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并不爱吃,啤酒更是不可能喝的,辛月就撒谎说:“我到这里来之前在家里吃了点东西,不饿。这么晚了,你肯定饿了,你吃吧。”范正“哈哈”一笑,爽朗地说:“刚才是不是把你吓到了?故意逗你的!看你有时候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的,其实胆子还挺小。随便吃两个串串,说会儿话,好吧?”辛月的性格一旦轴起来,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不吃就是不吃,但为了不拂他的好意,就假装着拿起一根,望着范正,看他想说些啥。正是这一夜的一番交谈,让辛月不自在了两个多月,也正是由此而后发生的事情,让慕容夏虹现在又要费不少脑细胞,去思考如何在和陶华在一起之前打扫干净自己身边的这些枝条藤蔓瓜瓜葛葛。
她觉得因人制宜,这里刚一点,那里磨一点,就这样如何如何;想得累了,就和衣躺在床上,不洗不漱,却愈发沉浸到这一番思考中,彻底失眠。窗外偶尔有几处树叶空荡荡的沙沙响和远处马路上传来凄清的喇叭声。看看手机,凌晨转点了,她想打个电话给陶华,跟他聊聊,可是一拨通手机响了不到三秒便挂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好,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就这样辗转反侧,时而昏昏沉沉,时而清醒异常,终于等到窗外晨光乍现。
还好,今天是周末,睡得不尽兴,慕容夏虹干脆爬起来,把自己脱个精光,光溜溜轻柔柔的一副漂亮的小身段,像一个“大”子仰八叉地躺在一米八宽的大床上;张开双臂双腿,然后又合上,如是这般做了五十来下,浑身上下微微发热。到浴室洗个澡,又躺下,她心里想着:这两天不和臭家伙联系了,过几天再说吧;免得没有精力去对付那几个讨厌鬼,而现在是不可能和他说起他们的,也不能够征求他的意见和解决方法,免得他会误会,会吃醋。她把几种情况做了大概分析,觉得比较难办的是要到学校拉横幅的范正,这人比较纠缠,不太好办。又想到老秦,一想到他,她可真的气不打一处出,这人简直那什么,在她身上播下种子,却不主动担责,害得她自己一人承担、独自解决;不仅如此,他还利用手中的权力将寻花问柳变成家常便饭,竟然还有脸要求和她见面,见面干嘛,无非就是要她继续做他成堆的花柳里的一枝;话虽如此,这个秦青美,也要防他出什么幺蛾子。她觉得其他的应该都还好说,有足够的办法对付;趁现在还早,赶紧再睡一觉,睡醒了才有精力去击破一个个困难。
每个周末一大早都能够在烟湖岸边看到陶华健美的身影,在湖边小路跑上五公里,忽而匀速跑,忽而百米冲刺,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出不完的力;有时又会停下脚步,望着湖光山色、鸥鸟浅翔、鱼虾浮游,木槿花开满枝桠、娇艳怒放,恍若春日里的时光。他想拿起手机拍个美景发给她看,却发现没带手机,只好继续往前跑。前面路中央有个女人正在跳绳子,旁边还有拍照设备对着她,只见她:穿着灰白色紧身上衣和紧身裤,因为衣服过于紧绷,而且上围似乎没穿胸衣,下围似乎也没穿底裤,乍一看上去还以为光着身子,只是前面和后面凸翘得有点夸张;再看脸盘,眉线粗壮、眼大有神、高鼻梁,南瓜子脸上粉面红润,运动之后的面容,让人看了很是怜爱。陶华定了定神,赶紧绕弯从路边的草地上跑过去。从清早起床到晨跑回来,陶华才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有个响了三秒慕容夏虹的未接电话,他想了想:她昨晚干嘛去了啊,怎么到凌晨了还打电话,那估计又没睡好觉,算了,不给她回电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况且昨晚她说的那个“恨”字奇奇怪怪的,让人很难去理解,从来没有哪对俊男靓女在热恋之初就想着“以后分手了不要有‘恨’”。所以,这么想着,陶华对她的依恋之心也就淡了好多,甚至想着,要花点时间好好琢磨琢磨这个女人,不管怎样,至少他并不想再主动和她联系。
早晨的这一场“回笼觉”,慕容夏虹没有睡好,总是做着各种各样的梦,一下子梦到范正烂醉如泥满嘴胡言乱语向她发狠地走过来,一下子又是老牛局长突然伸开双臂想要抱住她让她失声尖叫,一下子又是万老师那哀戚戚的眼神盯着她看,一下子又是老秦“嚯嚯嚯”的狰狞坏笑,突然被吓醒,窗外已大亮。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快八点了,儿子一般得要到大半上午才会起床,所以也不用急着做吃的。“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响,她打开一看,一条微信消息写道:“虹,整整三年了,那年中秋节的第二天傍晚,我们仨一起吃饭,我和辛月都喝醉了,唯独你没喝。