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唯也发了朋友圈,不过是和谭生在岛上的内容。所有图片都成了黑白,只有火锅的那张照片是彩色的。
黑白的风景,黑白的人像,都别有韵味。她拍了谭生的侧影、张也的半个背影,还有岛上许多不知名的水潭、小寺院边上瘫着的猫饼,小木屋里的投影墙上所有关于好结局的内容,远山与林木之间的云烟。
没有文案,懂的都懂。
她发完这条朋友圈,便关了手机,扑进张也怀里缓了好久。
张也一开始还不明白具体原因,直到南唯又开始对着他使坏,发一些小脾气。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小脾气,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很想发花港观鱼的初雪,可是想到那边的鸳鸯,我就生气!”
张也觉得疑惑,“怎么鸳鸯要惹你生气?”
“不是所有鸳鸯都成双成对的,甚至还有好多鸳鸯都是三只在一起。”
他大概明白她在气什么,还是笑着继续问,“然后呢?”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真的。我一点都不关心!”
人越是强调不在意,其实就是在意至极了。张也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呢?”
南唯从他怀里撤出来,气鼓鼓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
男人轻轻捏着她气鼓鼓的下巴,“知道。”
说完,便吻了下去。
不带情绪的安抚,倒也算不上敷衍,更像是镇定剂。
“如果觉得不开心,或者有压力,随时跟我说。你会有情绪,我都能理解。不要自己憋着气,对身体不好。”
南唯噢了一声,又钻进了她怀里。
张也拍了拍她的发顶,“下午做什么噩梦了?”
南唯在他怀里摇着头,把头发都弄乱了,就是不想说。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脑袋,只觉得疑惑,倒也没法逼迫,只能哄着说,“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去洗个澡。”
南唯主动从他怀里出来,披了个小毯子去阳台坐着了。
并不是开放式的阳台,封了窗,稍稍不注意没有关紧窗户就会呜呜作响。
她倒是想在吊椅里窝着,但是一坐下就见不到窗外的风景了。
正是晚高峰,文晖路上车水马龙,天色一黑,怎么看都是人间烟火。
她最喜欢文晖和湖墅南交汇的路口,夜晚总是别有意味。
......
耿兴然在研讨会结束之后回到京都,因为猜测得到了验证,积了一肚子火。
陆轲开车到机场接她,便见她黑着脸。
“不顺利?”
“顺利。”
“没休息好,我在后座坐。”
耿兴然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紧,陆轲也不好多问什么。
她说是没休息好,其实也就是不愿意在副驾驶跟陆轲搭话。陆轲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看窗外的侧脸,只觉得心口发酸。
谭生和南唯发的朋友圈他都有看到,之前南唯住院,耿兴然去医院看她,大概也见到了张也。
现在怕是自己要背一个隐瞒的罪名,也无所谓。中年夫妻的矛盾,总比让南唯站在风口浪尖要好很多。
且张也最近做的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何况南唯背后还有谭生。
车开到小区,耿兴然开口,“多久了,瞒我多久了?”
“没问过,具体不清楚。小孩子自由恋爱而已,就当看热闹。”
耿兴然逐字逐句,“你倒也知道她是谁。”
陆轲摆摆手,“那又如何?你还能转身去逼张也吗?你觉得是你的后路够宽还是南唯?至少南唯背后有谭生,更不要讲张也和南熠。”
“你呢,你怎么不敢讲你自己也算是。”
“你知道就好咯。”
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耿兴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十五年前她是牺牲者,没想到现在也是。
一直都是棋子,一直自欺欺人。棋子又怎么会真正的赢?
“她知道吗?”
陆轲透过后视镜,也不回头,就用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你觉得这些在不在谭生的掌控之中?上个月特事特办的函件,不少都是谭生盖的章。”
耿兴然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目光也尖锐起来。
“非得让她下水吗?当年的事情不够她受的吗?”
“你看她现在受没受影响?当年有谭生,现在也有。”
耿兴然笑了笑,“挺好啊,你今晚搬出去住咯,冷静冷静。”
陆轲点头,没再说别的话。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尴尬,从始至终都有太多假象。偏偏所有事情堆积到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不会有理智。高知又如何,不过就是吃了年代红利的普通人。
......
梁言仍旧是第一个联系南唯的,只是她手机关了机。上回的事情她是在彻底结束之后才听说,风言风雨也有,不过不算严重,毕竟俩人不在一起。
没有办法,只能打张也的电话。
之前查他的时候记过,没想到是在这个情况用上了。
电话很快接通,“您好?”
“我是梁言,我们见过。你收了我的烟。”
“有什么事吗?”
“南唯手机关机了。”
张也笑了笑,“要和她说话?”
