共同流淌着同样的血脉!既然我们的身体里共同流淌着同样的血脉,那又哪里来的所为贵贱?”
他看向那群依旧匍匐在地的仕女们,目光炯炯对开口道,“我们身怀同样的血脉,皆是汉族子孙,我们生来平等,命里并无贵贱!”
最前面的那个仕女从眼中淌出泪来,她趴在地上,凄婉地恭声开口,数十年来的苦闷一朝化作泪水淌出,被无数人骂做贱奴的苦楚也终于得以释放:
“贱奴徐氏叩谢公子大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