你送我回家,不是家,是店里,你扶着我走进店里,还帮忙关了卷闸门,然后…。相处的过程中,也有一些不愉快,但我们还是能够做到尽量找到时间在一起。可是今年初以来,我们只在疫情解封的那天匆匆见了一面,后来你压根儿不让我和你见面,还跟我说狠话,说要‘找人打我,打110抓我’,好吧,这些都没关系,你知道,我用情之深,你怎么这么狠心?和你见一面都这么难吗?我不理解!请你尽快安排个时间,越快越好,咱们谈个清楚。”发信人是“咬月亮的老鼠”。刚才晨睡的时候做梦被吓醒,慕容夏虹本来心情就坏透了,现在这个家伙又阴魂不散,发来这样一条消息,还让不让人活了,“都他妈什么鬼东西,什么死鬼东西,不如死了算了呢。”慕容夏虹自言自语道,她忍不住了,想了一会儿,回了一条消息:“我到底把你怎么了?我是欠你什么吗?如果有,请你直接说,如果没有,请你消失!”发了这条消息觉得表达得还不够透彻,她又接着发了一条:“昨晚打电话,今早一大早又发消息,你怎么让我感觉像是阴魂不散呢?我如何才能摆脱呢?”
范正收到了这样两条信息,心里那个气啊,真想把慕容夏虹撕个稀巴烂,觉得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她的无情之火怎么会突然腾空而起,一点过去之“恩”、相往之“德”都没有了,想了想,咬着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道:“‘为人师表’,你哪里配得上?”编辑好了,点击“发送”,结果提示对方已拉黑自己,无法送达。范正更加地生气,非得要找慕容夏虹当面理论理论不可,但他知道,要冷静,冷静才能想出办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在哪里可以找到慕容夏虹。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过去交往的一些细节,猜测到:她周末如果没什么事,一般还是会去学校的,而且,她一旦心情不好,就不会安排其他事情,大概率会去学校。唉!要知道她家在哪里就好了,她之前的“家”他是去过的,今年搬家之后,就不知道了,跟她打听了好多次,就是不说。有一次,悄悄地开着车跟着她的车,结果被她带着兜了一大圈,逮着了,两人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名、四野荒凉的地方站立了好长时间,他一个劲地道歉,她给他狠狠地训了一顿,当时她还说,如果下次他再跟踪就要打110,这个女人无情起来简直比黄世仁还狠毒。这么一分析,心里也就没什么气了,“什么事都得讲策略”范正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咧开嘴,“哼哼”地笑两声,他计划吃过中午饭之后到学校去找她,太早了,她可能还要照顾儿子,还不会到学校。
慕容夏虹发了两条消息,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心里想:这样挺好,刺激他一下,他估计会去学校,行,今天就在学校再谈一次,先给他一点狠的,让他彻底断了孽根,如果他真的坚持要拉横幅,那就再哄哄他,用点缓兵之计。这样想着,她又开心地笑了笑,突然停住笑,因为她发现一个问题:陶华怎么不给她回电话或发消息呢?虽然凌晨时分只拨通三秒便挂了,他也应该给她回一个电话或消息啊!算了,都是一些什么虚情假意的鬼东西,都是一些什么难缠的讨厌鬼,都不要才好。她就这样想着,然后气嘟嘟地起床,洗洗漱漱,从冰箱里拿出了她和儿子的早餐食材:饺子、青菜、鸡蛋、卤牛肉,就等着儿子起床了她就做早餐。走到阳台,从二十二楼向外看去,也不空旷,前面有楼挡住,向两边看,倒还能看得比较远,她看到紧挨着小区的东边,有一块荒地,有人种了一些菜,也看不清都是一些什么菜,大约就是青菜萝卜之类吧,“什么时候去偷点菜回来,对,带陶华去,让他去拔菜,我放哨,嘻嘻。”慕容夏虹心里想着带他去偷菜,就莫名地觉得挺开心,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畅快了呼吸一大口二十二楼的新鲜空气。
不过,一直到大半年之后的春天里,他们才真的去那块东边的菜地里去偷菜,他把她的手往回拉拉,示意她往回走,便自己一个人偷摸摸悄没声息地沿着暗影走到菜地边缘,看到一颗长得绿油油的肥肥嫩嫩长相可爱的青菜,用手握住它转了两转,拔了就跑,还是被菜主发现,拿着手电筒在后面一边照着一边叽里咕噜地骂,不过用的方言,他俩也听不懂骂的啥,只是感觉那人挺生气。
