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放完,张也再次强势地直接关了电视,让团团关了灯,他便抱着南唯回屋里了。
“骗人噢~”南唯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撒娇一样讲他。
张也觉得好笑,问她什么意思。
“明明讲我说什么都算,最近总是这么强势。”
张也护着她的胳膊,把她小心放下,“原则问题,总不能容忍放纵。”
手指从衣领开始往下滑,顾着不方便,最后只能玩些新花样。张也晚上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些生活用品,至少这一阵是够用了。
南唯本来还在想要如何实践,没想张也勾了勾她的下巴她就会忍不住闭眼吻下去。
直到防线被反复试探至突破,张也还能分心护着她的胳膊。顾虑太多,实践地并不算透彻,以至于南唯还有心情梳理逻辑跟他讲别的事情。
她也是犯懒,不愿意再洗澡,张也只能用热水打湿毛巾,慢慢帮她清理。
“你以前怎么好像,都没有这么积极?”
张也笑着,空着干净的手刮了刮她的鼻梁,“不要对我的能力抱有怀疑,到现在我都已经很收敛。”
“那你怎么……”还能够敛着脾气?
张也懂得她想问什么,“要等你手好,多多少少要关照病患,总不能都凭着情绪胡闹。”
最后只是笑了笑,轻拍她的脑袋,“我也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他收拾好,把电脑拿过来。两个人都还不想睡,可以聊些别的。
之前就拟好了框架,只是细节还需要商议,现在正是个好时机。明天和意外谁先来都无法预知,能做的就是好好过现在。
张也的收入构成虽然有些宽,但也极其简单,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债务,怎么样都算是方便的。
几乎是把所有都给了她。
“我不要你的钱。”
南唯看了看电脑,又看他,“我只要你。”
张也扯了扯嘴角,“我能陪你多久呢?我能做的·就是好好锻炼好好生活,能陪你久一点。”
同一个文件夹里,还有个空白文档,是遗嘱draft。
想到过去种种,南唯恍惚意识到,生死老病不过寻常。她身边的人会有优越的面庞、健壮的体魄、过人的眼界,可是老去也是必然。最近最近的就是南熠,然后会是赵嘉铭,再会是张也,会是自己。
“不要哭,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张也低头,擦掉她的眼泪。
南唯只想到,最近看的不少内容,都是在讲,“国人最缺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应试教育,而是性教育、爱教育和死亡教育。”从小到大会一直有人讲如何应试,但是不会有人愿意讲性、讲爱、讲死亡。偏偏这些比应试还要贴切生活,偏偏无人讲述。哪怕现在有人会讲一讲如何爱自己,最后也不过就是借着一些噱头去营销别的商品。
南唯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好面对着眼前人。
“知道我为什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天吗?”
张也摇头,扶着她的肩膀,听她讲着。
“白天看了一些视频,好催眠噢。但是呢,又有些上瘾,就断断续续看。最后发现,其实只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一些事,但是从来没有人讲过。就像我之前一直缠着你问你,但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准备什么,又要怎么开始,也没有人讲过要注意什么。有好多东西都是自己去查去探索,才会知道一些,根本算不上熟练。在跟谭老师之前,我一直在老陆那里学习如何做课题,如何处理数据,连学校的医保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多东西都是后来跟着谭生,她动不动教教我。虽然也有妇科医生会在做科普吧,但是还是有好多人又不自信又不敢去见医生,后面拖的好严重。我本来没觉得,有多深的感触。但是刚刚我觉得,其实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不是吗?”
南唯看着张也的眼睛,他刚刚因为要用电脑,重新戴起了眼镜。他满脸虔诚,只是认真听她讲着。
“你看,我们在一起之前,我会很享受每一个我们刚好在一起的瞬间,会想多看看你,会想你到底有没有动怀心思;在一起之后呢,我就会想别的了,比如你什么时候会亲我,我们什么时候会发生关系。会有幻想吗?会,但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我们生活里的一小部分。”
她脑子忽然卡了壳,已经忘记了要讲什么。
张也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继续。
最后她只是简单总结了一下,“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情,最后因为没人讲,成了禁忌。”
张也淡淡笑着,“那我以后要多讲一些。”
“多讲什么?”
“我爱你。”
南唯反应慢半拍,也回应了一句,“我也爱你。”
草稿终究还是草稿,南唯不想现在就要他全盘托出。
最后是关了灯,酝酿睡意。
南唯缩在他怀里问他,“这是我第一次说我爱你吗?”
