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和前夫离婚之后,分得一套房子和二十万的现金;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孩子上小学四年级。她也没有正经工作,又不喜欢打牌交际,每天早晚接送完孩子,就在家要么做做家务要么枯坐着;总不能坐吃山空,想着自己以前在女装店里打过工,就寻思着自己租一个小门面开一个女装店。开店也不是件容易事,弄得不好,赚不到钱事小,本钱折光那是更“掉得大”。所以,在空闲时间里,她就逛逛街,专门到女装店里试装、观察、问长问短,有时候店员被她问得多了,便知她不是真心实意买衣服的,于是就不怎么搭理她;她也不恼,自己看看就走了。看得多了,觉得自己对这一行也足够了解了,便咬咬牙鼓励自己尽快开店挣钱;可是,等临了真的迈出这一步,又总是下不了决心,犹犹豫豫,一筹莫展。
这一天,她坐公交车到龙吟岛逛街,还是专门拣女装店看。不管别人搭不搭理,欢不欢迎,她都会到每家店里仔细逛逛,觉得好看的喜欢的衣服也会叫店员拿出来合适自己的尺码试一下。在一家名叫“反正有范”的女装店里,因为觉得店名取得确实“有范”,她就多待了一会儿,把衣服看了个遍。有一条低胸的豹纹长袖衫,她觉得挺好看且有个性,就让女店员拿过来一条中码,走进试衣间试穿一下看看;脱衣服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天没有穿文胸,感觉好不自在,穿上那件长衫,走出来,边照镜子边扭着身子观察,感觉衣服在胸部有点塌塌的,没那么撑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胸好像变小了一号,虽然还是挺挺立立的。
偏巧店老板还走过来帮她参谋,说她气质形象都和这条长衫挺搭配,她被别人这么一说,再加上没穿胸衣有点不自然,就随意接着他的话问道:“多少钱?”店老板说:“您这样的美女,我们宁可不赚钱也要您穿得美!给您打个对折,二八八。”辛月被这个男老板瞅得蛮不自在,虽然两百八十八似乎也不便宜,但老板说的话很让人受用,也没有多思考,走进换衣间,脱下长衫,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出来,很爽快地对老板说:“买单!”老板看她这么性格爽朗,就和她攀扯起来,她也乐得多打听打听做生意的门窍。
这是一间不大的店面,拢共不过十七八个平方米,装修得倒也简洁大方,以销售女装为主;在店门口还摆着几台给儿童往的“坐马”,便于年轻妈妈们带孩子出来逛街,自己欣赏试穿衣服,孩子没地方去,就丢一个硬币,让孩子“坐马”。往店的里面走,靠左边有一个不到两米高半米宽的小木门,挤过小门进到里面,是一间不到三个平方米的小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六十公分宽的单人床,床头放着一个小柜子,小柜子上放着洗漱用品,再往里是一间不到一个平方米的小厕所,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面的桶里滴水,不知道是水龙头坏了,还是故意地“节约”?往店子的右边靠最里面的拐角处,用帘子斜拉着隔出了一间试衣间,辛月刚才走进去试衣的时候,老板还没回来,只有一个女店员,不然她是断然不好意思走进去换衣服、穿衣服的。店子靠最里边中间有一个不大的收银台,店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一张木凳上,笑眯眯地看着辛月,说她很有眼光也很会照顾自己,选衣服也很会选;热情地邀请她有空的时候来店里多看看,不买没关系,欢迎给他们多提提宝贵意见,诸如此类的恭维话。辛月很受用,觉得这个老板人真的很好,加上自己也有开店的想法,就越发地想和他多走近走近,只是内心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店老板收好钱,把衣服按原装样式整整齐齐地叠起包好放进手提袋子里,递到她手上,随口说道:“美女,我这边有新款衣服到了就通知你,有空过来看看好不好?”辛月迟疑了一会儿说:“好啊。”“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她觉得可以留联系方式,却仍然沉默了几秒回答说:“嗯,可以啊。”“那么加个微信吧?”“可以。”“麻烦您扫一下我的二维码。”店主打开微信二维码让她扫描一下,看到微信名字叫“咬月亮的老鼠”,辛月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而自己的名字又带个“月”字,也就越发地不好意思多问什么,只是顺着问道:“方便告诉一下名字吗?好备注一下。”“可以啊,我叫范正,范进中举的范,反正的反,哦,不对,反正的正。”辛月被她这么一绕,给逗笑了,笑得灿烂迷人,心里说:怪不得店名叫“反正有范”,语意相关,这人还挺聪明。看她笑得这么带有阳光,范正的内心微微动了一下,再仔细看了看辛月:皮肤白皙,齐耳短发,五官匀称,腰不细但圆而有力;肩膀柔润,眉眼若语,眼角和额头略有细纹。俩人互相加了微信,又彼此说了些客套话,辛月带着满足感欢快地离去。