大半上午的时候,慕容夏虹和儿子吃完早餐,儿子要出去找同学玩,她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之类,然后自己也离开家,开车去学校。说实在的,往学校去的路上,她还是心有忐忑,想着自己这么一副在外人看来“温柔娇弱、和蔼可亲、春风化雨”的形象,待会就要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厉言厉声地说话,她祈祷自己不要演砸了。到了学校,把车停好,从停车场的后门进到学校,爬楼拾级而上,嘴里还哼哼着小曲,给自己壮壮胆,到了四楼,转弯往走廊去,她看见范正竟然在办公室门口站立着了,她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鬼东西,怎么进来的?”便低着头,也不看他,快到办公室门口,嘴里嘟囔了一句,像蚊子哼哼:“办公室坐吧。”范正可能也没听到她说什么,反正就跟着她走进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了;有小半年没来这里了,他东瞧瞧、西看看,发现多了点绿植和一束玫瑰花,便心里有些酸酸地问道:“这束花是谁送给你的?”慕容夏虹本来想说“一个朋友送的”,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今天是干嘛来的?是来聊天的吗?于是,她马上换了一副腔调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范正听着一愣,压了压火,打了个哈哈说道:“呵呵,随便问问,爱说不说!”慕容夏虹沉默了几秒,把心横了横,冷面寒声有点不耐烦地蹦出三个字:“你说吧。”
范正走到皮质老板椅背后,双手搭在慕容夏虹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你知道吗?你总是不理我,不让我和你见面,我的心都快碎了,感觉都快死了。”沉默了两三秒,慕容夏虹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像是一朵痰在里面轻轻打了一个转:“那你怎么不去死?”范正听得清清楚楚,有点不知所措,脑海里突然闪现“阴魂”二字,就“哈哈”大笑着说:“要是死了,那不就真的成阴魂了?”当初他就是用这种炉火纯青的耍赖功夫,俘获了她的芳心,今天又故技重施,慕容夏虹听着微微地笑了一笑,往前直了直身体,指着长条皮沙发,轻声说道:“坐。”
她站起身,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温白开水,因为是昨天的开水装到热水瓶里放到了今天,已然变得温热了;范正稍微站起来一些,前倾着身体,几乎脸贴脸地盯着慕容夏虹看,在接水杯的时候,故意先握住她的手,等着她自己抽出来。慕容夏虹抽出自己的手,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嘴巴里惜字如金地蹦出三个字:“你说啊。”他只好讷讷地说:“是的,开始和你交往的时候,是我欺骗了你,可是后来我为了你还是离了啊,把证都给你看了,然后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这些不都解释过很多次了吗?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呢?你既然是我女朋友......。”说到这里,慕容夏虹马上把他打断,面带愠色地说:“上回不是谈过了吗?谁是你女朋友?”范正不耐烦地接着话说:“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是就是?这么随意吗?”慕容夏虹心里想:这家伙还杠上了,马上说道:“怎么呢?还要敲锣打鼓拉横幅向大家宣告分手啊?上次说得那么清楚,你不懂啊?脑子进水了?”
范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能够喷出火焰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她说道:“那行,那我明天还真的就做一批横幅,周一就挂起来,请两个人绕着你们学校挂一圈。”慕容夏虹心里想,这种事他是很有可能干得出来的,因为在她心目中,她觉得范正和“流氓无产者”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无赖、泼皮,虽然和他在一起有时会有一些惊喜、刺激,可是冷静之后往往又会是自责、悔恨,就在这样矛盾的纠结中,她和他的关系时好时坏,交往了三年;而且这个人,你如果把他搞毛了,他真的是有可能干出来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的,他如果真的这么干了,顶多被警察抓去以扰乱社会治安关几天,可是这个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对自己的影响可就真的相当大。慕容夏虹想到这里,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娇羞地笑了一下,说道:“干嘛啊?要不要把梅里市都拉上横幅啊!瞧你德行!”
