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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记忆(新增)

枕水而眠 漠兮 4859 2024-07-06 16:07

  PART 89

  人生的所有过程都是相识、相伴、相别离。

  ——《眠眠细语》

  晏初水觉得自己不对劲。

  非常的不对劲。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但自认为头脑还算清晰,比如鉴画能力,比如专业知识,再比如要与许眠离婚……

  这些应该都是没有错的。

  尤其是复试结果公布,晏初水虽然没有默画,但因为前一题答得好,按照初试的规矩,也算完成了一半,所以吕珩让他合格了。

  换而言之,有惊无险,一切顺利,离婚日期将近,他应该是在奔向自由的。

  可是——

  他有些不舒服。

  好像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让他困扰、让他迷惑,更让他连续几天都辗转难眠。

  被迫的,他打电话向殷同尘求助。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是啊,老板,你上个月借了我二十万还没还。”

  “你能存得住二十万不花?”

  “唔……”

  也许,是公司的事?

  他这般猜想,便让郝师傅接他去墨韵。先是叫来人事经理,清点了一遍员工,接着又去库房看字画,大大小小的每一张都检查了一轮,没有少也没有缺。

  殷同尘从库房门口探进一个脑袋,友情提醒,“老板,是不是《暮春行旅图》?”

  《暮春行旅图》?

  晏初水转身回望,“怎么说?”

  说到这个话题,殷同尘可就来劲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老板,你之前对《暮春行旅图》那叫一个上头,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把画含在嘴里?”

  “呃……”殷同尘摸了摸下巴,“如果塞得下的话,你倒也干得出来……”

  “???”

  “总之,公司都要破产了,你也不肯把画交出来,现在倒好,无欲无求的,所以你是不是忘了这件事?”

  他这样说,晏初水也有点印象。

  难道自己忘记的,真的是《暮春行旅图》有多重要?

  但还是不对劲。

  假如他忘记的是这个,那他参加特拍为何波澜不惊,一点熟悉的悸动也没有?除非他就是真的不在意了,又或者,他有了更在意的,才觉得那幅画没那么重要。

  他甚至在亲眼见到中轴时,也仅有一种平和的欣赏,还不及……

  不及许眠的一个转身。

  不及她的一句话,不及她握着他的手作画。

  他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忘记的事,是不是与许眠有关?

  大善人殷同尘再次伸出援手,“老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夜夜笙歌,白日……”

  “滚!”

  “咕噜咕噜。”

  ***

  从公司回家,晏初水就钻进藏品室,打开右三尺《暮春行旅图》,恶狠狠地看了半小时,画确实是好画,毋庸置疑的好。

  但是面对它,晏初水连心跳都不会快两拍。

  把画卷好收起,他又去了书房。书桌上,许眠送他的生日礼物还端端正正地放在原处,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手表。

  表盘上,指针依照时间,分秒不差地往前走。

  而晏初水的心跳却忽然开始加速。

  难道他忘记的事和生日有关?他没有吃生日蛋糕?所以心有不甘?

  就……离谱!

  从书房走到卧室,他继续寻找蛛丝马迹,床上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似乎没什么异样,只是墨绿色的枕头上叠放着许眠的睡衣。

  这阵子她睡在卧室,睡衣放在这里并不奇怪。

  是那件浅蓝色、带蕾丝花边的。

  传说中,他给她买的那一件。

  大概是出于对自己审美品位的好奇,晏初水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颇为不屑地勾起睡衣领口,将它拎了起来。

  这一拎不打紧,睡衣里却滑出两样东西。

  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脚背上。

  晏初水低头看去。

  一个是桃红色的小内衣。

  一个是桃红色的小内裤。

  噼里啪啦,他的脑海里炸出满天烟花,而电光火石间,还跳出十一只草莓小兔子,先跳出五只,再跳出六只,最后小兔子们手拉手,绕成一个圈。

  嘿呀嘿呀嘿!

  晏初水慌慌张张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捡衣服,企图掩盖“犯罪现场”。可指尖刚一触到桃色蕾丝的肩带,他却有了一种错觉,仿佛摸到什么细腻柔滑的东西,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老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夜夜笙歌……

  这句鬼话冷不丁地就冒了出来。

  他、才、不、会、夜、夜、笙、歌!

  晏初水羞愤至极,一手抓住内衣,一手抓住内裤,恨不能立刻将它们塞回原处,然而——

  “初水哥哥,你干嘛拿我的内衣呀?”

  “……”

  许眠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站在房门口,外穿的羽绒服已经脱掉,但脖子上的围巾还挂着,小姑娘的脸颊冻得红通通的,歪着脑袋,费解地望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变态。

  晏初水裂了。

  她一边解开围巾,一边笑嘻嘻地向他走去,“你有需求啦?”这样令人羞耻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自然得不像话。

  “没有!”他红着脖子大吼。

  “那你……”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一抹桃色上,天真又无邪。

  晏初水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只是有点记不得……”

  “记不得我穿什么内衣?”

  “……”

  他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他甚至没有黄河可以跳。

  许眠放下围巾,从他手里抽走内衣,她故意抽得很慢,一根肩带勾住他的两根手指,衬得他玉指修长,他居然连手指都羞红了!