辛子凡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却喜欢做手工、画画,整日里的喜欢和女生们在一起玩,跳皮筋、蹦田字、踢毽子、跳绳,他都喜欢玩,而且玩得不比女生差。有一次,别的班女生正在跳皮筋,他的脚痒痒,也跟过去跳,那些女生正在玩得开心,突然跑来一个长得又高又胖的男生也跟着跳,她们又不敢明确地表示反对,只好让他混跳一会儿;有一个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又有点怕他,只好隔着三四米远跟他说:“你没看我们正在比赛吗?你干嘛呀?”辛子凡被她这么一说,就呆在了原地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皮筋也挡着了,别人也玩不了了;这时,平时和他一起玩的同班女生小雨发现了问题,就大声嚷嚷道:“辛子凡,快点过来,不要影响人家!”辛子凡就慢慢吞吞地向小雨走来,看他走得慢,小雨小跑过来,照他屁股踢了一脚,他才稍微地走快了一点。
因为爸爸被别的漂亮阿姨给拐跑了(妈妈经常这样说),所以到了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他和妈妈俩人一起过,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动不动就会揍他,所以他并不喜欢爸爸;反而觉得现在家里就他和妈妈两个人还轻松愉快自由一些,虽然有时他会听到妈妈不经意的叹息声和妈妈教他写作业时偶尔表现出不耐烦甚至暴躁地发脾气,而他偏偏就是不爱学习。为此,妈妈被老师叫过去学校多次,可以说老师和妈妈之间都几乎变成“老熟人”了。
慕容夏虹不认为辛子凡就是搞不好学习,她觉得这个孩子还是蛮聪明的,特别是教他做手工,一教就会,而且经常不是刻意地按照老师给的模型去做,而是会加进去自己的想法;虽然加入自己的想法,他做出来的东西反而变得更加生动、有童趣。他要是觉得有个东西做得好,便会把它送给某个女生。有一次,一个倒霉催的男生小哲把他的一个手工作品抢了去,他起先耐着性子跟小哲讨要,但小哲看他平时性格憨憨的还经常被女生欺负,于是就不还给他;子凡也就不再多说话,直接走过去,三下两下把小哲摔倒在地,然后实施了一个胖子对付别人所能采用的最惨酷的刑罚:坐到了他身上。一百多斤谁受得了?小哲回去跟家里人一说,家长不干了,第二天直接跑到学校找班主任,要她给个说法。辛子凡看到小哲家长来了,心里就打鼓:“老师会不会责罚我?那个家长会不会揍我?”内心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本来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更加把头低着,把腰勾着,还拿了本书挡在面前,心里默念“老师看不见”,无奈还是听到了不想听到的叫喊声:“辛子凡,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班主任老师说道。
大家都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家长就是一口咬定辛子凡打了他家孩子,要上医院检查,还要辛子凡家长和班主任一起陪着去,没有商量余地,要么就报警,让警察处理。慕容夏虹在另外一间办公室,拿起了教材书本就打算去上课,经过的时候,看到家长和班主任老师在那里叽里呱啦地表达不满,她发现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学生,就走进来,听了个所以然。那位家长讲话的间隙,慕容夏虹接口道:“这位家长,能不能听我说几句,我是这两个孩子的老师!您刚才说的情况,我大概也听清楚了,就是两个孩子之间闹了一点矛盾,有了一点肢体接触。其实每天在学校里,孩子和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了,也不能过了。您刚才说小哲被辛子凡打了,首先,当然应该批评辛子凡,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打人,然后,就是说,我能不能和两个孩子聊一下,了解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家长感觉慕容夏虹说的也在理,就说:“老师,可以的,我等一下。”