慕容夏虹这么一说,范正反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刚才的态度有些霸道,有点盛气凌人,于是解释道:“我刚才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我是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的。”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拿起慕容夏虹的水杯,给她也倒了一杯温白开,放到办公桌上,递到她面前,她莞尔一笑,顺势接过来喝了一口;看到范正在办公桌旁木木地站着,正准备说话,这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只好坐回到沙发上。外面那人敲门敲了几下,慕容夏虹也正准备说“进来”,就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便笑着对范正说:“是李主任。”李由打开门,一脸堆笑地看着慕容夏虹问道:“吃午饭没有啊?”猛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帅哥”,李由觉得有点不自在,马上收住了闲扯的由头,接着说道:“慕校长,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停车场,我猜你可能在学校,所以就过来和你汇报一下。那个绿植之前不一直说要这么多吗?”说着,就伸出了五根指头,然后接着说道:“现在这么多。”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慕容夏虹看着他笑了笑,向他伸出大拇指,说道:“厉害!”然后接着说:“付款方式上我们可以宽松一点,请舒老板放心。请他尽快发货并安排工人种植,再晚了,天就冷了,不容易活了。”李由点头称“是”,然后用眼睛的斜角余光瞄了瞄范正,心里恨恨死了,本来想着周末没什么人,正好可以和校长说点“体己话”,他还想要积极上进的,正好校长可以是他很好的阶梯,而且校长经常说她是土生土长的雨山人,多少有些资源,他可不想丢了这么个“宝贝”,可是,看着范正似乎有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只好憨憨地说:“校长,那我回办公室了,下午加班做点事,您有事随时找我。”说完,望向慕容夏虹点了点头,就往外走,打算离开她的办公室,到了门口,回头问了一声:“要关门吗?”慕容夏虹犹豫片刻,说道:“关上。”
俩人相对无言,沉默了有多久?不知道!只知道投射到窗户上的树影有了明显的倾斜移动。慕容夏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眯斜着眼望向范正,说道:“我想休息一下,你走吧!”范正不走,依然呆呆地看着他,慕容夏虹没办法,强打精神,说道:“我以往也交过一些男朋友,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几乎有点‘死皮赖脸’了,讨人嫌,怎么这样纠缠呢?”范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敢有啥反应,他知道,她发起神经来,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可以说“特不靠谱”,比美国总统老特还不靠谱;所以,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只好不说话。慕容夏虹被他呆呆痴痴地看着,心里有些发毛,没好声好气地说道:“范老先生,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家休息吧,好吧?别在这儿瞎磨蹭了,再磨蹭,鞋底都磨穿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要是没事,回去多想想怎么挣钱,挣够了孙子的零花钱没有?挣到了明天的面包没有?挣足了明天的水电煤气汽油费没有?就算你没事,我还有事咧,我还要回家照顾儿子咧,对了,我家狄子寒,你也见到过的,你觉得他长得像谁?”范正一怔,子寒不是狄风的儿子吗?当然长得像狄风啊!她又开始胡说八道,无非就是想把他吓走,他感觉到她有些神经衰弱了,便站起来,留恋不舍地说:“那好吧,我走了。”她无精打采地问道:“你车停哪里了?”范正磕巴了一下,回答道:“我,我今天打车来的。”说完,头也不回,也不打招呼,迅速地往外走去,拉开房门,然后又带上,离开。慕容夏虹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其实范正今天是开车来的,只不过开的不是自己的车,开了别人的车,因为他今天“谋划”了一件事,他觉得这件事如果顺利办成了,那慕容夏虹就跑不掉了。前面说到过,慕容夏虹今年搬家之后,新家的地址并没有告诉范正,他问她多次也问不出来家在何方,于是,有一次开车“跟踪”她,结果被她从后视镜发现,带着绕了一大圈,还被“罚站”在一个荒郊野地里,狠狠地训了一顿。所以今天,他要改变策略,先找到她住的小区,再慢慢找到她的新家。他把车子窝在慕容夏虹回家必经之路拐角的地方,逆向停在路边,这样他的视线正好对着从这条路上直行或转弯的所有车子,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就这样坐在驾驶座上等着,屁股挤得直冒汗,实在打熬不住,稍稍放倒了一些座椅靠背,就眯着眼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已经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糟糕,”范正心里骂着,“她肯定已经回家去了。”只好怔怔出神地看着车子前方,心里盘算着:今天又白费脑细胞体细胞和银子了,为了借别人的车子还扯了个谎说自己的车子坏了,还答应了一顿酒,唉,白茫茫瞎忙一场啊!