倒是让梁言愣住了,反应过来才说,“如果方便的话。”
张也走过阳台,把手机递给南唯,“你朋友找你,没打通你手机,大概是着急,打了我电话。”
南唯接过电话,便听见梁言震惊的语气——
“大小姐,真有你的,发完朋友圈就关机。”
南唯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看张也,张也一脸疑惑,比她还琢磨不透。
“有急事?”
“你在朋友圈发了什么啊?啊?”
“就是过来拜访谭老师啊,她请我们吃火锅。”
“打住打住,你知不知道评论区炸了?”
“那又怎么样呢?我自己的圈子而已。”
“你们打算公开了?”
“还没想好呢,估计是快了。慢慢弄吧,又不急。有人认出来谭生和张也?”
“你倒是开机自己看啊?鬼晓得你消息有没有爆炸。”
南唯回头看了眼张也,又转身,看着外面似乎下着雨夹雪。
梁言许久没听见声音,追问了句,“还在听不?”
南唯笑了下,“在。”
她走到吊椅边,整个人瘫进去。
“下午和谭生在咖啡馆喝咖啡,然后就睡着了。梦见好多人都在质问我,尤其是许诺。说实话我很害怕,陈祥之前怕我抢他资源,跑过来质问我。后来没多久许诺和陈祥分手,这个事情就被归咎到我头上。老陆带我和许诺到台里,第一天就见了张也。但是他们有没有后续我不在意,我只知道在梦里她逼问我凭什么又是我,凭什么又是张也。我只是跟他站在一起,就要受指责。”
梁言听得沉默,说不出话来,南唯又继续讲着,冷静地像冰封。
“这几天和谭生吃饭,我问谭生,怎么不好奇呢?谭生说我会有我的道理。但是我又有什么道理呢?我只是找不到一个自己喜欢且又有好脾气照顾我的人了。我不缺人照顾,可是他出现的时候,我只想变得无比脆弱,要折腾他缝缝补补。”
这些话张也一字不漏听着,不想打扰她,只是隔着一些距离站着。
“也就这样吧。”
南唯这些话,几乎给梁言干沉默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行了,你要是好好的,就好了。”
南唯淡淡嗤了声,“上回我住院,耿老师还来看我呢。倒是也,蛮好笑的。”
梁言提醒她,她们在用张也的手机通电话。
“无所谓啊,又不是我的后院。”
张也自然也是听着的,只是站在边上等着。
“行吧行吧,别玩消失啊,他要是敢让你去承担风雨,他真的死定了。”
梁言挂了电话,南唯把手机给回张也。
张也直接把手机扔在床上,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抱在怀里,“噩梦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我也很自私,懒得找别人了,所以要把好脾气都用在你身上。”
南唯没说话,任由他抱着。他还没来得及吹的头发染湿了她的衣领,“放我下来吧,我也要洗澡了。”
怕她弄着伤口,张也跟进去伺候她了。
可吸收缝线早就吸收的差不多了,只是结痂还没掉完,稍稍有些狰狞。
“会觉得它吓人吗?我现在还觉得害怕。”
张也安抚她,“不吓人,只觉得心疼。”
南唯没再说话,享受着伺候。
忽然张也说,“回去之后我预约一下结扎吧?”
南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洗澡,所以没戴眼镜,能见得到他眼底的幽深。
张也便继续说下去,“不想再见到你被推进手术室了,年纪大了真受不了。我也没打算要小孩,有你和团团,我觉得已经够了。婚姻和孩子都不是爱的必需品,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靠这些去维持。到现在我仍旧觉得,你开心才是第一位的。我有些难过,因为你不愿第一个告诉我做噩梦是因为怕公开。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证明什么,就算有风险,也应该是我来承担。”
南唯看着他,就要说她错了,可是再次被打断。
“你有什么错呢?我不会觉得你有错。就算到最后众人要批判,也该骂我一把年纪了还在染指小姑娘。”
“那我要删朋友圈吗?”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
“张也?”南唯左手握住他。
“怎么了?”
“我们还没有结婚,我也还没有见过你的家人,可是你见过赵女士。不公平。”
张也掰开她的手,把她提起来,“右手举起来,别碰到水。”
南唯坐稳之后,左手又去握。
张也警告她,“我得先保证你的安全。”
南唯这才安分下来,任由他伺候着。洗完澡,张也抱她到床上,“今年过小年陪我吧?大年夜我们到赵女士那里做饭。”
南唯笑着应承下来,接下来便是还了两次挑衅的债,她还是对张也的体能不够了解。
张也事后不厌其烦地用温热的湿毛巾再次帮她收拾,从她朋友圈里偷了张黑白的山林照片,自己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
不论什么是好结局,愿天空晴朗,愿成为你的草原、还有风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