慕容夏虹把两个孩子叫到了走廊,要求他们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两位小同学便哼哼唧唧地如此这番一说,她也就了解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情,就对他们说:“小哲,刚才你也说了,子凡只是坐你身上把你压了一下,你觉得当时有些“重”,过后也没什么。那么如果,子凡和你真诚地道个谦,并且他以后做出了好看的手工作品也送你一个,你能不能原谅他?”其实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前一秒撕扯凶得狠,下一秒就可能手拉手好朋友了,况且慕老师又这么诚心实意地希望他们和好。小哲还没等老师说完,就马上说:“我原谅他了。”子凡按照老师要求,给小哲道了歉,并且答应下次送他一个小玩意,两个孩子就和好了。
慕容夏虹又如此这番地教他们如何如何地去回复家长和班主任老师,然后又一左一右地抱了抱两个孩子;她感觉子凡像个小伙子,比她还高出两三公分,看着他们重新走进班主任办公室,她便就离开去上课了。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一个说:“你上回做的那个小老虎挺好看,下次做一个送给我,行不行?”一个说:“做小老虎可费时间了,你要愿意等,我可以送你一个。”那一个又说:“一言为定,拉勾勾!”两人拉着勾勾,嬉皮笑脸地走到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前。班主任老师马上会意了刚才在外面走廊上发生了什么,便说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还拉勾勾!你们两个还挺开心,该去上课了!家长,你看,该怎么处理呢?”家长看到两个孩子这般情景,也就没再说啥,嘱咐小哲好好学习,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子凡从内心里感谢慕容夏虹老师,他觉得今天要不是她,班主任可能真的会把妈妈喊到学校来,那他就惨了;特别是最近,妈妈和以往又不太一样,过去,爸爸还没有被拐走的时候,妈妈为了他的学习和在学校的表现也经常生气,吼他甚至打他,但过后,也和平时一样;可是,现在,妈妈生气之后,就会叹气甚至悄悄抹眼泪,这让辛子凡心里特别难受,他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少。今天,在拥抱慕老师的时候,他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脑袋靠在了她的头上,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他觉得老师的身体好柔软;还闻到了一阵清香,他觉得很好闻,他想着以后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再抱抱慕老师。
放学回到家,子凡很开心地和妈妈说:“妈妈,今天在学校里,我表现好,慕老师给了我一个拥抱。”辛月觉得挺奇怪,往常不说被老师批评,哪怕回到家静悄悄地不说话,那就是烧高香了,今天还说老师抱了抱他表扬他,嗯,真有点奇怪,于是,怪怪地看着子凡说道:“老师抱抱你,还表扬你,为什么事啊?”“也不为什么事,反正就是表扬。嘻嘻!”说着,就像妈妈走来,伸开双手,说道:“妈妈,你也抱抱我!”辛月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便有点生气地说道:“起开!你又不是毛毛,还要喝奶啊?还抱抱!赶紧写作业,不会的留着待会儿一起教你。今天作业多不多,大概写到几点?别又搞太晚了!”子凡心里想,还不如慕老师对我好呢,便有点不耐烦地说:“不用你管!”便悻悻然地躲到了自己的房间。
每次在校园里碰到了慕容夏虹,子凡都觉得很亲切,有时还会撒个娇,嗲声嗲气地说:“老师抱抱!”慕容夏虹一般都不会拒绝,轻轻地抱抱他,拍拍后背,鼓励鼓励;但后来,这孩子要抱抱的次数多了,慕容夏虹就觉得有点不自然,心想孩子毕竟大了,老是抱抱也不太合适。有一次,子凡再要老师抱抱的时候,慕容夏虹委婉地拒绝了,说道:“回家让你妈妈抱抱你,好吧!”子凡说妈妈不抱他,慕容夏虹说:“你要表现好点,让妈妈高兴,然后跟妈妈撒个娇,会抱你的。她要是不抱你,你跟老师说,老师再抱抱你!”子凡放学回家,把这个话和妈妈一说,辛月不仅没有抱他,心里还觉得这个老师有点颠不颠的不正常,心里对这个老师也多了一点印象。
快到放暑假的那个期末的一天,子凡他们班的班主任通知各位家长下午四点到学校开家长会。辛月想着应该早点去,看看慕老师,和她聊一聊。自从子凡几次和她提到慕容夏虹老师,辛月心里面就在勾勒慕容夏虹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喜好厌恶、长长短短等等。虽然自己的女装店还没有开起来,但她和范正却混得越来越熟悉,有事没事就会到他的店里逛逛,有时俩人也会聊聊天,也会提到孩子的学习,顺嘴提了提慕老师,范正有时听了,也觉得这个慕老师有点颠颠的。