就在范正多愁善感愁肠百结自怨自艾的时候,他眼前闪过一辆相识许久的车,这辆车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在这辆车上嬉戏打闹,浅吟低唱,温言软语,耳鬓厮磨,兽性狂野。他马上点火发动车子,悄悄地跟上去,始终保持二十米开外的距离,因为她的车子比较高,所以容易看得到,而这个距离又恰巧不让她怀疑有车跟踪她。不过,有那么一段路程,慕容夏虹开得太快,几乎把他丢了,还好,红灯帮忙,让她始终完美地落在他的视线里。他一边开车,一边心里想:这一半个下午,她在办公室里都干嘛呢?对了,肯定是那个李主任又去找她了,那小子,一脸“奸媚”,看上去有点“邪乎”,看面相就是势利眼中山狼;哪天把他捉住了,警告他离慕容夏虹远一点,否则就打个半死。这么想着,他就在心里盘算,哪天在哪个路口堵住这个小子,要是不听话应该怎么个揍法,再不行,直接把这小子的家找到,上他家打闹一番,看他服不服?他发现情况不妙,赶紧收摄心神,她的车已经开出五十米开外了,她过去了红绿灯路口,绿灯进入倒数,他猛踩一脚油门,完了,绿灯倒数秒“3、2、1”,停还是过?
其实,慕容夏虹在学校待了一个下午,和李由没什么关系。李由看到范正离开了,是想着再过来找她,可是敲门没人应,用钥匙开门,里面反锁了,所以只好作罢。慕容夏虹太累了,昨晚又没怎么睡觉,还费了不少精神应付这样一些事,她真的有些精神和身体上的衰弱;范正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就歪倒在软软的皮质老板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酣睡甜香,打发了秋后的一段好时光。醒来时,窗影西斜,小树林里一片叽叽喳喳,鸟儿们在欢喜回家。“我也该回家了,”慕容夏虹心里想,“不知道臭小子回来没有,估计还没有,我自己回去搞点吃的吧,今天到现在还只吃了一顿咧。”
想到这里,她猛然感觉好像心里有件什么事情在搁着,到底什么事情呢?还是什么人呢?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她想起来了:那个臭家伙怎么一天都不给她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呢?再不联系,她都要把他忘记了!马上拿起手机,脸上漂浮着满满的愠色,拨通陶华的号码,响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有人接了:“哈罗,美女!”慕容夏虹清了清嗓子说:“看来心情不错啊!你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这样说话。”顿了一会儿,她提高了声调接着说:“你在干嘛呢?怎么也不回电话,也不回消息?”“你昨晚半夜三更打了电话,响了三秒,”陶华说,“我想你可能昨晚也没休息好,所以,没回电话,想着周末你可以休息一下!”慕容夏虹打了个哈欠,说道:“嗯,下午在办公室睡了个好觉。年纪大了,躺着睡不着,坐着睡得香。”陶华呵呵地笑了几声,告诉她每天晚上尽量在十点半之前上床睡觉,十点以后尽量不要再想什么事情打什么电话,养成好的习惯,睡眠是最好的美容护肤品,睡眠不好容易衰老,老了就没人要了。一听到“老了就没人要了”,慕容夏虹嗔怪着说:“‘老了没人要’也没什么了不起,老太太我自己一个人过。”俩人扯了会儿闲话,陶华便建议她早点回家弄点吃点,好好休息。他们又约着再找个时间见面,这一次,慕容夏虹改变了约会的地点,她说:“雨山三路和高科二路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绿道,环境还可以,我们到时候去那里散步。”
打完电话,慕容夏虹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车钥匙,开门,关门;又顺便到“后勤办公室”看了看,敲了敲门,拽了一下门把手,门锁上了,没人在。出了行政楼后门有一小片菜园,这里的菜都是学校后勤师傅们在闲暇的时候种下的,现在秋天了,白菜萝卜也都长出了一些。睡了一觉,人清爽多了,慕容夏虹决定摘一颗白菜带回去,挑了一棵又肥又嫩的大白菜,左右转两下,拔了起来,到了车边,拿了一张纸垫着,放在脚垫子上。
在经过这处红绿灯的时候,慕容夏虹滋溜一下就过去了,绿灯剩下倒数几秒,范正的车还离着四五十米远,如果过不去,那他就不可能再跟得上她,特别是前面如果她转弯的话;他猛地踩一脚油门,在红灯转黄灯的瞬间穿了过去。因为周末的傍晚,车也不多,范正的车一加速,就离慕容夏虹的车更近了,这时她感觉到后面好像有车跟着,而他也感觉到她放慢了车速,就踩了踩刹车,让自己的车和她保持了距离。慕容夏虹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车,没有发现范正的车,这才放心。果然,在玉明路交汇玉花路的路口,慕容夏虹选择了左转,而且左转向道上就她一辆车,范正不能跟上去,否则跟得太近,通过后视镜太容易被发现了,保持距离跟得远点那更不行,孤零零地隔那么远,太奇葩更加容易被怀疑,怎么办呢?他往右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在马路的最右边,像一只盯着一只近在眼前的梅花鹿的老虎,后退下弯、屁股下蹲、前脚直扑,做出往前冲的姿态,只要左转灯红变绿,他立马往左打方向盘一大脚油门跟上去。而在玉花路与九岭路的交汇处,慕容夏虹的车驶入直行左转道,范正隔着三辆车跟在她后面,红灯变绿灯,大家一起往前面开。她的车突然由直行变左转,上了九岭路,范正走了一会儿神,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快要穿过路口了,猛地左打方向盘,车前脸和前面车的屁股“欻”一声不轻不重地亲吻了一下,他也管不了许多,转过弯向慕容夏虹追去,那辆被亲了屁股的车因为已经过了路口无法转弯,驾驶员只好打开双闪、打开车门,站在原地指着疾驰而去的范正跳起来指着骂。
