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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烈焰

落日孤烟1 孜然烤土豆 10695 2024-07-06 16:17

  慕容夏虹今天到学校并不早,太阳已经爬得老高,热气渐渐升腾,看看时间快到九点了。她最近总是感觉有点心绪不宁,前几天在家里收拾打扫,右边额头在木质大衣柜边缘不小心撞了个大包,当时差点没晕过去,七八天过去了,还是有点疼、有点痕迹。其实,她好像也不应该有啥烦心事情,儿子复读一年马上再次参加高考,只要正常发挥,考个理想的学校应该不是问题。那是咋回事呢?她和要好的同事说了说,同事建议她跑步锻炼,她也试了一试,感觉效果不是太好。“算了,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她心里嘀咕道。到了办公室,拿起一把容量1.5升的红色水壶到学校走廊角落的开水箱下打开水,这几乎成了她每天到学校必干的第一件事。

  当老师二十多年,她教过数学、带过语文,现在教综合实践课;她喜欢咬文嚼字、书法绘画,喜欢动手做各种各样漂亮可爱的小东西,她更喜欢把这些精巧的手艺传授给孩子们。她的身份除了是一名教师,还是这所城镇小学的当家人。学校名叫梅里市岭南小学,虽然是岭南镇上唯一的一所小学,但它的位置却并不在镇子中心,而是靠着一座不太高的山、背山面南,山上长满了并不高大的针叶松。今年春天不期而遇新冠病毒,虽然不是风暴中心,但梅里市的防控措施依然很严格。这个春季学期,学生们没有到学校上课,都是在家里参加线上学习;在城市封控措施缓解之后,虽然学生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家上网课,老师们却是到学校正常上班,现在快要到期末了,再过几天,放了暑假,老师们也不用到学校了。

  慕容夏虹边打水边盘算着有哪些事情需要处理,接满了水,拎起壶,习惯性地和旁边的一位清洁工阿姨打了一声招呼,便往办公室方向走,她眼角余光看到有人似乎在走廊拐角处看着她,等她走过去。快到近前,听到一个男子声音说:“慕容校长,您好!”夏虹随口接道:“您好,我们昨天打过电话?”男子说:“是的,昨天和您打过电话约了。”她想起来,昨天下午有个人和她约了今早见面,估计就是这个人。男子同她肩并肩走向办公室。她最近其实并不想和别人见面、听人介绍产品,但是受疫情的影响,今年学校几乎还没开展什么项目建设,而且这个男子已经约了她好多次,她想,再拒绝也不太好,那就让他过来讲讲,姑且听听了解一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准还能开拓一下思维。“慕校长,在七一、党的生日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拜访您深感荣幸!我是美致公司的陶华。”“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您请坐!”慕容夏虹不管对谁都保持了起码的客气礼貌,她倒了一杯水递给陶华,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静等着他说话。

  因为做过多年的销售,陶华积攒了一些取悦客户之道;拜访客户之前都会尽量把客户的相关背景、从业经历了解清楚,他经常会根据所掌握的信息,把自己想像成将要拜访的客户,在心里思索着如何说服自己,让自己喜欢上自己。根据自己多次发消息、打电话和上网查询到的相关信息,他在心里已经勾勒出了慕容校长的形象,所以,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尽管以前从未谋面;他知道她以前当过校党支高官,所以,一开头就拿党的生日说事。不过,见到了真人,他觉得和心里勾画的形象还是不太一样,感觉年龄似乎稍微大了一些。天气有点热,虽然室内有空调,还是让人感觉有点燥。陶华镇了镇心神,把木头凳子稍微挪了挪,尽量距离近点又没有压迫感,轻松而随意地看着夏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磁性有节奏感,他开始了介绍。

