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氏皇朝初立三年
京外大举进攻,以横扫千军之势,顺利占领了京内一半的土地。
韩家、杜家、孟家几大世家在公子镜的打压之下,一致倒戈,将京内的几大密地、险要之所、兵防制图都泄露了出去。
京内顶尖的几大研究所中,也曾有不少人曾受过世家扶持,此时趁乱而起,携带着众多研究成果、绝密信息投向了京外。
正值此时,“上书院”院长田弄拜访公子镜。
“院长,请坐。”
公子镜的脸上藏着积病之伤,如今正值嬴氏皇朝最为动荡之时,“京师堂”太过年幼,他们都还太小了,空有一腔热血。
他不想让他们因此白白送命。
所以,此时,田弄院长来了。
这也是他所期待的。
“公子,如今可是想明白了?”
田弄坐在椅上,胡须长至胸膛,他抬起右手的刹那正好勾住了一撮,他闲淡地放下,细细梳理,公子镜看着她的动作。
目光染上一丝迷茫,却很快不见。
身在高位,他从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他也从不迟疑犹豫,他一直很坚信自己的选择。
静静的宫殿,环顾四周,竟是一些难得的礼器,庄严肃穆宛若当年,田弄笑着说,“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视世俗礼教为无物、最是嚣张狂狷的小公子,如今竟变得如此沉稳。”
“你变得越来越像他了。”
田弄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勾起了他最遥远的记忆。
当年的他……
他近一年是越来越喜欢白衣了,他低头看去,布衣普通不见繁复花纹,手中的佛珠乖巧地躺在掌心。
那身数十位熟练的绣娘做的那身玄衣龙袍,已经挂着好久了。许是蜘蛛都在那结网了,他伸出手,在空中张开、半握,循环往复,似是找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田弄看着他的动作,神情中带着些许慈爱,他说“当年他早早便预料到了自己以及嬴氏皇朝的未来,但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你出生后,他冥冥中感应到了一缕奇异,他推倒了之前所有的谋划,想要从新算一遍。”
“可是怎么算?都是无解。”
“他不甘,之后他便以自己的灵魂做媒,打开时光长河,遥望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当年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将自己锁在一个枯井里,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之后,边关战起,他自请领兵出站。”
听着田弄的话,公子镜忍不住插了句,“院长,这些又是从何而知?”
“我记得那时候,上书院还未成立。”公子镜如鹰般锐利的眸,紧盯着田弄,空气中只感觉有刀剑悬在一侧。
只待一声令下。
田弄呵呵一笑,声音是说不出的豪迈,“公子,你是否忘了?”
还有一个人?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世人推崇的千古一帝。
“我父亲他都知道?”
公子镜难得的激动,只听声音都感觉有些颤抖。
田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早已不能用‘人’去定义他。”
……
正午的阳光穿透了雕花窗棂,如同钢琴的黑白琴键,投入殿内的地板上,热茶汤从烟汽四溢,到茶叶垂底,入嘴索然无味。
旧事涌上心头,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此时只听外面响起一声巨响。
田弄和公子镜二人都面色一沉。
“出去看看吧!”
公子镜声音低沉而喑哑,他还未从回忆中抽离,伤感的情绪犹在。
田弄也起身,在手触上门的那一刻。
公子镜回头,恳求道,“还望院长能护住‘京师堂’数千学子周全。”
“我相信以院长之才,定可以做到!”
