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叶一弦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问陆湛衡:
“为什么还是不说话的好,说话多好啊,既可以说真话还可以说假话。”
陆湛衡不禁感到好笑,便问摇头晃脑的叶一弦:
“那一弦说真话说假话?”
“真话。”
笑容凝滞,陆湛衡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
“那一弦喜欢我吗?”
叶一弦闭着一只眼睛,揉了揉脑袋,随意的说:
“喜欢。”
陆湛衡被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放下,然后就是心动,狂欢。
“我喜欢湛衡,还喜欢华年,喜欢嘉英,喜欢李树杨桃。”
叶一弦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
陆湛衡盯着叶一弦喝尽醒酒汤,替她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
隔了房门还能停见叶一弦的声音:
“第一,我这不是拽,这是愤怒,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第三,请你们不要再找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否则我就让你变成真的猪头……”
陆湛衡不知道,真话假话,叶一弦都会说,只不过,在他面前,什么都是变成了真话。
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叶一弦都撒的一手好谎。
被母亲毒打的起不来身,就会撒谎说,我太懒了,不想起。高中被扒了衣服,就会撒谎说,我和她们闹着玩呢。深夜睡不着,想念大洋彼岸的陆湛衡,就会撒谎说,突然想起陆湛衡欠我的九块钱还没有还。
人啊,心口不一,既然选择了活着,就好好活啊,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该死的东西。
因为睡觉之前被陆湛衡灌了醒酒汤,所以早上起来叶一弦并没有感觉什么不适。
不知怎的,今天去店里,叶一弦找陆湛衡送自己去,他没开门,闷闷的声音说是生病了,无奈,只好让叶华年抽出时间送了一趟。
古董店里现场冷冷清清,是不是得来几位老顾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玩意。
叶一弦在店里擦着吉他,一根根的仔细的擦着,像是要把吉他擦断一样。外面下着雪,地上也雪白一片,零零散散的环卫工人在各街道做着清理工作。
杨桃突然来了,身上还带着白花花一片,转眼变为透明。
一本书被杨桃放在桌子上,她跷着腿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说:
“这好像是你初中的日记本,我今天翻仓库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怎么的跑我那去了。”
叶一弦手颤了颤,拿起那本残破发黄的淡粉色日记,想着挑出几张贴在店里的墙上。
2012年五月一日,今天好不容易放假,却被陆湛衡叫起来去了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原来嘉英在,他给我点了许多口味的半熟芝士。
樱花味的口感微微有些酸,像生闷气时候的陆湛衡;抹茶味的有些苦,像哭鼻子时候的陆湛衡;巧克力味的有点腻,像对我好时候的陆湛衡;原味平平无奇,像不理我时候的陆湛衡。
原来连我最爱吃的甜点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陆湛衡也不是。
2012年六月二十三日,今天华年回家了,他说他跳级去了高二,成绩还是那么好,真是羡慕。华年在家的时间本来就少,本想和华年在家待一整天,却来了不速之客,陆湛衡带着李树来了家里,后面还跟着气急败坏叫骂的杨桃。臭屁陆湛衡,明知道周嫂要给我做小蛋糕,故意到厨房和周嫂聊这聊那,直到蛋糕糊了才从厨房出来冲我吐舌头。
2012年七月八日,还有几天学校就放假了,有临近考试,顶着滚滚的烈日,我实在无心学习,就去多媒体教室找陆湛衡和温嘉英想着逃课。
在门外,我听见嘉英对陆湛衡说,有些东西要趁早,烤鸭要早早的吃,凉了会腻;买演唱会门票要早早的去,晚了就售光了;感情也是一样。不知怎的,我拔腿就跑,放学也自己回了家。
这几天,陆湛衡总是让我等他,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我心慌,都给逃了。
“撕拉”,纸张被撕下的声音,叶一弦选了几篇,把日记撕下来,粘到了墙上。
唯独留下了后一篇。
杨桃看了看桌子上背着的日记,伸手帮叶一弦递胶水,问:
“桌子上那篇怎么不粘上去?”
“不重要。”叶一弦回答。
送走了杨桃后,叶一弦给陆湛衡打了电话,一开始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最后,才被陆湛衡赌气似的接起:
“干嘛?”
叶一弦看了一眼外面下了一天的雪,低沉着嗓子说:
“接我回家,外面在下雪。”
“我不去,我让管家去接你。”陆湛衡挂了电话。
叶一弦把日记本放进包包里打算带回家去,冷然间看到本里还夹着一页与这纸张不一样的一篇,这篇是被打印上去的。
我清楚的记得那晚,华年摸着我缠着绷带的手腕,他对我说,一弦,你是我的骄傲,哪怕你毫无生机,哪怕你普通平凡,你都是我的骄傲。
这句话,我等了18年,从未有人对我说过,终于我成为了华年的骄傲。可能,这句话是我以后唯一让我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华年经常会给我一些人生建议,什么业立家成,什么适时清醒,什么不要在夜晚做任何决定,但都什么都不及这句,你是我的骄傲。
这句话我时时在心,让我能做出我认为正确的决定,让我在前尘往事中不后悔,让我懂得自爱。
我很感谢华年认为我是他的骄傲。
牛铃作响,叶一弦慌忙的把纸张塞回日记里。抬眼,陆湛衡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门口。
叶一弦勉强扯起笑容:
“不是说不来吗?”
陆湛衡招了招手,醇厚的声音充满诱惑:
“过来。”
叶一弦楞了楞,笨笨拙拙的走了过去。
陆湛衡伸出邪恶的手,抓住叶一弦的脸揉着,还撇着嘴说:
“笑得真丑。”
车里,身上的雪花被空调烘烤的化成了水,叶一弦拍打着衣服,不让它被水浸染的变得潮湿。
陆湛衡把路过星巴克买的的咖啡拿出来递给叶一弦说:
“喝口暖暖身子,我加了糖。”
说来也是,叶一弦从小就喜欢吃甜的,本来应该活在蜜罐里的她她,却吃了一辈子的苦。
咖啡到叶一弦手里还是温的,应该是刚买来不久的,开口一打开,咖啡的醇香溢满整个车里,甜味中还夹杂着丝丝涩意。
叶一弦看了一眼手机里收到的叶华年的信息,垂头丧气的说:
“华年这几天加班,不回家住了。”
“那明天晚上咱们去给他送饭吧,去探班。”
陆湛衡把“咱们”说的轻轻松松。
陆湛衡看着车内愈来愈冷的气氛,硬是提起话茬:
“一弦,你还记得咱们初中时学校附近的那家甜品店吗?嘉英给买下来了,有时间咱们去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