  坐在自己宽大的皮质沙发椅上,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推销产品的男子,慕容夏虹觉得他长得还算五官周全,除了眼睛小点,倒也算得上隆准丰颐,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信心十足。她其实并没有认真地听他介绍,她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好听、有韵律、语气特别有自信,她习惯地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盯着他看,她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男子有点想进一步了解的兴趣,她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后,就打断他说:“这个我们要做。”陶华本来说得挺带劲,其实也还没说完,她突然打断他并且给予肯定答复说要做,他有点惊讶,轻轻摁了一下手机开机键,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屏幕,看了看时间,从进门到确定项目落地,十二分钟!“陶总,你稍微等一下,我把我们后勤主任李由叫来,你具体和他对接。”夏虹打了个电话。

  不大一会儿,一个长得精精神神的小个子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瞟了一眼陶华,然后就注目于慕容夏虹。“李主任,这是美致公司的陶总,他有个项目我们要做,你和陶总对接一下;陶总,这是我们后勤李主任。”未等李由开口,陶华就站了起来,主动伸过去握手:“您好,我是陶华。”陶华紧跟着又大概地介绍起了项目,他注意到这个小个子男人对他和他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似听非听地点着头,显然,他更在乎校长的具体指示。陶华感觉三言两语的介绍差不多了,也就没有赘述,又转过头看着慕容夏虹,她微笑着点点头说:“我们应该向陶总学习如何与人打交道的能力。”陶华觉得这是一句双关语,莫非自己哪句话讲错了?他马上答应道:“哪里,哪里,我是老实人。”

  夏虹也觉得可能是误会了,莞尔一笑说道:“我说的是褒义。”一位称职的销售经理应该能够掌握见好就收的火候,和李由交换了微信、电话号码,陶华站起来说道:“慕容校长、李主任,那就先不打扰了,我撤了。”端起了纸水杯,拎起包,陶华就向门口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跟着他移动。是的,慕容夏虹没想到陶华会这么果断地结束谈话、快速地离开,感觉似乎没来得及“嗯”一声回答他,这个男子就像风一样地站起、飘然而去,能够跟得上的只有自己的目光,这是一个身材高挑、身体健硕、体型匀称的背影,她感觉有点恍惚、有点若失。

  屋外起了一点微风,陶华站在四楼的露台上,轻轻地啜一口热风滚浪,觉得有点刺激,他感觉今早的时光没有白费,他想趁着这股子锐气,乘风破浪,迈开去轻松而坚定的步伐。陶华知道,虽然慕容夏虹让他和李由对接,但后续的关键性的商务条款商谈和合同签订还是得要和校长对接,他觉得这个女子挺不错的,干练、爽快,为人亲和。

  没有哪一季的时光比得上夏天那么热烈、那么奔放、那么爽朗,那烈焰燃烧的火球、澄净的湖水、碧蓝的天空、团团簇簇的鲜花、鸟啾虫鸣、百畜欢愉,还有大街上丽人们的倩影,或者,转瞬间的狂风、暴雨、彩虹,一切都是那么的磊落率真!

  日子一天赶着一天地往前面挤兑,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歌唱,在冷雨凄清微风习习的日子里回忆。大约之后的四、五天的一个上午,天空刚下完了一场透彻的雨,微风吹来,竟然泛起了几丝凉意。陶华在和一个小学的校长谈完事情后,坐进了车里,他觉得应该和慕容夏虹把合同相关条款敲定了。于是,他打了电话给她:“慕容校长,您好,我是陶华,那个合同我拟好了,待会儿发给您,您审阅一下!”“好的,陶总,我们在微信里说。”俩人在微信里你来我往,商量定了合同条款,末了,慕容夏虹回了一个消息:“谢谢!(玫瑰)”,陶华觉得这个校长真不错,客气礼貌素质高!不经意间,又过了两日,陶华给她发来消息:“慕容校长,合同可以签了吗?(咖啡咖啡)”没有回答,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回音,陶华觉得不好再发消息催问,就打了一个电话给李由:“李主任,您好!我是美致公司的陶华。”“你好,陶总。”“是这样的,我和慕校长商量好了合同条款,她也同意了,我昨天给她发消息问她啥时可以签合同,她没有回答我。”“慕校长这几天在陪她儿子高考,你稍微等几天。”“好的,谢谢!”