“不是。”
“之前送你回学校,后来在老陆那里喝酒,你打电话跟我说过,那是第一次。”
南唯噢了一声,小声说了晚安,放下心睡了。
……
去西湖之前,张也又陪她去复查,结果算是很理想。
谭生在西溪定了民宿,每天就在岛上生活。醒来就喝茶看书,睡前就让管家送酒过来。
管家很负责,服务对得起价位。
不过为了方便,她还是下了岛,在北山定了餐厅。张也在莫干山开完会过来,也会更方便。
冬日的道路,早已开始萧瑟。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只有少数的常青观赏树还带着绿,其他都只剩枯寂。
边上就是医院,道路两旁尽是落叶。
起风了,空气开始湿润起来。
谭生之前讲,初雪就是这几天的事。
大家最开始都不愿意相信,直到大雪漫天,不止是杭州。
他们都没法用正经的话去讲,只能耐心点,等一个好结局。
但是什么样的结局算得上是好结局,没法讲。总会有官方的消息,总会有人只相信自己的臆想。
南唯并不愿意参与到人际的场合里去,便先去了北山陪谭生。
“我在春天的时候来过这里噢~超级漂亮!”
谭生笑着,“那时候住在哪?也是北山这边?”
“在保俶路那边,很有意境。”
“去过花港观鱼吗?这个天气过去,会很有风趣。”
南唯摇头,拿手机查了下距离。太远了,谭生的身体,她还是有数。
“没去过的话,陪我过去走走?我让人开车过来。”
“可以吗?”
“当然。”
餐厅管家开了车过来,经过断桥和西泠桥,再是苏堤,最后到了花港观鱼。
这边人不多,和北山相比确实另一番风味。
谭生交代管家过一个钟再来接,便带着南唯到亭子里坐好。
今日天阴,可见远方云烟。越往尽处越是只剩水墨的影子。
偏偏在这时,南唯想到那句“唔知潭水深”,虽说很不应景。
水面有些许涟漪,好像是下雨了。
谭生笑着说,“应该是雨夹雪。”
“初雪哎!”
“是初雪。”
谭生并非不知道为什么南唯现在还在休息,按着前同事那边的消息,她应该在南边好好做调研。结果来的有些快,但并不让人满意。
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这是好结局。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风雨,用来掩盖别的声沙。
但是无所谓,人至少不应该,在风口浪尖,更不应该,成为众矢之的。
雪下的大了起来。
“谭老师知道今天一定会下雪吗?”
“不知道。不过就算下雪我也不会在断桥的。”
“为什么呢?”
“人太多,个个都只知断桥残雪。”
南唯笑着说,“应该还有湖心亭。”
谭生笑起来,只是坐着,看着远处云烟,没再说话。
南唯往边上走,追着鸳鸯玩去了。
鸳鸯也并不总是成双成对,总有那么几圈是三只或是五只。有那么一瞬间心梗,想到耿兴然。
最后只能劝自己不要想,毕竟人已经安安稳稳在自己身边。
南唯最后回到亭子里,陪耿兴然坐着。
“有心事?走一走吧?”
南唯应承下来,跟着谭生走了。
她这个年纪,虽然保养得当,但终究是有岁月的痕迹在身上。且不说她与死神搏斗过那么多次,光是心脏支架,就不知道多久要做一次置换。
对面能看见雷峰塔,个个都知道那是过去的传奇,至于细节,没有人会认真深究。
正如谭生,个个都知道她的名头,真正要论她的品行,都只会拿她的性别做文章,要用风言风语去摧毁她。
雪大了起来,谭生开口,“上一回下大雪,还是很多年前了。雪大的,出行都不便。今日只当是意思意思,算是呼应一下吊诡的事情。”
“谭老师都知道吧?”
“知道不知道的,也只能是知道了。结果我们说不了的,只能不带情绪地陈述结局。也只是一个结局而已,公道自在人心。”
南唯点头,记下来。
时间好像在这一段失去了刻度,像半生,也像一瞬。
管家打着油纸伞过来接谭生,谭生拒绝了,“淋淋雪,也算是风趣。”
最后三个人在餐厅会和,张也亦是一身雪花。
南唯看着他身上些许凌乱的痕迹,想到不知是哪个讲过——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