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没法承认自己有愧,无论是哪件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有绝对的对错。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流浪猫被车撞死在路中间都要惋惜生命,偏偏当对象成了人之后,就要隔着屏幕在键盘上狠狠的敲打和攻击。
花瓶已经空了,张也去楼下买了些白玫瑰,还配了黄莺。
白玫瑰的心思谁会知道呢?只知道它叫骄傲。中间裹着的花芯被好好包裹,若不是故意揭开,永远不知道有多少花粉在等着你。
黄莺呢?都只知道她是配花,可是没有她的点缀,又怎么会有绚丽呢?
老板娘认出张也来,“都大半年了吧,该追到手了?”
张也笑着点头,“追到了。”
“要包吗?还是回去直接放花瓶里?”
“辛苦包一下吧,她应该会喜欢自己拆。”
老板娘挑了好几种纸,对比之后问张也,“还是报纸吧?”
张也点头。
他抱着花回去的时候,南唯已经靠在沙发上,电视投屏放着歌,团团在她的小床上。
“起来了?”
女孩子忽然笑起来,蹦蹦跳跳过来,没穿袜子,光着脚。
张也把花递给她,引着她踩在自己脚背上。
“睡饱了吗?饿不饿?想吃什么?”
“问题这么多,我回答哪一个呀?”
眼角明明还有泪光,却撒着娇换着法子拒绝再讲话。
那束花夹在他们中间太碍事,被张也顺手放在茶几上,又把人整个打横抱起带到房间。
南唯使着坏,还要捏他的耳垂。
被窝里太潮热,“刚刚睡出汗了?看来让你换睡衣是明智的决定。”
南唯拧着眉,“床单没换呢,都是汗。”
张也笑着,放她下来,“晚上一起换。”
男人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没再说话,只是虚虚压着她。
体重的悬殊,再怎么失控也要记得,对方开心才是第一位的。
“刚刚做噩梦了,梦见我爸了。”
本来要继续的动作停下来,看来是放肆不得了。
“想跟我说说吗?”
张也撑起身子,抚了抚她的头发,只是看着她。
南唯对上他的眼眸,又开始哭。
他从来不会说不许哭,一边哄着一边等她发泄完情绪。等她缓过来一些,便拿湿纸巾给她擦脸。
还以为她要讲什么死生大义的事情,开口却是,“我爸不让我们在一起呢?骂你是混蛋,我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啊。”
张也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嗯,我是混蛋。还有吗?”
“说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怎么我们没结婚就住一起了,还骂我妈纵容我,说让我就这样跟你跑了。”
男人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
睫毛上沾着泪水,有点咸。
“还有吗?”
南唯摇头,“没有了。”
张也再次覆住她,“睡够了没有,饿不饿?”
声音有些沙哑,怎么样都是不容拒绝。
......
“晚上吃猪脚,再煮个鱼汤?还想吃什么?”
“想......坏死了你。”
“总不能总是你使坏。”张也笑着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快?等等我啊?”
最后是南唯答应他第二天去拆线,以此告终。
张也简单换了衣服,准备晚餐。猪蹄早已经足够软烂,再煮个汤就好了。
时间有些晚,两个人都不算是特别有胃口,随便吃点就好了。
“让我看看同意书。”
张也在处理鲫鱼,汤快煮开了,冒起的烟很快被抽到油烟机里,不在空中留有什么痕迹。
就像她所有稀碎的情绪,都被他捡起来,好好处理。
“在客厅,还有心情的话,顺带也弄一下花吧,按你想的做就好。”
南唯点头,去客厅找那份同意书,没找着,也懒得翻了。
又是白玫瑰,她记得这叫骄傲。
还是在春天的时候,那会倒春寒,张也说,要记得带着骄傲捱过春寒。
没想到转眼都快一周年了。
“张也!”
张也站到厨房门口,“怎么了?”
“明天拆完线让我朋友过来吃饭好不好?”
“晚饭吗?中午指定来不及。”
南唯想了想,“我还是再问问吧。”
张也给她扯一个笑容,“又不着急,怕我跑吗?”
南唯噢了一声,开始弄那些花。
九支白玫瑰,还有两支黄莺。
她原本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拿两支草,直到她先把那些玫瑰拿出来,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像没有黄柠檬加持茉莉朗姆,像索然无味的老式包办婚姻。
直到黄莺也被修剪好一起插进花瓶里,一切才变得鲜活起来。
鱼汤煮好,张也喊她吃饭。
“要给团团喂饭吗?”