开家长会的那天下午,辛月三点半就到了学校,到了学校门口,保安也不让进,非说到了四点才可以进。慕容夏虹那天负责到校门口接待参加家长会的家长,所以不到四点就到了校门口,等待大家的到来。辛月看看手机,又时不时地看看校门口,看到一位老师在校门口里侧站着:个子一米六左右,长发、削脸、大眼、高鼻梁,慈眉善容,穿着一件土灰白色棉布连衣裙,清雅中透了点古板,她感觉这个女的好像哪里见到过;俩人一个朝里望望,一个朝外瞧瞧,四目相对,慕容夏虹说:“你好!请问是开家长会的家长吗?”“是啊!”“请往这边走上三楼401教室。”辛月走进了校门,经过慕容夏虹时,又往回看了看她,然后站住了,呆呆地瞧了她三五秒钟,慕容夏虹把眼光从校门口收回来也看了看她,微笑着说:“家长有什么事吗?”辛月微笑着说:“请问你是慕老师吗?”“是的,我叫慕容夏虹。”辛月开怀大笑着就要走过来拥抱她,慕容夏虹有点懵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往后退了几步,拿右手做出了制止的动作,说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辛子凡,”辛月呵呵哈哈地说,“我是辛子凡的妈妈。”“哦,你是辛子凡的妈妈,哦,你好。”辛月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像从竹筒里倒黄豆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家凡凡经常提起您,说您对他可好了,经常教他怎么做手工,教他如何搞好学习,哈哈,最有意思的,你知道是什么吧?哈哈。”慕容夏虹边听她说,边接待到校的家长,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又不好意思打断她、不让她说话,辛月接着道:“最有意思的就是,他跟我说,慕老师经常抱抱他,结果,这小子有一次放学回家叫我抱抱他,我给他怼回去了,说:‘你又不是毛毛,要吃奶呢?’然后他就生气了,自己躲到房间里了,哈哈。慕老师,我跟你说,我早就想和您认识一下了,今天还特地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的学校,就是想先和您见个面,聊会儿天,结果,这个鬼保安不让进。”说着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保安师傅。慕容夏虹听着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说一气,搞得哭笑不得,也不接话,就时不时地瞄瞄她。辛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而且慕容夏虹好像在忙着也无心搭理她,就提出加个微信,下次再聊,俩人互加了微信。辛月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了。
离婚一年多了,慕容夏虹在儿子上的中学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放学了,儿子自己回家,她一般下班了也尽量不应酬,早点回家给儿子做饭,陪儿子写作业。租的房子是还建房,质量也不太好,上下左右隔壁邻居说话声音大点就好像是对着你说话似的,尤其楼上新婚的小俩口子,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战斗”个三四五六次,声音哼哼嗷嗷的像杀猪,总把人吵得睡不好觉,和物业说了几次,物业也说反馈了,但这种事情,说多了也不顶用,没办法,她就买了耳塞,多少对付点;好在儿子说他的房间倒还安静,没有太多吵闹声,也就罢了。今天回到家,看到儿子在写作业,自己就系上围裙,到厨房做饭,两个人吃的也蛮简单,搞个青菜,炒个肉菜,打个鸡蛋汤;边做饭边想着儿子今天作业多不多,又想到了辛月说什么“毛毛吃奶”之类的话,不经意地“噗嗤”一笑,觉得子凡他妈还挺有意思的。吃完了饭,陪儿子写作业,就真的只是“陪陪”而已,说要帮儿子解决什么问题,那也很难,她也不会。坐在儿子旁边随便翻看着《百年孤独》,什么阿尔卡帝奥、布恩迪亚、奥雷里亚诺、雷梅黛丝、乌尔苏拉等等外国名字,七翻八翻,她就搞混了,搞不清谁是谁了,所以翻了一会儿,又不经心地翻看手机,看到微信名叫“凡麻麻不麻烦(辛月)”的一条信息:“慕老师,今天见到您真的很高兴,您给辛子凡这么多帮助,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能不能赏脸?(咖啡)”慕容夏虹想了想,觉得让家长请吃饭不太合适,于是回了一条信息:“不用了,谢谢!”
