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我在嘉兴的农村插队,我常常一个人在田间旷野里学习英语,在那时的农村,学习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认字的人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去学习所谓的英语了,所以我只能在星光下独自记忆单词,同时唱母亲曾经教过我的英文歌,那悦耳的声调作为一种精神的寄托陪我度过了几年的光景。77年初,改革开放的号角喷薄欲出,当时我回到了嘉兴城区,在JX市图书馆做古籍管理员,一天图书馆馆长蔡禾云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省里举办了个英语考试,听说你的英语底子还不错,就派你代表图书馆去杭州参加一下吧!”
成绩出来后,我在大榜上发现自己的成绩位列全省第二,随后又进行了三轮考试,我都成功通过。不久,图书馆馆长从嘉兴写信给我,祝贺我顺利通过党的考核,同时嘱咐我在外国学习完,不要忘了回来建设祖国。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ZJ省政府所设立的公费出国留学考试。
1977年,秋分还未到来,我和13个年轻男女乘坐飞机飞往美国,去参加为期五年的国外学习,其中,先读两年预科,再进入大学学习三年。
当时中美还未建交,所以在进入美国前,我们必须先要到夏威夷进行签证审核,需等两天后,身份证明没有意外,才能继续飞往美国本土。
夏威夷的海与天空是神奇又绚烂的,这里的太阳似乎很大,就像一架闪耀着火红光芒的外星飞碟横亘在沙滩上。我们得到领学的允许,可以在太阳落下前去旅馆的周围自由走动。我这5年中,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存在。我绕着海的边际不住地走,时而将沙子踢起,时而用木棍在沙地上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默默地看着浪潮将它们淹没。
沙滩旁也有很多户人家,他们的房子排成一排,有的是平房,有的是两层的洋楼,我极目远眺,忽而发现一户人家的屋顶上飘荡着一面五星红旗。
异国他乡,秋分时节,我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这是一座独立的别院,外边由一圈护栏将房屋围起,里面种了很多花。我用中文对着屋子的大门内喊道:
“有人吗?”
不一会,一个黄皮肤的女人走出来,她似乎很老了,但又很美丽,一种来源于气质的美,这一切使我想起自己的母亲。
“你是谁?”这妇人用英语向我轻声喊道。
“我是中国人,我从浙江来,是来美国留学的。”
她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感觉她没有在听我的话。
正欲离开时,我听见她说:“你直接推开栅栏就能进来。”
犹豫了一会,我轻轻地推开了院门。
进门后,先是闻到一股清香,向墙壁上看去,有一幅半纸开的“富春山居图”,桌案上设着一面铜镜,一扇屏风隔开内室与外厅,隐约看见,内室床榻上挂有一副连珠帐,同时我看到房屋内的构造也大多是中国样式,这样的布景使得整座屋子透露出一种古朴的韵味。
我愈加好奇,同时尽量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一些,向她问道“您是中国人吗,为什么您要在这挂中国国旗。”
“这是我们的约定。”
随后,在这沐浴着金黄色灿烂阳光的小屋内,她向我讲述起了自己。
当我再次坐在飞机上时,从窗外看向辽阔的大洋,一望无际的深蓝,带着一种高贵的单纯与静穆的伟大。深海的表面或许波涛汹涌的,但它的深处却永远停留在寂静里。我想起她前日的自述,我没有什么喟叹,我明白,这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