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的谭择放在几十年前肯定是加入青年会那样的热血青年,在他的身上没有成规枷锁腐败溃烂,他这样的人是一个散发着人格魅力的香饽饽,却也是跟他接触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单身。一定想不到吧,在感情上他是一个很木讷很不解风情的人,跟平时有天壤之别,反应慢得跳过了几个话题才能接上,可他只要认定一个人,那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先追求的谭择,那是他上班以来第一个休息日。我调班之后带他去吃我很喜欢的烧烤,还要了两扎啤酒,那年很多小情侣都在那里吃,很容易就到气氛点,结果我才说出来隔壁桌就发生冲突了。”
“一对小情侣吃得正欢,结果苦追女生的男生不乐意了,好像投入太多没有回报恼羞成怒想要干架。很多人都是看热闹,毕竟只要不损害自己利益,都能做一个合格的看客,甚至恶劣地希望事情闹大点才好,只有老板放下手中的烧烤过来劝架,可常年卖烧烤的大叔说话跟辣椒面一样热情,愣是成了添油加醋,本来很慢的节奏一下子跟添了加速剂一样,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谭择站了出来,用他三寸不烂之舌做了一回情感大师,还说借用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这个世界上难以置信的一件事是,我们最后总能遇见让彼此喜欢的一个人。经过半个小时的劝导,最后有了和谐的一幕,男生祝那对小情侣幸福。我当时就在想,难道他只有面对别人情感之事才能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后来的事情告诉我,我的猜测不全对,有些东西也是可以后天养成的。”
“从那一天起我算是正式开始追求谭择,我精心准备的东西他总是可以煞风景想出很多我压根就没有想到的回复。真正的转折点来得始料不及,但是想起来也不算很罕见,无非是时机凑巧罢了。”
“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家里的圆宝吧,通体雪白的一条狗,我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公园,那时它就已经六岁了,这是谭择舍友没法养无奈遗弃的狗,最后谭择收养了。圆宝很有灵性,知道自己被遗弃了,也不再跟谭择以外的人亲近。我就是一个例外,准确来说有跟圆宝相同的爱好,吃桃花酥。”
“那一天我起得晚,吃的带的都是桃花酥,身上沾了味道,圆宝闻见了就走不动道了,然后我就分给它吃,之后就黏上我了。后来谭择不知为何突然就开窍了,情话这些顺手拈来,我们就开始慢慢交往。”
“我折服于他的深情与体贴,他喜爱着我的热情与开朗,就像两个契合的灵魂找到合适的另一半,我从未感受到那样深沉的感情。谭择很善良,会帮邻居奶奶提东西,路上遇见其他车摔沟里也会帮忙去推,看就流浪的小猫小狗也会为它们置办吃食……我们交往了两年多,亲朋好友都支持,于是在第三年举办了婚礼。”
“而宣誓的时候谭择说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1998年4月9日以来,每天都能见到二楼17点30时准时下班的白色繁纹蝴蝶夹女士。”
“4月9日就是谭择在民企上班的第一天,而且就是那一天我开始佩戴蝴蝶夹。上班要穿千篇一律的工作服,唯一可以发挥一点的就是头饰。这个蝴蝶夹是你们外婆过年时送我的,事情太多忙忘记了,找到觉得好看就天天戴着了,没想到却被谭择注意到了,可我却是在三个月之后才正式见到他。”
“我怀疑谭择当时故意让我哭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当场我就哭得稀里哗啦,要不是他反应过来逗笑我,我都不一定能强撑到把繁文缛节的程序走完。”
“跟谭择结婚后的日子美好得不像话,每天都像做梦一样,遇见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幸福的时光。婚后第二年然然你出生了,碰巧的是在7月9日,也是一个工作日。婚后第四年寂之你出生了,这次没能在7月9日,可是却在4月9日,就连上天都眷顾的日子。”
“你们左后腰都有一块指甲大小状似桃花的胎记,每次见到都能想到圆宝。可是寂之出生的那年圆宝已经十二岁了,是老年犬了,皮肤开始松弛,关节软骨退化,毛发杂乱黯淡无光,眼睛不再晶亮,甚至开始生病长癣,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然然六岁,寂之四岁的时候圆宝已经十六岁了,开始精神萎靡,非常嗜睡,走路摇摇晃晃,从窝到门口都要花上几分钟,也不怎么吃饭了,最喜欢的桃花酥都吃不进去了,后来也不睡在窝里了,常常躲在沙发下面的黑暗角落里。圆宝走后家里没有再养任何动物,而家里也再没出现过桃花酥。”
“这些年的日子已经是非常幸福美满的了,虽然有些事情未曾料想到,但是想来已经没有遗憾了。”
谭母的情绪一直很平静,好像已经放下了一样。
这是谭纹然第一次听见如此连贯的版本,从长辈那里,从叔叔阿姨那里,从谭父谭母那里,听到的都是一个个碎片,甚至因为视角的不同还体悟出别样的情绪。
谭纹然记得小时候谭母好像很喜欢自己和弟弟的胎记,可是后来却总是避开,而且从来不知谭母喜欢吃桃花酥,时隔多年现在才知晓原因,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客厅里谭母放着结婚时的录像,里面的欢声笑语传来,谭纹然不敢抬眼,怕看见谭母眼里无声的悲凉。
看似放下,可是又怎会放下?怎能放下?怎放得下?
谭母进房间拿出了当时拍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人一个明眸皓齿朱唇粉面,一个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如此登对,只可惜天人永隔。
谭母的手轻轻摩挲着谭父的脸庞,似乎想要感受那一抹凉透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