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心中一震,望向肖振宇:“你说他失联了?他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肖振宇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
路一航抓住肖振宇的衣领,追问道:“肖警官,你告诉我,程诺是不是出事了?”
肖振宇抓着路一航的手腕,说道:“路医生,你冷静点,听我说。”接着轻轻将路一航的手腕转了一下,路一航手腕一松,却未感觉到疼痛。肖振宇挣脱后接着说道:“我已经派出人手去搜寻程诺的下落了,但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路一航一颗心悬在半空,根本不知如何安放。
肖振宇见路一航情绪稍微冷静了一点,继续道:“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查了五年,证据已经快要搜集完全全,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唯一缺失的就是这半本密码。这半本密码本……”
“是路顺林给我母亲的回信。”路一航喃喃道。
肖振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路顺林的回信你知道在哪里吗?”
路一航表情木然道:“在市郊别墅,我的房间里。”
肖振宇心中觉得遗憾,道:“可以帮我……”
路一航打断肖振宇的话,说道:“我会帮你把那些回信带来,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尽全力把程诺找回来,拜托了!”
肖振宇看着路一航坚定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天后,路一航向单位请了假,一大早就乘出租车去了市郊。他出发前和李妈确认过路顺林、赵媛儿和路一舤都不在别墅里。
到了别墅,李妈开门时还惊奇的问道:“大少爷怎么今天回来了?”
路一航敷衍道:“重要的东西忘拿了。”
他心里焦急,赶忙到了自己的房间,在书柜的角落找到了母亲用来放父亲信件的铁盒。他突然间发现,这个盒子上竟然干干净净的毫无灰尘,证明了经常有人打开盒子。而他自从毕业后就很少回来住,几乎没动过这个盒子。肖振宇没有骗他,路顺林的确在利用这些信件。
为了以防万一,路一航快速将每一封信都拍了照。他对这些信很熟悉,毕竟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在悲苦的童年中唯一的寄托。小时候他将这些信读过很多遍,那随着日期推移渐渐减少的爱意,他当时不能理解,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在这五十多封信里,一半以上是开始一年的回信,接下来的回信间隔时间慢慢拉长,甚至几个月不见回信。而母亲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消磨掉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路一航眼角有点湿润。他回过神来,胡乱擦了把脸,将拍好的照片发给肖振宇,然后收拾好所有信件,装进铁盒里,转身出门。
就在他出门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重击了脑袋,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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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航眼前出现明暗交替的灯光。他意识还不太清楚,只觉得自己被人拖着走。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他始终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有冰冷的水泼在他脸上,他才猛地惊醒。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人绑着双手悬在房顶,外套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让他不禁想起那晚在烂尾楼的情景。他惊恐的望向四周,只见这是一间不大的厂房,门口守着三四个人。厂房内离他不远处摆着一台呼吸机,一张手术床,一组落地式无影灯。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但他不确定,因为被白色的布单覆盖着。他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路一舤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我亲爱的哥哥,你终于醒了。”
路一航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转过头去,看到正是路一舤和江川站在他的身后。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路一航大声喊道。
路一舤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笑着道:“我是来请你看一场好戏的。”
然后他转到路一航面前,把装有信件的铁盒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爸给了你很多次机会,谁知道你并不顾念亲情,只想害他。”路一舤语气中有些遗憾的说道。
“路顺林给我什么机会了?”路一航脱口问出。
路一舤道:“一开始是用公司的股份,然后是他的财产,再然后是亲情。爸总顾念你是他的骨血,多番容忍你,可你油盐不进,还要拿着这些交给警察。你以为爸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和我妈从三亚回来的那一天,就发现你动过他的书柜了。他心里明白,但一直不说,就是看你能不能回心转意。他告诉你办公室的那间密室,已经是他对你的最后考验。可惜,你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程诺,你出卖了父亲。不得已,我只能替爸做这个残忍的决定。”路一舤凑到路一航耳边说道,“你在这里是爸默许了的。”
路一航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路顺林已经彻底放弃与他之间的亲情。虎毒尚不食子,路顺林连最起码的亲子关系也抛弃了,他只想置路一航于死地。既然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质问道:“你和路顺林是不是在贩卖人体器官?”
