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现在最担心的几件事,一是路顺林究竟有没有在做违法的事情,二是程诺是否也参与到这之中,三是路顺林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活得过于单纯,他所处的环境也过于简单。很多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似乎是被人保护着,不让他接触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物。
老幺从客房出来,问了些关于程诺伤势的事情。路一航注意力有点分散,只是机械的回答着老幺的话。他迫切想知道关于路氏集团和程诺的事情,但是最后还是忍住没问出口。他知道如果程诺想让他知道的话,就会亲口告诉他。
现在路一航还是把自己的关注点放在程诺身上吧。自从程诺醒来之后,他的恢复速度超出了路一航的想象。过了十多天,路一航趁着晚上人少带着程诺去放射科拍了个胸部X线片,肺上的损伤基本愈合,也看不到气胸和胸腔积液的影像学表现了。回到家路一航就拔掉了程诺的胸腔引流管。又过了三四天,程诺可以正常活动,路一航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趁着周末,程诺嘱咐老幺带着路一航去了家具城,终于把那放了半年的破沙发换掉了。等那破沙发被老幺三人抬出去扔掉的时候,程诺还在开路一航的玩笑:“没想到你还是个节俭的人,这沙发都破成这样了你还留着。”
路一航白了他一眼:“我是个专一的人。”
程诺笑着说:“看出来了。就是那种即使东西再破旧也舍不得扔的人。我之前看过一本书,是讲断舍离的,哎,断舍离你知道不?”
路一航故意说道:“不知道。”
程诺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该扔的扔,别犹豫。”
路一航转向程诺,说道:“那是说物品吧,像亲情、友情、爱情,可不是说扔就能扔的。”
程诺也转头看着路一航,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屁话。”路一航转移话题,冲着老幺三人喊道:“你们小心我的书柜,别蹭掉漆了!”
程诺完全恢复后,还赖在路一航家里不想走。路一航也不赶他走。白天路一航去上班,程诺就收拾屋子,给路一航做饭。晚上两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就默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等到十点钟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时间。终于有一天路一航忍不住问道:“你老赖在我这里干嘛?我是不是该收你房租?”
程诺憋住笑说道:“我这儿给你打扫房间、做饭什么的,也没收钱不是?能抵房租不?”
“不能,”路一航开玩笑说道,“你要没钱,钱债肉偿也是可以的。”
程诺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说着就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路一航向后退了一下,惊恐道:“你要干嘛?”
程诺一本正经说道:“你不是说钱债肉偿吗?让弟弟我好好来伺候伺候你。”
“我操,”路一航顺手将身后的靠枕扔向程诺,“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程诺接住靠枕,道:“这不都是你说的?”
路一航忙解释道:“我意思是,你要没钱,不是还有一对腰子嘛,割一个卖了还能抵我这儿的房租。”
程诺听到这话,突然脸色一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沉声道:“你说什么?”
路一航见程诺态度大变,急忙说道:“开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了。”
程诺站起身,逼近路一航身前,路一航向后身子靠墙,程诺双手撑在路一航左右身侧的墙上,整个人气势上压得路一航喘不过气来。
他眼神中透出一股凌冽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路一航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逼得说不出话,他本能的一拳捣在程诺的小腹上,程诺吃痛弯下腰,路一航乘机闪到一边,撂下一句话:“发什么神经,以后还能一起扯皮不?”
程诺慢慢直起腰,之前那冰冷的气息也消失了,人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笑着道:“医生还会打人?”
路一航“哼”了一声道:“沙包大的拳头再试试?”
