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站起身:“晚了,我该走了。”并向我暗暗示意,是跟她走还是留下。她也看出来,我在这个家里身份尴尬。
我想站起身,被吴建国暗暗拉住,我只得把“我跟你一起走”换成了“好,我送你。”
“我送,我送,我送小泽姐姐。”吴稚友从他房间冲了出来。
一众人只得把方泽送到门口,由吴稚友兄妹俩将她送下楼去。
我回身与吴建国用眼神交流:“我怎么办?这里不是我家,我不能留在这里。”
吴建国捏捏我的手:“我知道。”转身对秦春说:“我和如琢去住酒......”
秦春早已经洞悉我和吴建国的眉眼官司,打断吴建国:“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今晚你们就住客房吧。”说着,眼神带了恳求,“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到一起......”
我继续对吴建国默语:“不合适......”
一贯叱咤风云的吴建国,这次站在风眼上竟然被两个女人逼得额头冒出油光,情急之下竟然打起太极:“主要怕不方便。”他摆明了是想当墙头草,想看两个女人哪边的风大,他就倒向哪边的意思。
“很方便的,客房也有卫生间,关起门来互不影响,如琢,我给小雅买的内衣都是新的,我给你放房间了一套,还有睡衣,哦,我洗过了,手洗的,很干净,如琢,后天小雅就走了,不知道哪天才回来,稚友也好几个月没见他爸了......”秦春这张苦情牌打得用心良苦。吴稚友好几个月没见他爸是事实,但吴雅妍去美国也就个把月就回来,竟被她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她为了孩子,想留住吴建国,要留住吴建国,就要留住我,为了留住我,她摆出可以奉献一切由我予求予取的架势。她的逻辑有些蛮不讲理——为了留住吴建国,她愿意奉献她的吴建国。真作孽!
我败下阵来。
如果可能,我一定会奉劝再婚女人,千万不要跟前妻走得太近,更不要以姐妹相称。只一个所有权问题,便会让人混淆得头疼。你以为是你的,她认为是她的,你认为以前是她的现在是你的,她认为以前是她的现在也是她的,她想是你的才是你的。这一圈曲折下来,女人善妒,再好的关系,也会滋生矛盾。
如果年轻几岁,我肯定会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也许,年轻几岁,早在白天吴建国和秦春一起默契地看电视聊过去,把我晾在一边的时候,我就已经摔门而去了。但是现在,我想巨龙腾飞,沉重的翅膀诉说艰难。
我别别扭扭地先回房间洗澡,留他们一家父慈子孝秉烛夜话,共享天伦之乐。
洗完澡出来,顺手在枕边竟然摸到了一本小说。这显然是秦春放的,她为了让我留下,为我铺床,迎合我的爱好,可谓是煞费苦心。她在这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烦闷变成酸楚。秦春不易,女人不易。为了家庭奉献一切的女人不易且伟大。
我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吴建国悄手掀被上床。结婚这么久,我们同时上床,相伴入睡的情况少之又少。大部分时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他在哪,他在我睡梦中来,又在我睡梦中离开,如两个浮萍。
他躺下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我睡意正浓,被他惊醒,有些烦躁地翻身侧向床外,忍不住问他一句:“你还睡不睡?”
他有些抱歉:“哦,吵醒你了?”
废话!
他又翻了个身,面向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委屈的孩子在向我诉说:“最近总失眠,明明很困,就是很难入睡,下午不应该喝咖啡的。”
“要不要来片褪黑素?春姐这儿有。”
他所问非所答:“谢谢你,如琢,今天委屈你了。”
我的脑子空空一片,神识驱逐着睡意,回一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也只能靠这些博你欢心了。”
“嗯?”
我瞬间清醒:“我的意思是,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琼浆,你救了我父亲一次,我帮你维护家庭和谐也是本份,要说谢,你应该谢春姐,她比我付出得更多。”
“她年轻时候,不比别人差,为了这个家,她付出的太多了,看得出来,她今天羡慕宋老师了。”
“别说春姐,我还羡慕呢,签订早就拿到了,一直没能出去成。”
“要不,我让小雅给你订机票,跟她们同去?”
“算了,以后再说,”我开灯,从包里摸出孟萍的名片递给他,“你焦虑失眠是不是因为钱?她爸爸是浙商帮的一个商会会长,如果你需要资金,她答应帮忙。”
“唔,孟萍,老孟的女儿,我今天早上已经和老孟见过面了。”
“你们认识?”
“是秦春认识,秦春的一个远房亲戚,第一次见,没深谈,我明天走,两天就回,再继续跟他们磋商,估计问题不大。”他的语气淡淡的。
“挺好,挺好,问题能解决就好。”我连说两个挺好,按捺下了语气里的失落和醋意。我急霍霍地忙了半天,费尽心机不遗余力,敢情只不过自以为是表错情了的小丑。申越说得没错。
“有你们,我何德何能?”男人啊,总是这么自恋。
“怎么,你要不要去春姐那屋睡?”
吴建国听出我的讥讽,贴上我的后耳根:“你这张嘴,总是一点不留情面,说你毒,你却老做为别人挡刀的傻事;说你傻,你又精明得不露声色;说你真,你又总爱逞强假装......我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很生气,气到最后,发现其实我是害怕,害怕你真的离开我.....其实今天我一见到你,我就明白了。.等这件事搞定,我带你进山住几天吧?就咱俩,好么?”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温度滚烫。他的声线遣绻低沉,顺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控制了我的全身。我一时动弹不得,对他滚烫怀抱的眷恋,使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寂寞。从小到大,我体会过被人需要的感觉吗?
我把他温暖干燥的手掌抱在胸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