  陶华心里默默祈祷慕容夏虹的儿子高考顺利,对于他来说,客户好了他才会好!只不过,那一年高考的几天里,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横风乱扫,有好些地方的学生因为洪涝堵门不能赶到高考的考点。陶华也因为那一天雨很大风很乱,差点没能开车赶到某一个小学的培训现场,好歹到了下午路面积水没那么严重,他才到了学校的大礼堂参加了面向教师们的培训。不过,他只是带着自己这个人去了,魂魄早已被那天的股票勾走了,他股票池里的票严重两极分化,既有暴涨的也有暴跌的,他就这样瞪着两只小眼睛看着手机上的股票走势图,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是抛呢还是吸、是买呢还是卖?游移不定!电话铃声响了。

  其实,电话响了也听不见,大礼堂的音响震耳欲聋,是电话震动提醒了他。他拿起手机一看,显示的号码是李由。他马上按了接听键,飞快地向大礼堂后门跑去,边跑边解释:“这里好吵,我走出去,稍等。”走到了大礼堂外的走廊,李由在电话里告诉陶华:“校长说了,合同可以签了,让你和她约时间。”“好的,知道了,谢谢!”陶华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和慕容夏虹约时间签合同好呢?等她陪完儿子高考之后休息一、两天再联系吧!

  那一年的夏天,忽而炎热难当,忽而闷热难耐,继而又是大雨倾盆、小雨弥漫。在一周的工作快要结束的周五下午,陶华计算着高考结束也有两天了,可以给慕容夏虹发消息约时间签合同了,于是便给她发来消息:“您好,慕校长,您看哪天我来学校签合同较方便?(咖啡咖啡)”那边回复道:“明天周六上午或者下周三,看您时间方便?”陶华觉得免得夜长梦多,尽快落实吧,于是发去消息:“好的,那就明天上午吧,您看几点较方便?”“看您的时间吧?”“九点?”“可以。”第二天,周六,小雨弥漫。

  星期六一早,陶华安排好了孩子们的早餐,自己也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喝了一瓶牛奶,他觉得这是保持一天精力充沛的关键一步。随后,他开车去往岭南小学,到学校门口,时间离九点还差三分钟。他来到保安室门口,保安要求他打校长电话,校长同意让他进去,保安师傅才敢开门放人。“慕校长,您好!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麻烦您和保安师傅核实一下。”“好的,陶总,我还没到学校,现在从家里出发,大概十几分钟可以到,你把电话给保安。”“喂,朱师傅,请他进来!”陶华有个习惯,他会条件反射式地根据客户提供的相关信息进行线索挖掘,以便对客户有更多的了解:“现在出发、十几分钟到学校,大概会是哪个小区呢?”

  陶华走进学校,细雨霏霏中的校园,真是诗意满满,大门右手边的传统文化长廊,写满了节气歌:春雨惊春谷满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西园梅放立春先,云镇宵光雨水连,惊蛰初交河跃鲤,春分蝴蝶梦花间,......。大约闲逛了不到十分钟,陶华便走出长廊,向大门口走去,站在大门口的里面左侧边,望着外面,等待慕容夏虹的出现。陶华感觉等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还是没有出现,他想再次返回诗意长廊欣赏一下传统文化,电话铃声响了。夏虹在电话里说已经到办公室了,怎么没有看到他?他觉得好奇怪啊,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就是看不见她,怎么突然打电话说她已经到办公室了,就是大师兄也没这个本事啊!带着好奇和疑问,陶华一层一层地爬到四楼,走向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陶华轻轻敲门、推开,屋里没有开灯,不是太亮,因为下雨,倒也没有那么热。慕容夏虹坐在皮质老板椅上,抬头看了一眼陶华,露出习惯性的微笑,抱歉地说:“前几天陪儿子高考,没有时间,耽误了你的时间,对不起!”边说边起身开空调。“没事!孩子考得怎么样?”“发挥得不是太好。”陶华看着她在调节空调的温度和风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是不是有点紧张?”“我为什么紧张呢?”“不是说您,是说孩子高考是不是有点紧张?”夏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似乎回忆了一下说道:“是有些紧张,所以考得可能不是那么理想。”终于调节好了空调,又坐回到老板椅上,她看了看他,补充说道:“我明显感觉到他很紧张,今年是复读高考,紧张也没有办法,不管怎样,总算考完了。”陶华觉得她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些可爱,让人感觉些许放松,轻松地问道:“慕校长是住在学校附近吗?”慕容夏虹心里打了一个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心想这小子怎么一上来就问别人住哪儿,想干嘛呢?她便随意地说:“嗯,是的,不远。合同带来了吗?”陶华将打印好的合同三份文本递了过去,自己这方已经在合同上签字盖章了。

