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就是柒曾那样详细地讲述过的,连云彩都被蒸发掉了的日子。由第三人称转换到第一人称的故事,仿佛一下子加重了几百倍,重重地落在心头,激荡起一片尘埃。遮天闭日的。
然而天空其实傻子一样的晴朗透澈,没有一丝纷杂。
走在阳光下。我却无法拥有那种单纯的快乐,也做不到快乐得单纯。还有若雨安静地陪在身边呢,我努力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浸入到甜蜜的美好当中,却已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在淡淡的幸福里跳动着的心脏,只是一种回光的返照罢了。在破碎的面前,坚强地微笑着。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胡乱地摆弄着一些诸如钥匙、硬币之类的小玩意,目光漫无目的地一遍遍扫过地面。若雨就在身旁。我可以听得到,感觉得到我们的脚步,以及那份沉重之中,强装出来的轻盈。我们的未来还没有那么清楚地展现出来,我却似乎已经听见了遥远躲藏在阴影种的笑声。冷冷的。想不出该用怎样的言语,才能将身后那些日日夜夜的快乐以及眼前将临的不知会有多长的怀念一倾而出。于是选择了沉默。
我们彼此都安静着,默契地一路走下去。
我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鼻子。总习惯在情感汹涌的时候,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动作。然而身处的这个看似祥和安逸的世界,却埋藏着太多的喜悲和起落。以至于我的鼻梁上渐渐留下一道印迹。很细,但很清晰。若雨看着我,忽然地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原因,摸一摸鼻梁上的印痕,笑。前一阵的失落和伤感,受到这猛然间爆发出来的欢乐的惊吓,忽然就逃走不见了。我们停下来,前仰后合地笑着,笑着,笑着。丝毫不去理会路人异样的目光。一直到笑容变得僵硬,一直到感觉到了痛。胃痛。从那时开始便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在所有最为难过的时刻,会感觉到整个胃在抽搐着,痛起来。或许,正是那慢慢逼近了,而我们却故意视而不见的未来,才使我们如此放肆地宣泄心中的情愫。
笑到肚子都痛了,继而感觉到饥饿,这才想起我们已经毫无头绪地走了整整一上午。
停下了脚步的我们安静依然。我和若雨都低着头,默默地咀嚼各自的午餐。我咽下最后一根薯条,抬起头注视若雨吃冰淇淋的动作。慢慢的优雅的轻舞的。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抬起头来,看着我。过滤掉周围的一切喧嚣,我几乎听得到目光相互摩擦的声音。碰撞产生的火花,释放出热量,融化着玻璃杯中的冰淇淋。看着若雨咽下了最后一口的甜蜜,擦了嘴,把纸巾丢回到桌子上,我站起身,拉着她回到那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的空气中,感受两个人肩并肩的温暖。谁都不肯先开口,即便那结局都已经尾随了我们好久,仍旧不愿使我们就这样简单地陷入到失去的悲哀当中,不愿让泪水里的盐份刺痛心口的伤。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太早。
仍旧是沿街而行。似乎是要把今后不能够再一起面对的路途,在那一天的唯美氛围中一口气走完一般。我们走着,时不时地转过头简单而努力地笑。话并不多。不触及从前的温馨甜美,那会牵扯出太多的伤心和惆怅。也不去谈以后的心愿或畅想,那会让我们联想到迫近的孤单和悲伤。太敏感的心,在静谧中轻轻地跳动。那样,它们才不会破碎掉。
漫步。微笑。
终于还是我先停下来。我看着若雨,时间凝固了许久,我才开口说,知道么,若雨,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所以不希望你离开,我,是不会让什么随风而逝的。在炎炎的烈日下走了那么久,嗓子都干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沙哑,显得软弱无力,像是最后徒劳的挣扎。
我终于记起来了。
这句话,为什么你一定要等到现在,等到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才肯说?我记得那时候若雨这样平淡而伤感地说。
我也终于记起来了,后来的后来,摩卡用同样的语调说过,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让我知道?
回忆重叠在了一起,可我始终沉默着,找不到任何的语句来安慰或者抗争。然后她们伸出手,和我的手握在一起,而我那么轻易就放开了。我知道我抓不住的。因为风肆虐地刮起来了,那么猛烈。
最后,最后一个路口的绿灯闪动着将要熄灭的时刻,若雨回过头对我说,就到这里吧,不用再往前送了,我可以自己走的,再见。而我连再见都忘了,没有再见。
红灯亮起,那时候的幸福都顺从地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