“你先洗手上桌,我给她放饭。”
那盆猪蹄被端上来,已经被扯的细碎,一看就是张也处理过的。
有一瞬间她就是在想,赵女士都不见得有这个耐心吧?肯定会做不少方便的菜,但绝对不会为了她方便,就一直这样。
“在想什么?发呆呢?”
张也给团团放好饭,洗了手上桌。
鱼汤里放了不少香菜结,都是南唯喜欢的。
“刚刚没找到知情同意书。”
他站在她身侧,给她盛好汤,问她,“现在要看吗?”
南唯摇头,“我心里有数的。”
好像不会再有人比你更爱我了。
张也忽然开始说起来,“开春没多久的时候,老陆就说准备让你过来了。当时等了有一阵,才见到你。”
“后来有了些端倪,他就开玩笑,说玫瑰不好养啊,要我好好照顾,不管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也许大部分人都会喜欢红玫瑰又或者是什么粉色黄色香槟色吧,但是我最喜欢白色。有即是无,空即是色。”
南唯笑起来,“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嘛,早有预谋明明就是。”
“被看穿了?”
张也要坐到他的位置上去,却被拉住了,“有话说?”
南唯笑着点头,“对啊,有话说。”
张也弯腰,只听见她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着,“我爱你。”
极克制的吻落在眉心,“我也爱你。”
张也吃得快,把床单被罩先拆下来了洗。南唯光着的脚在半空晃来晃去,团团吃饱了就趴在她腿边。
“她能不能吃猪蹄啊?”
“有点咸,不要给她吃。”
南唯噢了声,又把脚搭在团团肚子上。
别提多舒适。
天黑的很快,吃饱了也没有再出门的欲望,好在团团会用尿垫上厕所,倒是也省事。
……
世界是很小的,耿兴然只有这么个感受。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哪个圈子,都小的可怜。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把自己锁在书房,不愿意再出去。
当初把主卧改书房真的是很正确的决定,卧室也只是卧室,书房却成了绝佳闭关场所。
其实整体区别不大,也就是有没有卫生间的区别,但是却可以让人躲在书房里不需要到客厅解决三急。
陆轲不会劝她,知道劝了也没有用。
耿兴然的脾气罢了。
人竟然会觉得无聊,线上教学并没有什么趣味,孩子们更是疲惫。架不住有人要到会议室里检查课堂情况,怕随机抽查,只能这么勉强过着。
这种艰难,不应该再持续下去了。
偏偏这几年,有这么多人为情所困。
时间或长或短罢了,或许有些人就没法走出去了。
耿兴然出来了,没抱电脑,一会注定是要再进去的。
陆轲叫住她,“因为这件事,就不再跟我说话了吗?”
耿兴然转身,跟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站定,“只是这件事吗?你们好像不止这件事瞒着我?圈子再怎么小,也不至于什么都能扯到一起。”
再狠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男人德行都差不多,掩饰的成不成功罢了。
张也这样自私不懂爱的人,以后也会彻底暴露。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南唯,不会是别人。
“你要这么想,谭生也没法给你想要的答案。”
玫瑰的花期是有限的,可是只要有人有了私心,有私心的人够多,花期都可以是无限。就像不应季的蔬菜可以在大棚里长得茁壮,玫瑰也可以在温室里盛放。
但是每个人想要的结果和结局都不一样,中间有多少要看造化呢?不知道。
“你别动不动就拿她压我,她有多好,全世界都在偏心她,还是只是因为她的背景?”
陆轲摇头,“然然,如果是因为她的背景,大家都会用更聪明的手法,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这么累。她花了多大力气摆脱这些身份的加持,你应该会更有数。这样的险局,什么样的结局才会是好结局呢?”
耿兴然点头,又回了书房。
是啊,谭生一介女流,能够到今天,让所有人在崇拜她之前先摒弃她的背景,就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女性又何苦为难女性呢?
她现在拿南唯的事情去指责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心计,和那些把女性身份物化得小人有什么区别?个个都在讲利益,却总是忘记人本来就是顽劣且有私心的动物。
可是,这样不还是陷入了被他们用谭生压住话柄的圈套之中了吗?怎么样都不算是破局。到底什么样的结果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呢?其实没有人知道。
或许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没有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