  突然想起了今天学校毕业班在初中那边有活动,公章被带走了,慕容夏虹便打电话给同事,说忙完了尽快把公章送到她办公室,随手就把三份合同放在一边,看着陶华,简单而肯定地说道:“我们要尽快实施这个项目。”陶华感觉到这是一句话是再一次肯定了项目的重要性,再一次肯定了加强双方合作的意愿,便郑重地回答道:“好的,我们一定尽快实施,让学校早日用上项目,请您放心!”稍微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慕校长的普通话很标准,感觉是普通话科班出身啊。声音也很绵厚清醇、好听。”夏虹觉得他的这句夸奖出于内心,并没有夸张,回答说:“没有,师范毕业后都好多年没有练习了。”陶华带着欣赏的眼光看了看她,有点惊讶地说:“慕校长这么年轻,儿子都高考了,真是厉害!”“生孩子比较早,二十岁就生了孩子,孩子今年十九岁了。”“您有几个孩子啊?这一个是老大吧?”“就一个都养不活,还要几个啊?”夏虹轻轻笑道。这些信息很快的在陶华脑子里被进行分析、研究,他努力地寻找可靠的线索和客户进一步套近乎。略微思索了一下,陶华带着请示的语气说:“那您和我估计差不多大吧,您是哪一年的啊?”

  慕容夏虹接触这样做生意的人多了,都是各种套近乎,想着也没有必要跟他七弯八绕,便轻轻回答说:“八零年的。”“咱们同龄,您的生日是几月几日啊?”她觉得这小子太不靠谱了,得寸进尺,给了阳光就灿烂,给了箩筐就下蛋,哪有这样直截了当问别人生日的,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问他说:“你是几月的?”“我的生日在我的名字里。”她心里先是一愣,并不喜欢这样地打哑谜,可是很快就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估计三四月间,但是并没有说破,只是笑了一笑。

  此时,办公室虚掩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进来了一个短发齐耳、胖胖的个子不高的年轻女子,把公章交给了慕容夏虹,看看她,感觉没什么事,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夏虹大略地看了看合同,带着信任和信心,盖了落款章和骑缝章,署上了自己的大名、手机号码,把合同整理好,递了一份给陶华,自己归档了两份。因为这是第二次拜访,没有第一次那么陌生、有些紧张,陶华这一次拜访,坐在了长条皮沙发上,他略抬了抬身,接过合同放进了皮包里,又看了看慕容夏虹,感觉可以和她再聊一会儿。陶华想了想话题,就从孩子教育上聊起吧,便说道:“现在的孩子都很有个性、喜欢独立,不大好管,我家那个小子马上进高三了,调皮捣蛋,贪玩,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您家儿子应该蛮听话的吧?”“还好吧,有时也不太听话、也很犟!青春期的男孩子大都是这样的。”“是您管他多些还是他爸爸管的多些?”夏虹顿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应该是可以值得信赖的,她也想和他倾谈一番,便悠悠地说:“我和前夫离婚多年了,到今年,嗯,四年了。我一个人带孩子。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的是非常狠心的,狠到能够将别人置于死地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他爸爸在老家的房子拆迁后,因为拆迁条件优厚,发了一笔横财,成了暴发户,工作也不干了,整天无所事事,日子过得空虚,被人盯上了,在别人的引诱下就开始吸毒,戒了多次也戒不掉,对孩子对我都很不好,将这个家也快败光了,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离了。他还是我的初恋,我们相恋相识结婚生子在一起十几年,像一场梦,最后不得不分开,我是不是很失败?”陶华内心有些波涛起伏,他不知道她曾经会有这么一个老公、这般一个家庭、这样一段往事,他有点自责不该挑起这种话题,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摊开双手,“唉”了一声。

