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这么多人站在自己门口，不得不让路一航警惕起来。虽然老幺站在最前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路一航试探着问道：“是谁？”

　　“路医生，是我，老幺。”门外传来老幺的声音。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路一航问道。

　　“路医生，”老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焦急，“你开门让我们进去再说。”

　　路一航又朝猫眼里望了望，猫眼里看到的视野有限，除了老幺再看不清其他人。路一航沉思了一下，说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老幺急忙压低声音说道：“路哥，救命的事情，你开了门我们再说。”

　　路一航吃了一惊。他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这大半年了，老幺他们再没和自己联系过，哪怕微信上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就好像是双方从没有认识过一样。这大半晚上他们来自己家里，难不成真的是有要命的事？

　　路一航听老幺这么说着，也不再耽搁，就打开了门。

　　老幺满头大汗先进了屋，身后刚子和小胜架着一个人随后进来。路一航定睛一看，那个意识有些不清楚的人正是程诺。

　　路一航吃惊道：“程诺这是怎么了？”

　　老幺慌张的关上房门，转过身险些就要给路一航跪下，路一航一把拉住他，有些恼火道：“别来这些虚的，说，这什么情况？”

　　老幺声音带了些颤抖，道：“程哥他受伤了，您帮忙给看看......”

　　路一航见老幺一时说不清楚，就叫刚子和小胜把程诺扶到客房的床上。路一航来到床边，看到程诺的衣服上沾满血渍。刚子和小胜把程诺上身的衣服脱掉，路一航就看到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程诺右侧锁骨上窝和左侧季肋区各有一个血窟窿，这会儿还在不停的往出渗血。

　　路一航赶紧到卧室找到换药包，打开后找到纱布，让刚子和小胜一人一边用纱布把伤口压住止血。

　　路一航一脸愤怒，冲着老幺责问道：“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送医院？！”

　　只听到程诺喃喃说道：“不能去医院......”

　　老幺结结巴巴说道：“路哥，我不瞒你，这个伤是枪伤，去了医院会招来警察......”

　　“那你让我怎么办？”路一航怒不可遏说道，“程诺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事......”程诺似乎有些清醒了，费力的说道。

　　路一航看着程诺那张惨白发紫的脸，想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再次检查了程诺的伤口，询问了老幺当时受伤的情况。

　　“三小时之前的事，对方人多，有枪，程哥被人从上方打中的。”老幺声音还有些颤抖，他回忆了一下说道。

　　路一航听着老幺的话，做出了判断。程诺的伤是贯通伤，子弹应该是从右侧锁骨上窝进入，从左侧季肋区穿出。应该没有伤到大血管和重要脏器，否则程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在药箱里找到听诊器，听到程诺左侧呼吸音很弱，应该是有气胸。

　　“程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路一航凑到程诺耳边说道。

　　“嗯。”程诺声音有些微弱，但还是能听清。

　　路一航继续说道：“我不敢保证能治好你，如果情况一旦恶化，我会立刻送你去医院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程诺睁开眼睛看向路一航，虚弱的点了点头。

　　冷静思考了几秒钟，路一航给张皓文打了个电话：“小张，今天是不是你值班？嗯，你在我就诊卡号上开几个药，对，五百毫升的生理盐水三瓶，羟乙基淀粉五百毫升的一瓶，百分之五葡萄糖注射液五百毫升的一瓶，一百毫升的生理盐水帮我开上十瓶吧，尖吻蝮蛇血凝酶两个单位，利多卡因两支，还有肾上腺素......嗯，对了，随便什么抗生素，最好三代头孢，帮我开上三天的量，还有，你手里还有没有胸腹腔穿刺引流包？行，你帮我找两个，我这会儿过来取一下。”

　　路一航挂掉电话，看着有些发愣的老幺，问道：“你这会儿能不能开车？”

　　老幺立刻点头道：“可以可以，路哥要去哪里？”

　　“送我去附院。”路一航转身向刚子和小胜说道：“我们速去速回，你们两个守着程诺，把人叫着点，别让睡着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路一航和老幺不敢磨蹭时间，赶忙出门往医院赶去。

