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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依葫芦画瓢

枕水而眠 漠兮 4182 2024-07-06 16:07

  PART 92

  梦想都是有时效的,小时候想要的花裙子,长大以后得到,也不会觉得快乐。

  ——《眠眠细语》

  头七结束,许眠去了一趟精神病托管中心,收拾方秋画的遗物。

  她准备了一个小纸箱,可才装一半,就已经装完了。箱子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双拖鞋,还有两条毛巾,一只漱口杯,简单得仿佛一场短期旅行所需的用品。

  人生如旅途,单向而短暂,有时有伴,有时孤身。

  封上箱子的那一刻,许眠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死了,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

  从三楼走到二楼,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朝着那间熟悉的病房走去,此时是午休时间,大部分病人都在休息,即便有闹腾的,也已经被牢牢捆在床上。

  晏初林没有入睡,也没有闹腾,依旧坐在床边看书。

  许眠推门而入,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寸。

  但她很快就将这份恐惧压了下去,镇定又无畏地说:“你来收拾东西?”

  方秋画的遗体被殡仪馆接走时,她在窗边目睹了全程,那时候她就猜到,许眠应该会来找她。

  “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去世?”许眠径直向她走去,两人一站一坐,身高差却不大。

  “你是想说因为我吗?”晏初林毫不掩饰地反问。

  “不是吗?”

  “当然不是。”晏初林诡秘地笑起来,“假如不是晏初水,我就不会在这里,如果我不在这里,自然不会遇到她,也不会遇上你。”

  “是他不肯给你画,也是他任由你陷入绝境,所以真正杀死你外婆的人,是晏初水啊。”她仰头看向许眠,乌黑的眼瞳透出邪狞而扭曲的光。

  她实在是一个善于诡辩又长于攻心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穿许眠最痛的伤口是哪一个。

  一直以来,她都很成功。

  这一次,应该也……

  “可让他患上PTSD的人,不是你吗?”许眠定睛凝视,清澈的目光刺穿她的扭曲,将她阴暗的面容暴露在烈日之下,“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对我外婆做的事,毫无关系。”

  晏初林怔住了。

  她一度希望借许眠之手弄死晏初水,可她忘记了一点。

  许眠绝不是她能够拿捏的木偶。

  尤其是现在。

  小小的姑娘看似瘦弱,力气却大,一把就掐住晏初林的下颌,将她死死捏在手中,“我想,一定是我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才让你有了可以继续骗我的幻想?”

  空气稀薄,晏初林不可自控地开始颤抖。

  “你不会……真的想坐牢吧?”

  许眠上次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一点也没忘记,哪怕理智告诉她不要怕,身体却仍然记得那种濒死的恐惧。

  “杀了你,去坐牢?”许眠冷笑,“你不是很配。”

  晏初林松了口气。

  可喉间猛然一紧,是许眠加重了力道。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想伸手去拉扯,许眠却及时撤了力,只是将她拉到自己眼前,“这么多年你无所顾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杀了人也不会怎么样,但杀人不犯法意味着你永远不可能有自由,只要你走出这里,就会被送进另一个牢房。”

  “而我不必杀你,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乎你,也没有一个人想念你,你在这里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那么怕死,怎么没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呢。”

  许眠对着她冷笑。

  直到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

  回去的路上,许眠抱着纸箱发呆,何染染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就是了。”许眠将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淡淡地望着窗外。

  “唔……”何染染搓了搓手,“你真的要和晏初水离婚啊?因为你外婆的事,所以你怪他……”

  许眠摇头。

  怪他?怪他什么呢?

  因为她舅舅和晏初林的话,就把这件事怪到晏初水头上,那她和疯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承认外公去世时,她是有恨的,也承认听到外婆死讯时,她是有怨的,可这些都已经在烈焰中焚成灰烬。

  晏初水发病后,是要给她画的,是她自己不肯离婚,以为能用《暮春行旅图》治好他的病,还逼他参加特拍,准备考试。

  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喜欢晏初水。

  因为喜欢,才有怨恨,因为喜欢,才会不舍。

  所以,不要喜欢了吧。

  “你有空的话……”她开口,拜托了何染染一件事,“帮我留意一下房子。”

  “嗯?”