  好可爱呀!

  她咬了咬下唇,体贴又主动地说:“初水哥哥,其实我们还没离婚,假如你真有需求我也是可以满足的!”

  小姑娘仰着脑袋,怯生生地盯着他。

  像一颗嫩得能掐出水的水蜜桃,又像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晏初水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

  他再次确认,《暮春行旅图》不能给他任何悸动,真正让他迷惑、让他不对劲的,就是许眠。

  “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他低眉垂目,有些不敢看她,“和你有关的事?”

  许眠眨了眨眼睛,嗔怪道:“是啊,你忘了好多呢。”

  “比如?”他认真问。

  “比如你以前就有需求……”

  “……除了需求!”

  小姑娘只是想逗他,逗完也就罢了。她揉了揉鼻尖,轻声说:“比如以前……你是不会和我做交易的。”

  那天晚上,他与她并肩树下,仰望外婆的身影,他对她说一切无关任何交易,可转瞬间,一切就变了。

  他扶额想了想,一丝头绪也没有,索性又问:“还有呢?”

  小姑娘巴巴地望了他一眼,他有着极好看的侧脸轮廓,眉目深邃,鼻梁高俊,下颌线又平又直,好看得让她垂涎不已。

  她冲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俯下身来。

  “还有这个……”

  话音刚落,她踮起脚尖,嘟起双唇,在他的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唧一声。

  裂开的晏初水直接碎了。

  没等他回神,得逞的小姑娘已经笑嘻嘻地弯腰叠衣服了。

  扑通、扑通……

  胸口剧烈跳动,比方才还要强烈一百倍。

  他难以置信地愣在当下。

  脸颊上还留有温热的触感,他一时无法从中抽离。

  “我忘记的事……”他怔怔地侧身,定定地看着她,“是喜欢你吗?”

  许眠一愣,惊愕地回望。

  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她看见水一般柔亮的光,像雨后的天空,温润的、干净的,熟悉的隽永。

  他向前走,走得很近很近,直到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空隙,他微微低头,仔细打量她,冰凉的指腹掠过她懵懂的眉眼,滑过她泛红的脸颊,最后停留在柔嫩的双唇上。

  “是真的……喜欢过你吗?”

  他喃喃道。

  然而许眠不能确认。

  她只能说:“初水哥哥,你忘记的,是我很喜欢你。”

  一直一直喜欢你,喜欢到哪怕你可能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放弃,可你喜不喜欢我,我却并不知道。

  “只是你喜欢我吗?”他似乎不能完全相信。

  接着又说。

  “那我要再确认一下。”

  下一秒。

  他在许眠眼前无限放大。

  依旧是用手捧住她的脸,依旧是让她脚底一悬,看来他是真的忘记了太多的事,所以将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伊始。

  他们最初的那一次接吻就是这样的。

  唇舌相触的刹那,他猛烈跳动的心反而落了下去,落得很低很低,一种早该如此的了然从心底涌起。

  为什么是早该如此?

  他不就是曾经喜欢过她而已吗?

  难道说……

  他被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想抽身而去,可许眠不答应。

  她个头矮,但踮起脚尖也能勒住他的后颈,只要她不松手,晏初水就不能松口,他睁大双眼,有一种被她反杀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是真的。

  她在很努力地吻他,倾尽全力地身心投入,晏初水本想将她推开,却倏然看见她的眼角流出泪来。

  小小的一颗,如同晶亮的冰花。

  混乱的呼吸愈发急促,他感觉身体一阵发烫,耳畔有一个渺远的声音响起。

  ——初水哥哥,你已经丢过我两次了,不要再丢第三次了哦……

  ——初水哥哥,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疼。

  他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确认了。

  她很喜欢他,是真的。

  而他,也是喜欢她的。

  在过去的曾经,在被他遗忘的角落,以及——

  此时、此刻。

  紧绷的灵魂漏出一道缝隙,一束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透了进来,许眠紧闭双眼,清晰地捕捉着周身每一样细微之处,温度、呼吸、心跳……

  还有,手机铃声。

  特殊设置的那一个。

  她猛然松手,好似一种条件反射。

  接通电话时,小姑娘的脸颊还是火烫的,“喂?”

  电话的确是精神病托管中心打来的,也是与她最熟的那一位护士,只是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颤抖,与往日不大一样,“许眠,你、你……”

  “怎么了?”她匆匆抹去眼角的水痕,问道,“是外婆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来秒。

  安静得仿佛断了线。

  “喂?”她又叫了一声,莫名的心慌。

  依旧是沉默。

  “是天冷要加衣服吗?还是她最近胃口不好,不肯吃饭?”慌乱之下,她开始多言,“是不是不小心又摔倒了?”

  可这些声音都像是掉进深渊的石头,于无声处消失不见。

  对方终于有了回应,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一定要稳住啊。”

  许眠的嘴角不自然地动了一下,似笑而非。

  “稳住……呵,有什么事需要稳住啊……”

  她捏紧手机,大滴的泪水已经开始掉落。

  在对方说话之前。

  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没有任何道理,又精准到可怕。

  对方说——

  “你外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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