  慕容夏虹觉得自己说的话可能过于沉重、悲凉了,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说到了资本投资上,她觉得这个事情她可以说得很有自信,而且陶华也应该感兴趣,毕竟谁不喜欢发财?夏虹清了清嗓子,换回了清澈响亮的声音说道:“我从离婚到现在几年时间里,辗转腾挪,积攒了一些资产。我开始的时候,算上自己的钱又借了朋友一些钱,在九岭先买了两套五十平米的还建房,没过一两年,瞅了个时机,高价卖掉,赚了一笔;然后,又把买房子的钱加上借了朋友一些钱,买了两套商品房,这两套房子之间的距离就是“一碗汤的距离”,想着以后和儿子一人一套。现在这两套房都在出租。在其他项目投资和炒股票上也赚了些钱。前年冬天买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去年冬天收的房,疫情结束解封之后就搬过去住了。这几年虽然过着单身的生活,但在理财投资上很有收获。我平时除了工作,大部门时间都在研究投资理财。陶总平时有没有理财?”陶华想了一想,还没有说话,她又接着说:“我儿子说:‘老妈这几年太强悍,简直是爆发了。财神爷这几年住到了我们家啊。’儿子去年高考没考好,我给他找了个管理很严格、高考复读质量很高的学校,当然也花了几万块钱,让他复读了一年。今年高考,我给他在考点附近大约十分钟车程的范围内找了个相对安静的酒店,陪着他住了进去。考试前的晚上,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感觉这也不是事啊,因为他向右侧翻着身体,我就躺到他身后,用我的身体抵住他,轻轻抱着、拍拍他,这样他才安静下来慢慢地睡着。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才稍微放下心。在高考那几天,我每天都买新鲜的蔬菜和肉,和饭馆老板商量,让厨师做给他吃,我给老板手工材料费。但这次考试下来,他自己说还是因为有些紧张,感觉考得一般。听他说,有的学生紧张得握笔都握不紧。唉,高考,对小伢们来说真是不容易啊。”屋外的雨好像停了下来,有一点蒙蒙白白的亮光透进来,夏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就客气地打断自己:“陶总,我不能陪你聊了,还有些事需要马上处理。”

  陶华本来就接不上话,不过听她像讲故事似地将自己过往的一些经历娓娓道来,倒也有些兴致,听她这么说,也不好追问,就回答道:“那好,就不打扰了。”拎起包,对她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就向门口走去。这一瞬,慕容夏虹觉得有些怅惘,她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她想留住他,想和他再说说话,所以,她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紧跟在陶华身后,当她靠近他时,她想抱住他,哦,不,不能这么冲动。陶华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去,他感觉到身后像是有人扑过来,他有些紧张,不敢回头,走出门口三四步远,他才敢扭回头看了看,夏虹露出了灿烂而又稍显娇羞的微笑,陶华说了声:“谢谢!”往前又走了三五步,这时,她把他喊住说:“陶总,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事情也可以找我,比如孩子的教育。”“好的,谢谢!”陶华说完这一句,如释重负,坚决地向楼梯口走去,他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紧张兴奋。走到楼下,陶华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凉爽的空气,“嚯”的一声又大口的吐出。“短期内不能再和这个校长联系了,不管怎样,得要想好了怎么相处才能再联系,起码一个月以后吧,不能急。”他心里想道。