路一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明知故问。我们虽然做的是生意,但也是在救人命。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待器官的过程中而死亡吗?又有多少人急需用钱?有市场就有需求,有买就有卖,这两者不过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路一航冷冷道:“可是你们杀了人!”
路一舤叹了口气道:“一开始,我们找了手艺不精的人,到头来把人弄死了,只得把能拿的都拿了。但是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找到了可靠又专业的人。”
路一航心中一惊,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想起两年前误认为是于诗涵的女尸,那女尸似乎就是被人摘除了器官,如果路一舤所说的是真的,那这些事件就可以联系在一起了。他颤声问道:“于诗涵和兰沁,你带她们去了国外,发生了什么?”
路一舤略一沉思,很快恢复了笑容:“我对她们都是真心的,她们是心甘情愿为我奉献的。不像你,我的哥哥,你和于诗涵在一起时,真的是喜欢她吗?还是年纪到了,不想落人话柄,随便找个人结婚?”
路一航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愤怒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你胡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夺走了她!”
路一舤像是听到有趣的笑话:“我的哥哥,都什么时代了,你和于诗涵相处时最多牵牵手,连接吻都没有,更别提上床了,我那时都怀疑你是不是没有那个功能。于诗涵在我的身边,才像个真正的女人,我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不论是物质上、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而你能给她什么?直到你遇见程诺,我才明白,你最在乎的人,原来是程诺。”
江川走到手术床旁,掀开白布单,那床上躺着的竟然是程诺!
“你们把他怎么了?!”路一航着急道。他看到程诺赤裸着上身,他的手臂上有留置针,输液延长管连接着输液泵和留置针,正将乳白色和透明的液体泵入程诺体内,想必是麻醉药丙泊酚和瑞芬太尼。程诺双目紧闭,气管插管堵塞着他的口腔,呼吸机正运作着,将氧气通过螺纹管输送到他的肺部。
路一舤温柔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别着急,他还没死,我这不是说了,要请你看一场好戏吗?”
路一航心跳加剧,他狠狠的看向路一舤,道:“你把他放了,你要对我做什么都行!”
路一舤笑出声,道:“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你看看你自己的处境。程诺也背叛了我们,他也该死。让他最后死的有点价值,不好吗?我国外的客户们还等着一颗心脏、一副肝脏,两颗肾脏,和一对眼角膜,一共六个人,都已经进入国内了,就等着这边摘除后送过去呢。你看,程诺一个人救了六个人,多伟大呀?”
路一航双手使劲想要挣脱绳索,但是毫无效果。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路一舤嘲笑他道。
路一航几乎用乞求的声音说道:“路一舤,我求你,放了程诺,换成我可以吗?”
路一舤做出古怪的表情:“哥哥,你不是医生吗?连点常识都没有。我这边都是配型了才把客户接来的,你说换就换呀?万一出现排斥反应怎么办?”
“那你想要什么......”
路一舤尖声笑道:“我想要什么?我作为路家的二儿子,我能要什么!父亲从来都是偏袒你的,送你去上大学,看着你当了医生,一辈子都能在阳光下行走。而我呢?我只能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做着这些勾当,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抓,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路一航语气低微,说道:“我不知道......”
路一舤的笑声由凄厉变得疯狂起来:“我想要你死。”
路一航一时无语。
“好了,你还是好好看戏吧。等这边完事了,我让江川留你个全尸,”路一舤又露出柔和的笑容,“这算是咱俩兄弟一场,我能留给你的最好结局。”
然后路一舤转身,皱眉对江川说道:“老徐怎么还没来,打电话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