　　到了附院，路一航把自己的就诊卡交给老幺，让他去药房把药取上，自己则去科里找到张皓文。张皓文本来还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路一航一脸焦急，就把东西交到路一航手里，也不敢多问。路一航在自己办公桌里找到自己私下买的用来练习的手术器械包，在柜子里找到原来用剩下的水封瓶，又从换药室找了缝线、刀片、换药包、碘伏，和护士要了几个输液器和注射器，借用了科里多余的氧气袋、脉氧仪和电子血压计，匆匆乘电梯下了楼。

　　停车场里老幺早已经发动车子等着他。两人迅速往回赶。老幺也着急回去，车子开得飞快。两人一个来回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回到家里，路一航不敢耽搁，立刻打开输液器包装，先为程诺建立了静脉通道。液体输进体内，可以将失血造成休克的情况缓解一下。然后他帮程诺接好脉氧仪，让老幺他们看仪器上的数值。心率120次，血氧饱和度80%，路一航接好氧气让程诺吸上氧，凭着经验在程诺左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将胸腔穿刺管置入，穿刺管接上水封瓶后就有大量气泡和血性液排出来。程诺的血氧饱和度也开始上升起来。

　　这种贯通伤有可能造成胸腹腔同时损伤。路一航用注射器做了诊断性腹腔穿刺，抽出不凝血来。这说明程诺腹腔里有内脏出血，因为腹腔内出血，血液中的纤维蛋白原会吸附在腹膜上，造成抽出的血液缺乏纤维蛋白原而造成血液不凝。路一航有些苦恼。如果腹腔内脏持续出血，这就不是他能在家里解决的问题了。他硬着头皮对程诺说道：“我还是把你送到医院去吧？”

　　程诺一把抓住路一航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路一航恼怒道：“你能不能听我的！我不想你死呀！”

　　程诺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笑，轻声说道：“有你在，我不会死的。”

　　路一航反而苦笑了一下：“你这么相信我？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赌呀！”虽然有违很多原则，路一航还是拿起血压计给程诺测了血压。血压还算正常，扩张血容量的做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旦情况恶化，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会把你送进医院！“路一航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路一航将手术器械包里的持针器和血管钳泡在碘伏溶液里，给程诺的两个伤口消了毒，打了局麻药。他将伤口里坏死的组织清理干净，仔细把伤口缝合起来。

　　但是他的右手一直抖个不停，究竟是因为之前的脑外伤造成右手的功能障碍，还是因为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程诺，他自己也分不清了。他放下持针器，活动了一下右手。他看了看程诺，程诺清醒着，从进到家里开始，程诺没呻吟过一声，就连刚才胸腔置管时他也是一动不动不啃一声。程诺看向路一航，两人目光相对，路一航看到程诺向自己笑了笑，便知道程诺现在是无比地信任着他。路一航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持针器继续手里的活儿。

　　两个伤口清创缝合好，也差不多凌晨三点了。程诺这时也沉沉睡去。输了晶体液和胶体液扩充血容量，他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心率、血压和血氧饱和度都维持在正常范围内。路一航这才发现老幺、刚子和小胜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

　　路一航帮三人清理了伤口，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他自己却因为这一天的劳累，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路一航教会三人如何操作血压计和脉氧仪，告诉他们数值如果下降就立刻叫他。他确实也是撑不住了，就回到自己卧室休息去了。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路一航惊醒过来。他下床光着脚跑到客房，见程诺还没有醒来，老幺和小胜在旁边凳子上睡着了，刚子在守着程诺，于是他问刚子道：“程诺怎么样，那些数值没有降下来吧？”

　　刚子摇了摇头，道：“路医生，我们三个按您说的，定时间测量，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嗯。”路一航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测了一下，果然如刚子所说的，一切都正常。

　　路一航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对刚子说：“我先去单位，看能否请个假。你们把人看好了，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刚子表示知道了。

　　路一航洗漱完换了外衣，匆匆出门。

　　到了科里，遇见张皓文，张皓文低声问路一航道：“路老师，你昨晚没什么事吧？”

　　路一航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事，昨晚的事保密吧。”

　　张皓文自从去年的事情就觉得对不起路一航，所以路一航叮嘱的他基本都会照办，这点路一航还是比较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