辛月今天见到慕容夏虹之后,觉得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想象中的她应该带点魔性的疯癫,但今天看到她,完全一副“为人师表”,辛月越发地想和她多认识认识,反正自己有的是闲暇时间,多交个朋友其实也不错。她看到慕容夏虹回复消息说拒绝请吃饭,其实这也在预料中,于是,又回复她一条消息道:“您给我个机会嘛,想和您多请教孩子的教育方式呢。”慕容夏虹看到这条消息,有点想笑,心里想:“这个女的倒也挺有意思,如果真的想交流孩子的教育,大可不必费周章。”于是给辛月发了一条消息:“您有空可以来学校的,我们聊一下。”辛月觉得再硬犟着请吃饭反而不太好,就回了消息道:“好的,有空到学校来(玫瑰)”。
这小半年的时间里,辛月要么逛逛街,要么做做家务,无所事事,看了好多个铺面,想着开一家女装店,临了了又打退堂鼓,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临事了又会谨小慎微,不敢跨出“小心”的门槛。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她有时会有点着急,甚至晚上半夜里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她毕竟还要养活自己和儿子啊。她为了完整地争取到儿子的监护权,拒绝了子凡爸爸给儿子抚养费的想法,这一家两口人都得靠她自己养活。虽然事业总是难以艰难地迈出那“开门红”第一步,倒是那家女装店的老板范正经常跟她嘘寒问暖,特别是她那次不经意地跟他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后,他便频频地给她抛送橄榄枝,作为一个成熟女人,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的想法很现实,有点“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又或者“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气概;自己挣钱的道都还没有找到,搞其他事情那是决然没有心情的,靠男人更是不靠谱。辛月心里想:范正长着一副帅帅的脸、高高大大、身形匀称、体态健硕,可毕竟都五十多岁了,像花花老爷一个,说不准家里都儿孙满堂了,可不敢随便沾惹,虽然年龄差一点也不是问题,甚至有时对他也有点心动,但是,好吧,就停留于此吧;可是,自己也想着要开店,有时能让他出点主意,和他交流一下怎么做生意,那么,做好朋友吧,这样想着,她也就保持了和范正经常的联系,有事没事的也会问候一声,但她知道分寸,直到那次黄昏之后的约定。
范正最近心情极端糟糕,家里那位老是嚷嚷着“不过了”。孩子们也都大了,也不用他们怎么操心,老大是个儿子,成家立业,有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平时也很少到爸妈这边来;小的是个姑娘,在外地读大学,平时就“老俩口”在家。因为长期积累的矛盾和怨气,至于为啥有这些“矛盾”、“怨气”,俩人冷静下来思考,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很大原则”的事情发生,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不管怎样,俩人同在屋檐下,看谁都看不惯,既然如此就分开吧,所以大家都把“不过了”挂在嘴边,也都朝着“不过了”的方向去努力。于是,范正干脆就在店里住着,也不回家,白天他侄女过来帮他一起看店,有时客人不多,他就让侄女早点回家休息,自己一人在店里“唱瞌睡”。侄女也没工作,就算是在这边打打临工,每月范老板根据业绩好坏给一些工资,都自家亲戚,多一点少一点也都好说。他一人在店里住着,一般迟一点也不过晚上九点就关了门,也没什么事情做,洗洗睡还太早,加上心情确实不太好,范正就手痒痒忍不住给辛月发消息,发了消息她如果不回,他就会莫名地紧张,怕她不理他了,又不太好意思打电话,怕会打扰她跟儿子,所以自有一番纠结和痛苦。辛月有时看到他发的消息,如果是条“正常消息”,她也会回复,但会慢个几分钟,不想让他感觉她太积极;如果她觉得是条“非正常消息”,有点猫挠狗咬的感觉,她就越发不会回复了,倒不是说不想理他,只是她要掌控好“距离”,不能随便破防。
儿子放了暑假,嚷嚷着要到姥姥家去,和妹妹玩几天。辛月还有一个弟弟,弟弟的小孩是个姑娘,才上一年级,平时也很调皮捣蛋喧闹,但跟子凡却能玩到一起。虽然弟弟和父母没有住一起,但他的姑娘更多的时间却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爷奶接、爷奶送、爷奶做好吃的、爷奶带着去看病,所以一到暑假,一个说“要哥哥过来玩”,一个说“要去姥姥家和妹妹玩”。这么着,子凡去了姥家,家里就辛月一个人,她就越发的想着要找事情做,挣钱。这天晚上,依旧手痒的范正给辛月发了一条消息:“不知怎么搞的,这几天很难静下心来做生意,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辛月一看这个消息,觉得有点“过”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把他的微信拉黑,但想一想,并没这么干,只是不理。范正发出这条消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复,心里像有无数只鸡爪鸭掌在拍打抓挠,狠了狠心,壮了壮胆,打了电话过去,响半天没人接;这也不能怪,辛月洗澡去了,接不到。他又不好意思紧着打,心想着先缓一缓,待会再说吧。洗完了澡裹上浴巾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一条未接电话,她想马上把手机关机,想了想还是没关,随便看看新闻、发发消息,打算放下手机睡觉的时候,响起了铃声,范正打来了电话,接还是不接?
