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黄昏,收到外公的来信,邮差把信投进院外文化墙上的绿皮箱里,我把信从信箱中抽出来,拆开蜡黄的信封,火漆封印上的玫瑰像极了冷美人的模样,外公信中写道:“我亲爱的瑾夏小公主,路易十四的标本已经收到,这个季节还能看到它开放真是不容易,听管家说你在庭院里为它们搭上了温室玻璃房,你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冷美人总会开花的,不急吧,等到四五月,她便如火如荼的绽放了,美丽的事物永远是值得等待的......”
我慢慢合上红色条纹简朴的信笺,把它折成了纸飞机,在空中划下美丽的弧线,迎着它落下的视线打在了靠在车窗边仰头看着我的人,一米八几的高个,长腿微屈,墨镜下的脸看不清楚表情;管家把他引了进来,“瑾夏小姐,他说是你的朋友?”
我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艾瑞,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这样的朋友,你做事向来谨慎入微,怎么就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艾瑞挺着的身板,右手扶在胸前向我点头致歉:“瑾夏小姐,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落实他是不是你的朋友,但是他是王先生的朋友,这点不假。”
“王先生,我哥哥?”我微蹙着眉头,艾瑞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是的,小姐。”
男子倒是不客气,自来熟的坐在一旁沙发上,翘着优雅的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支着头看我,我在艾瑞的眼神示意下坐了下来,艾瑞去准备茶点。
“你......”我刚想说话,他便把身子扶正,双手紧握靠在大理石茶几上看着我:“因为太想你,所以从英国特意飞来看你。”
我一时惊讶到语塞,正巧艾瑞把莓果茶放在我手心,靠着她快速了解到的信息补场道:“瑾夏小姐,你和赵先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小姐移居法国,有些事情因时间久远记不清楚了。”
我点了点头,原先外公说我笨,我还不信,现在想想果然是自己记性太差了。
男子眉头紧紧锁住,一脸不悦地看着艾瑞,艾瑞也察觉到他不友善的目光,将茶杯轻轻叩响放在他手边,“赵先生,你来的时候见过你母亲吗?夫人身体好吗?”
他愣了愣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眉眼的不爽旋即舒展开来变成阳光明媚的模样,他朗朗地笑出声,露出那一口大白牙,中间的两颗兔牙无形间为他增添了不少迷人的光芒;昨晚的记忆还清晰的刻在脑子里。“她很好,谢谢艾管家关心。”
我看了看他,面上是笑着的,思绪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赵之勤的心凉到了骨子里,这一次,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曾通过王胖子了解到她的主治医生,也动用了点手段查到了她的药物记录,老头子一心是为了她好的,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她竟然会那么痛苦,那如一只白色的小鸟昏睡在大厦的天台上悲戚的样子仍让他心有余悲。
母亲最终还是败在了在他怏怏的乞求下,为了见她,他不知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听话地在英国完成了四年的闭校进修,在顺利完成学校毕业考核的同时也拿出了第一份在赵氏企业的任职成绩;母亲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端出了赵夫人的架子游走在大小商务宴会中,靠她卓越的外交攻势让老头子留给她几分薄面,毕竟还有一层原因,老头子是看着她家小子长大的,心里多少有些信任,但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面对母亲的警告他也是毫无条件的答应了下来。
我将手中杯子放在茶几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分开的。”我诚恳地望向他,企图在他身上或语言间捕捉到空白中的色彩。
他抿了口茶,举手投足间多了些陌生的稳重感,“10余年了吧。”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说谎话能说得那么气定神闲。
“嗯......”我思索着,确实是挺久远的了。
他从皮夹里取出一个礼盒打开推到我面前,一款巴洛克淡水珍珠镶嵌金边皇冠的孔蓝宝石项链,每个完美的切割面反射出了我此刻的模样,并没有宝石那般璀璨夺目,平淡似水,似乎什么东西都撩拨不起我内心的涟漪,有时我也为此感到苦恼,到底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或者等待着一朵花开,静候着一轮四季。
我礼貌地接过,“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赵先生。”
“我也喜欢苏小姐。”他故意避开我被揶揄后微微生气的脸,取下项链亲手为我戴上,莫名的熟悉感让我没有拒绝,我摸着锁骨处冰冰凉凉的宝石,扭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微微翘动的睫毛,“我们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
他的动作顿了顿,猝不及防撞上我的眼睛,鼻间的呼吸有些急促,这种感觉,他在邱茵茵身上从未有过;他系好项链慌张地站在一边,平复和酝酿了许久,又靠在我的沙发后背上,“从青梅到未婚妻,这关系算不算好。”
我瞪大着眼睛,黑色惊慌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面前的男子是我的未婚夫呀!
他取出一张赵氏企业和李氏企业的联姻书,上面赫然落着外公的签名。面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我并没有太多的不开心或者开心,我把它当成每天的插曲说给慕白听,他的短信没有如时的响起,或许我有未婚夫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吧;过了很久,从我晚饭后到洗完澡,慕白才回了短信:“恭喜你,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他在英国,不知道要呆在这里多久,你别说,他身上还真有点英国绅士的味道,他送了我见面礼,还亲自为我戴上了项链,虽然他的外貌长相并不是我理想型,但长得也算英俊呢。”
慕白跳出短信:“不知道,你的理想型是哪一种?”
我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脑海中隐约有个轮廓,但是说不明,“他该是像大海一样的人儿。”
慕白那边是短暂的沉默,“可惜了,我是天空呢。”
我咯咯笑了:“我是介于大海和天空间。”
“你是说,你同时喜欢两种感觉。”
我讶异地解释道:“不不不,我是介于两者间的飞鸟,飞不到天空那么高远,飞不过大海那么辽阔。”
他发了一个沉思的表情,然后我们结束了一天短暂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