田弄脸上露出佛祖低眉的慈悲笑,“那你呢?”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因我而起,由我而终。”公子镜目光笃定,脸上明灭幻灭的光,让他有种半神半魔的诡异。
“嘎吱——”沉重的大门伴随着木屑香,迎来硝烟战火。
公子镜一身白衣,站在九十九层台阶上,白玉阶,青石案,他身后是雄伟的殿堂,眼前是数万热血男儿的脊骨。
“公子,第一、第三基地的人都倒戈了,还有那些世家、研究所,我们要败了。”
第五基地指挥官江直悲痛说道,语气中有对那些叛徒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也有对于这个皇朝的依恋。
他们看着它建立,如同最慈爱的父母抚育婴孩,谁料半路夭折。
公子镜听到了,看江直一直低着头,似是抽去了所有的骄傲的样子,朗声激道,“江直,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你是帝国最后的将军,他们都在看着你,都在等你,你现在是要放弃了吗?……”
公子镜说了很多,他十分赏识江直之才,重情重义而不迂腐,敢冲敢冒险却也不会无谓赴死,“我们还有转机。”
最后一句话,直接给了江直一颗定心丸。
他昂起头,目光满是炽热的希望。
他一身盔甲,却在布衣男子身前低眉臣服。
隔着近千米的距离,公子镜定睛看着对面的人。
韩经白、孟左叶、杜思卓、路杞、江覃书以及程羡生,都是认识的啊!公子镜勾唇浅笑,藏在衣袖里的左手无意摩挲着珠子。
他朗声道,“恭喜你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踏入了这座城。”
拖长的语调,不知是揶揄还是讽刺。
孟左叶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曾经最为骄傲的“藏鸦”,如今却犹如困兽,“是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看来那个人的神话并没有那么遥不可破。”
他说罢,长叹一声后大笑,感觉是,胸中积郁多年的愁苦、不得志,终于看到了曙光般的轻松愉悦。
圆拱形的宫门,铜锁硕大垂着,江覃书拔枪而射,发出“咚——”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声响。
公子镜素衣而立,临风飘飘欲仙,他苍白的脸看不出任何颜色,只听他伸手拂袖,邀请一众人临界而上。
呼啸而过的西风,卷起众人,“与我一战,若我败,京内再无叛军。”
公子镜低沉的嗓音混杂着冰霜肃冷,听在众人耳中则是花开两面。
江直等人听了,热泪盈眶,心中不免有豪情万丈,“不破狄虏终不还”。
而路杞他们听了,心中则是……
“傅辛言,你只是一个人。”
韩经白声音轻蔑,她不称呼“公子镜”,直接叫“傅辛言”,不同的名字,意义也不同。
他是傅辛言,那只是千年后京内世家的继承人,他们一样,若是公子镜,那便是君上臣属,他们所为可是“逆贼”,遗臭万年。
敦煌城
只听霍光呼喊声着急,“阿楚姑娘,阿楚姑娘……”
“我在这。”
她听到有人在喊,赶忙从一侧的洞窟内走了出来,银灰色的纱丽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阿楚姑娘,终于找到你了。”霍光喘着粗气,身子微弯地看向楚省。
“第九十二窟的壁画掉落了,刚想进去看时,周围的黄沙纷纷堵住了洞窟口,进不去了。”霍光将事情简单阐述了下。
楚省蹙眉,问道,“有多少个洞窟出问题了?”
“刚我简单查看了下,约莫有二三十。”
霍光一手叉腰,耳朵上别着的卷烟不小心掉地,赶忙弯腰捡起,久经太阳曝晒的黄黑,指尖藏着的洗不掉的泥土,纵深的皱纹及皲裂。
他朴实简单的如同这片土地样,楚省选择相信了他。
两人跑着赶过去,一路上,楚省忧心忡忡,她近几日心中不安,也总是梦中惊醒,难以安眠,这里是她的思念之所。
她不想看到有任何意外、事故。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多工人近百十来号的,都围在了那洞窟口十米多远外。
“唉呀,你说这是咋了?”
“地王爷发威,这洞挖不得!”话落,有人发出“啧啧”的感叹。
敦煌城这座位于京内西边的偏僻小城,远离繁荣,时人多朴素安逸。
风起云涌,朝代更迭。
此方众人只一心求生存,黄沙大风,贫瘠土地,吃饭都很难啊!
她来了。
只见人群涌动,霎时寂寥,整齐划一地犹如列队士兵,楚省看了眼众人。
颇具压迫感的目光一一看了过去,那些刺头也只敢在背后低语。
“史城主估计是被这小娘们骗了,她……”
那人说着,旁边几人在那挤眉弄眼附和着。
听者不由感觉恶心。
对一个女孩子总是抱有最大的恶意。
楚省走过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抬头上下打量了下,然后偏过头悄悄说话。
楚省不想装没听到,她索性,直接走到那人年前。
“怎么不说了,说啊!”
那人刚抬起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