电话不停地响,差不多响到了四十几秒,辛月忍不住还是接了。接通电话,沉默片刻,辛月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范正愣了一下,急中生智,回答说:“哦,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店里来了两款新衣服,想请你过来看看。”辛月想着自己也确实挺闲的,去看看衣服也不怕,于是说道:“可以。”范正心里一喜,马上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呢?”辛月觉得这不是问题呀,你一个开店的难道还要给客人限时间,她有时间就过来呗,所以,也没说话,只是沉默。范正想了想,说道:“你不是也打算开个店吗?我正好有一个朋友有一个铺面要出租,我都给你看了看的,还不错。这样吧,明天傍晚,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你到我店里来,那时候正好客人不多,我们可以聊聊这个事。”听了这个话,辛月差点就“噗嗤”笑出来了,心想:夏天的傍晚不正好是大家逛街的时候吗?怎么说人不多呢?不过,想着他愿意给自己开店帮忙出主意的好心,也就没有拒绝,于是回答说:“可以,明天傍晚,我到你店里来。”范正心里很是得意。
第二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路面有些积水,辛月以为不能出门了,偏巧到了傍晚边上,雨停了,积水也很快消退,天气清澈凉爽。她便打了辆的士到龙吟岛步行街,来到了“反正有范”女装店。因为雨过天晴,又是傍晚时分,天气清爽,大家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上散步,所以来来往往的客人还不少,店门敞开着,也没有开空调,范正和侄女正在热情地接待客人,“美女长”、“美女短”的挂在嘴边就没掉下来过,嘴巴像是抹了蜜,净是捡好听的说;大半天的功夫,终于卖出了两件,但被砍价得厉害,所以其实有没有挣到三瓜两枣还不好说。辛月就站在门边上看着,仔细体味,也不着急打扰他们。给客人结了账,礼貌地送客人出门,一边走一边说:“您慢点,好走,欢迎再次光临。”送客到门口,范正看到了辛月,微微一笑,没有做声,而是回到店里,对自己的侄女说:“丫头,你先回去吧,辛老板来了,她找我谈点事。”侄女想着趁现在人多做点生意好多拿点提成,于是喊了一声“辛姐”,然后说:“没事,你们谈事,我正好看店。”
辛月也觉得不用,被他这么一安排,反而不好意思,于是说道:“没事,现在人多,正好可以多卖几件。”范正没招,又害怕三言两语地和辛月说完了,她会离开,于是就顺着辛月的话说:“那行,你帮我们一起招呼一下客人,待会儿咱们再聊。”三个人一起接待进进出出的美女客人。
天上的黑幕渐渐拉拢,客人也渐渐稀少了。侄女其实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观察着范正和辛月,她心里会意地一笑,帮一位客人买完单,客客气气地送客人离开了店;她看了看辛月,俩人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范正,他一脸漠然,没有表情,好像神游到了一个什么幻境而不能自拔,也不去主动招呼客人,客人问一句答一句,有时还是辛月帮忙着和客人说两句,侄女也无奈,就主动说:“现在客人也不多了,我就先回家了。”范正也没虚情客套地留,只是顺着话说:“好,好,回去了早点搞吃的。”
侄女走后,他看了看辛月,甜甜地一笑。虽然店里还有两个“美女”在看衣服,他还是把门先关上了,也不去搭理“美女”,只是看着辛月说:“饿了吧,我去搞点吃的来。”还没等她回答,就跑出去了。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范正带了一堆烤串、四罐冰凉的雪花啤酒回来,摆放在收银台面上,从小房间里又搬出来一张塑料凳子;然后趁着那俩美女离开了,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赶紧地把卷闸门放下一半,那意思就是说“本店有事,概不接客”。辛月看到这种状况,突然感觉有点紧张,就脱口而出带着点愠怒地问道:“干嘛关门啊?”范正脸上突然露出了不悦,也不搭理她,用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地说:“赶紧过来吃!”辛月没办法,木木呆呆地走过去,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要说点什么还是要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