  时间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前走着,暑假到来了。其实陶华的工作单位里是没有暑假一说的,不过他们的合作对象更多的是学校,学校放假了,他们也就没多少事情干,而且他的年假也很长,七算八算也有半个多月,度过这个年假也就快到了八月了,安心过个暑假,到时候再说吧。

  疫情结束、旅游解封之后,虽然出行还是会有一些健康手续上的检查,一般没什么问题。到远一点地方去,到多彩的地方去。想要登上梵净山的人太多,景点限流,而且他还带着两个小姑娘,虽然说登梵净而览众山小,心灵清净,也只好打消爬到顶的念头,站在第二级高的平台上,看着擎天一柱遐想而已。千户苗寨长桌宴,确实很热闹,要说吃的喝的,那还是算了吧,还有那个不断挑逗别人舌头的游戏也明显的不太清洁卫生。黄果树大瀑布,小时候的书本上就有,不虚此行,瀑布巨浪的轰鸣声震慑人心,宽阔且壮观;青岩古镇,有点悠然自得的意思,如果再听一首《成都》,那也很配。七月余下的日子里,陶华像是脱下沉重的壳,让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去时高铁,一路风景一路歌;回时飞机,云雾缭绕,飞一般的快乐。慕容夏虹这个暑假一边忙着参加教育局安排的培训,一边还要关心儿子的高考成绩、志愿填报,身体有时也不太舒服,偏头疼还是经常会犯。有时候,她会有奇怪想法,如果他能够和她联系该多好,他能够给她一点点关心该多好,但她又觉得他的事情办完了,不会和她再联系了;所以,她甚至有点想主动和他联系,不过,这也太不合适了。这些,陶华并不知道,因为,他在放飞自我,忘却自我,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该何时再和她联系。

  飞机落地,这个假期也就算过完了,八月也将来临。下了飞机,坐完地铁,走在熟悉而又安静的回家小路上,他突然想唱歌,想唱《大约在冬季》: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好好工作吧。

  他把需要联系慕容夏虹的计划尽量往后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其实,在心里他又何尝不想再看到她、再和她说说话谈谈心?八月的火炉依然烈焰滚滚,打扰了人们正常的工作、生活、思维方式。有一天清晨,陶华跑完步回来,大汗淋漓,洗完澡,站在阳台上,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凉意绵绵,他觉得很舒服,又觉得十分想和夏虹联系,不过他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上了一天班,开车回家路上,他有点实在忍不住要和她联系了,于是在等红灯的间隙,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慕校长,明天在校吗,是否方便拜访一下?”没过多久,便有一条回复消息:“明天下午五点以后,凉快(龇牙)”。夏虹收到陶华的信息,真的感觉有点激动,真是太好了,他终于主动和她联系了,她想,她要看到他,她又不想有人打扰,而他又说要来学校,那好吧,晚点来吧,五点以后吧,凉快、也没人打扰。陶华收到这条消息,觉得怪怪的,下午五点以后,那好吧,得要请她吃个饭,也行,就这样吧。可是,等他走完三环线,下匝道、穿隧道、驶上烟湖大桥的时候,又收到了她发的两条信息,一条是“对不起,明天有招聘”,另一条是工作群里消息的截图,通知相关校长明天参加招聘活动,慕容夏虹也位列其中。陶华有点失落,不过,也没有办法,再约吧。

  第三天的早晨,晨风习习。这个清晨,陶华没有像往常一样跑步,在上班之前,他想着还有一些时间,便坐在阳台的木椅子上,让思绪凝空,可又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给慕容夏虹发了一条微信:“在这样一个凉风习习的清晨,愿所有美好如约而至,带给您轻松快乐!”大清早的收到这样一条微信,夏虹觉得挺凉快,这人一大早就写诗,估计有什么事情吧,于是回复消息说:“陶总,你们那个项目我们会加快推进并且今年就将所有款项一次付完,不留尾巴。”收到这条信息,陶华觉得她明显是误会自己了,便马上回复消息:“这个我并不关心,有相关同事具体负责跟进。”发完了这条信息,陶华的手机铃声很快响了起来,是她打来电话。