程诺苦笑了一下,道:“你要不想我在这儿,我明天就走,你别后悔。”
路一航轻蔑的笑道:“你说的,要走赶紧的。”
程诺笑了笑,说:“好。”
没想到第二天路一航下班回来时,就不见了程诺的身影。客房的床单和被套换了新的,旧的因为沾染了程诺的血迹已经洗不干净,被程诺丢掉了,现在换的应该是程诺新买的。屋子被打扫的很干净,晚饭放在厨房里,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
路一航热好饭,端到餐桌上一人吃了起来。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他又怀念程诺在的日子。他鄙视起自己,人就是这么犯贱,人在的时候想要赶走,人走了以后又觉得孤单。
路一航的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轨,每天过得很规律。上班去医院,查房、听张皓文和叶元汇报病人情况,叮嘱二人开医嘱,上手术、下手术、查房、下班回家,生活毫无波澜。而程诺又变成了失踪人口,自从离开了路一航家,两人就再未联系过。
有一天,路一航去行政楼办事,遇见了老熟人于诗涵。于诗涵的样貌变了很多,人瘦了一圈,一脸憔悴,看起来像苍老了十多岁,和一年前见到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完全是两个人。
路一航一开始几乎没敢叫出她的名字,直到对方先开了口。
“一航?好久不见了。”于诗涵语气中带了些沧桑说道。
“好久不见。”路一航礼貌性的回答道。要知道,当年两人分手的时候不是很愉快。于诗涵劈腿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路一航甚至不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当时于诗涵对他可没有什么留恋,“我之前听说你辞职了,原来是谣言。”
于诗涵扯了扯嘴角,尴尬道:“是辞职了,但是没办法又回来了。”
路一航有点吃惊,道:“你和路一舤......”
于诗涵听到“路一舤”三个字,顿时掩面而泣道:“路一舤只是想玩玩儿,是我当真了!”
路一航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差不多一年前,当于诗涵说出要和路一舤结婚时,他还为此觉得心痛遗憾。没想到于诗涵只不过是路一舤的玩物而已。路一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路一舤是不是只是因为于诗涵是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才追求她的,为的只是抢他的女友以此来羞辱他这个哥哥?
“我对不起你!”于诗涵喃喃说道。
路一航苦笑起来:“没什么对不起的,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以后好好的,做任何事之前多思考思考。”
可是路一航内心却是波澜起伏。路一舤真是个混蛋,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他想立刻就冲到路一舤面前狠狠揍他一顿,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揍他一顿又如何?事情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也无法改变,除了找回男人的尊严,其他的毫无意义了,况且他在路一舤面前从来没有胜过。
于诗涵又说道:“我爸妈年纪大了,也退休了,我不能一直待在家里闲着,只能回来上班。”
“嗯。”路一航漫不经心的应道。
于诗涵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路一航只想赶紧离开。他和于诗涵的感情已经成了过去式,两人不可能再有交集。路一航因为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又有些头痛。幸好叶元打来电话,才算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话题。
“路老师,有个急诊病人,在急诊科,需要你来看一下。”
“你二线呢?”路一航向于诗涵道别,往急诊科赶去。
“徐老师今天请假了。”叶元说道。
“其他二线呢?王主任他们呢?”
“其他主任都在手术台上。”
路一航有些无语。就像高主任说的,徐伟最近很频繁的请假,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他到了急诊科,见到叶元,叶元急忙向他汇报道:“车祸伤的病人,急诊科已经做了CT,头颅、胸部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骨折,腹部CT考虑肝挫裂伤,还有个特殊情况,这个病人只有一个肾。”
路一航接过叶元递过来的CT片子,放在观片灯上认真看起来。这个病人的肝脏左叶比一般人小得多,腹腔有大量积液,右肾缺如。路一航问叶元道:“诊断性腹腔穿刺做了吗?”
叶元回答道:“还没来得及做。”
路一航嘱咐道:“先穿一针看一下。”
路一航带着叶元来到病床旁。受伤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名货车司机,在高速公路上疲劳驾驶,撞上了围栏,整个腹部撞向方向盘,造成腹部损伤。人现在意识有些不太清楚,监护仪上血压还算稳定,但心率上升到120次/分,已经有些休克的迹象。
叶元让护士备好穿刺用的注射器和碘伏,掀开患者的衣服,就见到患者右上腹一道斜形的手术瘢痕。
“这人以前做过手术?”路一航和叶元二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