  “我要搬家。”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些。

  许眠曾经失败过,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能成功。

  ***

  晏初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许眠的决心,因为从檀城回来,她直接一个人住去隔壁,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哦,说了一句。

  她说,等冷静期满,就去民政局签字。

  晏初水掰着手指算了算剩下的日子,恨不能把一天劈成七天过。

  殷同尘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老板实在分裂得厉害,好在墨韵的股份已然赎回,公司保住了,他的前途自然也保住了。

  所以呢,老板再分裂,他也得夸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顺便出谋划策。

  “老板,你现在这个情况吧,用一句俗话,那就是……”

  “嗯?”晏初水挑眉看他,“什么俗话?”

  “逃跑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

  “不过,希望还在!”趁着晏初水没掀桌,殷同尘急忙调转话锋,“正所谓烈女怕缠郎,你不想离婚,只能缠她。”

  晏初水放下拳头,似乎有了思路,“就像她以前缠着我那样?”

  “对!”殷同尘扼腕,“就像她以前缠着你那样,不过……你会吗?”

  会……

  是肯定不会的。

  但他可以学嘛!许眠纠缠他的那些伎俩,晏初水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葫芦不会画,对着描一个瓢有什么难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相信许眠不会真的舍得和他离婚,况且她以前也是真的喜欢他、纠缠他的呀。

  “咳咳……”

  殷同尘实在憋不住,小声吐槽道:“她连八个亿都不要,还能舍不得你?”

  晏初水的记忆恢复了,听力也更胜往昔。

  “我难道比不上八个亿?!”

  殷同尘被迫微笑。

  “比、比得上……”

  比得上个大头鬼啊!

  谁有八个亿不要,要你这个疯批!

  ***

  当初搬进隔壁,许眠带的东西就不多,半年过去,她也只添了一些衣物,收拾起来并不难,她大概估算了一下,下单网购了四个大纸箱。

  晚饭她叫了外卖,但吃了两口,就盖上了。

  接着是去洗头洗澡,末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整个人是局促不安又无所事事的,一时乱七八糟,一时又空落落,隐隐有一种情绪上涌,她想压下去,却还是没压住。

  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先是很慢,尔后又急又凶,那种失去心魂的感觉在孤独时分外强烈,她捂住胸口,疼得难以呼吸。

  门铃骤然响起,许眠愣了一下。

  胡乱地抽了几张纸,把眼泪擦干,她看似平静地走过去。

  门一开,她呆住了。

  晏初水立在门口,准确地说,是楚楚可怜地立在门口。

  身上的黑色睡衣扣错了一颗纽扣,领口开得很大,说是出卖色相也毫不为过,他应该是刚刚洗过澡,短发湿漉漉地垂着,白皙的脸庞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长得极好看,想勾引人,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勾引人这种事,得天时地利人和,否则——

  现在的许眠看到他这副模样,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像有那个大病哦。

  也对,他现在还在治疗期,没有完全康复。

  带着些许同情,她困惑地问:“初水哥哥,你有事?”

  晏初水神情怯怯,不敢抬头——用一八五的身高对着一个刚过他肩膀的小姑娘弱不禁风地求助,“我怕黑,一个人不敢睡觉……”

  将有那个大病发挥得淋漓尽致。

  讲真,理由倒是个好理由,只是非常悖论。

  “你以前不都是一个人住的吗?”小姑娘犀利地反问,没记错的话,他的床头还装了警报器,生人勿近啊。

  “呃……”

  晏初水吞了一下口水。

  “我现在不是治疗期么……”

  别人都是讳疾忌医,他倒好,对自己的病情一向很主动、很积极。

  “那你可以吃药啊。”她说。

  “药有副作用。”大约是急了,他抬头大声说,一下子就看见她哭红的双眼,“你哭了?”

  许眠当即别过脸去。

  “我困了。”她解释,“所以正要睡觉。”

  “那我陪你睡啊!”他一边说一边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到身前,他果然是抱着被褥来敲门的。

  一如她当初那样。

  许眠眨了眨双眼,看穿他的用意。

  她能够感觉到晏初水的不想离婚,她甚至能够猜到理由,他清醒了,他明白了,或是他顿悟了,可那又如何?

  她已经倦了。

  初水哥哥和眠眠……其实早就分开了。

  是她自己强行不放手,才导致如今的结果。

  “好啊。”她将门全部拉开,大大方方地请他进去。

  晏初水神色大喜,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学习能力如此强大,第一次尝试居然就成功了?

  然而下一秒。

  大门嘭地关上。

  门外的小姑娘潇洒又干脆地丢下一句话,“你睡吧,我去何染染家。”

  “……”

  抱着被褥的晏初水傻掉了。

  当初的葫芦可不是这么画的!她怎么可以临时改题?!

  说好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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