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唤把卢安拉回现实,看着柳县令略显呆滞的脸庞,卢安有些懵了。
跪坐在柳县令两旁的一群老年人以及中年人,此刻全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有个老头呵呵一笑,看着卢安开口道,“不愧是神仙弟子,大庭广众之下竟也会如此发癔症!”
这老头说的并不是好话,不过卢安此际已经顾不得了,他刚刚出神下意识地往前走,竟不想直接走到了凉亭了,还害的一群舞蹈的仕女被迫退开在一旁。
卢安朝那一群被自己莫名冲撞的仕女们连连躬身告罪,却不想那一群仕女急急忙忙就躲开了,而凉亭外的一群青年们更是发出一阵哄笑。
卢安愣了一下,而后就回过神来,这群仕女想来也还未曾脱奴籍,换而言之她们是奴隶,卢安作为柳府的贵客,朝她们行礼,甚至还躬身行礼,此举会遭到一群自视为主人的青年们耻笑,自然也就不可避免了。
不过卢安神色未变,见那群仕女避过了自己的躬身行礼,于是就抬手抱拳行了一个唐朝标准的普通礼仪,并温声道,“诸位姐姐请了,弟弟方才见姐姐们舞蹈看的太过入迷,一时癔症竟然贸然就闯入进来,实在是无礼至极,还望诸位姐姐恕罪!”
卢安的话自然又惹来一群人的耻笑,凉亭外坐在矮桌前的公子哥们一个个更是笑的大声至极,更有甚者指着卢安就嘲笑道,“还姐姐弟弟,真的是,朝几个妓女行礼!”
青年们哈哈大笑,坐在最靠前一张矮桌的韩连山更是大笑着道,“果然是从乡野出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竟然朝几个贱伎行礼!”
卢安并不理会哈哈大笑的公子哥,只是固执地抱拳看着那群仕女。
那群仕女明明都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风尘这碗饭吃的也不少,所经历的种种无不荒诞,但是依然因为卢安的举动而个个手足无措,都有些受惊了,想要避开但是十几个人站在一起,周围又都是贵人,根本避退不得。
在一个个仓皇不知所以的时候,一个看着似乎最年长的仕女被几个姑娘推出来,她将其他仕女拦在身后,站在卢安面前,俯身朝着卢安盈盈行了一个万福礼,“公子折煞奴婢了!”
那仕女并未多话,卢安知道场景得不合适,于是点点头,见她们不在意,也知道她们没办法在意,于是微微朝着那长相清秀的仕女颔首,转而就看向柳县令,再次告罪道,“县令大人恕罪,此处宴饮之气大胜,草民一时有些神情恍惚,故而冲撞了此地,还望诸位恕罪!”
卢安拱手朝一群中老年肃声道,一群中老年人虽然未曾像凉亭外的青年们发出一声声耻笑,但大多都露出玩味的神色来,此际见卢安朝自己行礼,于是纷纷连连摆手,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似乎不乐意受卢安这一礼。
见此,卢安的脸色也不由有些沉了下来,但是还是强撑着看向柳县令。
柳县令倒是不曾如他们一般,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卢安,开口道,“我是主家,她们是奴婢,你应该向我致歉,再不济也应该先向我致歉,你为何要先向她们致歉?难道就因为你最先冲撞的是她们?”
一群仕女们一听柳县令的这话,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下了,趴在地上嗫喏不敢言。
一群中老年人也因为柳县令的话而将目光投向卢安,神色玩味,而凉亭外的韩连山等人此刻也都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了。
卢安脸色并无变化,因为此刻当所有人都以为柳县令是动怒了的时候,只有他明白,柳县令只是在认真且单纯地询问自己的疑问而已。
就像在秦家,柳县令的疑问一般都是直言不讳朝卢安开口的,这是卢安努力的结果,凭他而今对柳县令的了解,柳县令此际既然会认真地朝自己开口提问,那就不是动怒。
如柳县令这种人真正动怒是不会开口问你话的,而是会冷冷地看你一眼,然后几不会再理会你,如果你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并为此解释,那么你就永远也无法再靠近这个人!
就凭卢安二十年里遇到众多好基友好姐妹的眼光来看,卢安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于是神色不变,反而十分随意地点了点头,一如之前在秦家的交谈一样,淡然而寻常,“是这样的,凡事有先后顺序,既然我先冲撞的是她们,那么我首先道歉的对象就应该是她们,固然她们是奴婢。”
“你那里没有奴婢?”
柳县令敏锐地意识到了出现这种思想差异的原因,卢安点点头,漠然道,“人无贵贱,我们生而平等!”
哗,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凉亭外的韩连山等人已经因为这句话炸开了锅,韩连山更是直接站起来踩在桌子上看着卢安痛斥他道,“狗屁!什么生而平等,贱婢就是贱婢,怎能跟我们平等?人生来就分贵贱,奴就是奴,没有资格跟我们平起平坐!”
一群坐在柳县令左右手的老人们更是因为卢安的这句话全部都生了怒,坐在柳县令左手下方的一个白胡子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说的什么狗屁大话,人的血脉不一,若是无贵贱之分,岂不是胡人与我们无异?”
这个老人真的气坏了,连同他身边几个一样打扮的老人家也气的不行,有好几个几乎都快气的嗝屁在他们的位子上,全亏几个丫鬟眼疾手快才让他们的老命还留着。
卢安看着那个老人,他指着给一个老人抚胸的丫鬟,问那个老头,“她是不是奴?”
那个老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卢安的意思,于是坐正了身形,也将那升起的无穷怒火压下,点头道,“是。”
“她刚刚救了你的朋友。”
“那又如何?”
老头嗤笑一声,“她是奴,这是她应该做的!”
“你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
“你把她当奴,但是她救你的朋友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奴,而是因为你们是老人家,她觉得自己是年轻人,应该照顾你们老人家,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救下了你的朋友。”
老头愣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反驳卢安的话。
倒是凉亭外的韩连山不乐意了,直接在凉亭外放声大叫道,“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这样想的,你又不是她怎么确定她不是把自己当成奴才这样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