慕容夏虹对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感知,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哪天和陶华去那条绿道逛逛,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她想到现在还不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他,心情又变得不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轻声骂道:“都他妈的什么些鬼东西。”范正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的,不然心情也会变得不好起来,不过,他此时正聚精会神一刻不带眨眼地瞄着慕容夏虹的车跟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他感觉离自己心目中的目标越来越近了,而变得有些兴奋起来,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往前右转,上了一条不太宽阔的双向四车道,直行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左转,上了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宽阔大马路,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慕容夏虹的车向左转进入一条不太宽的小马路。看到慕容夏虹的车往前面开了不到一百米,往怡景苑小区车辆出入口驶去,进了小区,范正“呵呵”地笑出了满意的声响,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调头离开了,他终于知道了她所在的小区,再如何找到她住的地方,那多的是办法了。
把车停好,抱起了那颗肥肥嫩嫩的大白菜回到家,打开家门,家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儿子还没有回来。她把大白菜放到厨房地上,倒了一杯矿泉水,坐在沙发上,突然感觉有点心闷得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隐约感觉到今天在她的车后面始终有一辆炫闪绿奥迪车跟着,没那么巧啊,怎么一路上都不远不近呢?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范正?不是他的车啊?难道是陶华?不会啊,他没必要躲躲闪闪,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住哪里。难道是他?他为什么要跟踪她呢?没那个胆子啊?这么想着,她的脑袋就有些发晕,感觉偏头疼又犯了,一阵恶心,跑到厕所想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只吐出些苦水,漱了口,就躺在床靠背上,家里空荡荡的,深深的孤独向她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给陶华发了一条消息:“我的偏头疼又犯了,恶心呕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吐了一些苦水,现在躺下了。你呢?在忙什么啊?”
陶华是收不到她发的消息的,不是说手机坏了,而是当时他所处的环境闷热嘈杂,压根儿听不到信息铃声。恒温泳池里有好多小朋友,你打我闹,教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场景。水蒸气充满了整个室内空间,闷热潮湿,倒有几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偶尔站立在水池里,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可以欣赏几分。他坐在岸边的塑料高脚凳上,一会儿打个瞌睡,一会儿看看小姑娘在水里如快乐的小金鱼嬉戏游玩、熟练地游动,一会儿又和小朋友们玩起了“鸬鹚叼鱼”的游戏,他把手牌环扔到水里让小朋友潜泳去抢着抓起来。慕容夏虹恹恹地躺在床背上,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轻声叹了口气,竟然慢慢悠悠迷糊起来,睡着了;直到深夜时分,被巨大的“咚咚咚”的敲门声,哦,不,砸门声给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