  “没有打搅你吧。”每一次打电话,慕容夏虹都会习惯性地问这么一句。

  “没有啊!”“你们那个项目尽快推进,我们会提前把全部的款都付给你们。”“好的,谢谢!”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昨天又犯了偏头疼,恶心、呕吐,五脏六腑感觉都要吐出来了,今天稍微好了一些。”陶华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安慰说:“哦,那要好好休息啊。”这句话在慕容夏虹听来只是一句客套,也没接茬,继续说:“我在雨山也没有什么朋友,有的都是工作上的交流,自己一个人有时感觉挺难的,特别是生病的时候。家里人也建议我再找一个伴,我一方面工作忙,另一方面也总是遇不到合适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么“低调”的话,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哦,那挺不容易的。”她又说:“你呢,怎么样?”“我?我,我还好啊。”

  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天天气热,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你前天约我见面,我因为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哦,没关系啊。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啊?”陶华壮着胆子问道。“我没什么爱好啊,除了教书,就是做饭给儿子吃,照顾他。”“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应该喜欢唱歌吧?”“唱歌还好吧,你呢,你唱歌怎么样?”“我凑合吧。虽然当年也是校园歌手,不过,现在有点接不上气。没关系,听你唱啊。”“那不行,都得唱,哪天约个时间吧。”“别哪天了,就今天吧,怎么样?”“可以啊。”听到她这么爽快答应,陶华有点激动,马上问道:“订哪个地方呢?我对这一片不太熟,没在这一片混过。”“这个附近好像也没有唱歌的地方,要不离你们公司近点吧?”“也可以啊,哪里呢?”“雨山天地,如何?”“可以啊。”“那边有个麦霸卡拉,要不就订那儿吧。”“好哇,我来订,那晚上就在那里一起吃饭?”“可以啊。”“你喜欢吃什么菜呢?”夏虹想了想,说道:“我喜欢吃鱼、青菜,其他什么的也可以吧,那边有家烤鱼,我们可以去那里吃。”“好的。”陶华想到她身体不太好,就接着问道:“那我下午去接你吧?”“不用,我住在雨山东,有点远,我自己开车去,下午六点见吧。”“那好吧,下午六点见。”“那就这样?”“好的,拜拜!”

  挂断电话,慕容夏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今晚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唱歌、一起这么近距离。啊,真好;哦,不,这是怎么了,淡定!那天她本来计划是要到学校去的,但因为和陶华有约,她有点兴奋,不想去学校,在家里收拾收拾,下午儿子学完驾照回到家,给他做好饭就可以开车出发。陶华很快就订好唱歌的包厢,然后坐在办公室里做着头一天就计划好的文档工作,但他有点心不在焉,他想像着今晚和她在一起的场景,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刚才他把预订位置的信息发给她,她也很快就回复了:“这么快啊,效率真高,不见不散!”他知道她也期待这一次约会,而他虽然表面让人感觉不是,内心又何尝没有呢?

  七八月间的夏天,处于副热带高压控制下的梅里市到处烈焰滚滚、炎热炙烤,就算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依旧酷热难耐,让人不想出门。约会的地方离公司很近,陶华没有开车,他选择走路过去。因为太热,他觉得应该早一点走,不至于走得太急,匆匆忙忙,大汗淋漓,那见到她就会有点尴尬,和她有一个月没见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变化?他尽量走在路边的树荫下,不急不慢,到了雨山天地还差十分钟到六点,他拿起手机想马上给她发个消息,想了想,算了,待会再发,免得有点催她的意思。他随意地东晃晃西逛逛,又过了五分钟,给她发了条信息:“我到了。”没有马上收到回信,他想着没关系,还没到六点呢;到六点钟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消息,他想着不要紧,再等等;又过去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信;而他目光四处所及更是没有看到慕容夏虹的一丝倩影。她在哪里呢?她出发了没有?不会爽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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