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几番思量之下,黄粱不再轻举妄动,而是反复琢磨,他来找祁誉书也是听了文婉的建议死马当活马医,但既然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只能重新考量这人是否能真的帮到他。
他斟酌着开口:“祁老板自己创业能连开几家分店,依着您的成功,您也不该妄自菲薄。”
“您是个聪明人,我这次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我也不遮掩。我爸黄平铮被人诬告接受调查,我相信他不是做那种事的人,但找不到有力的推翻证据,就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
祁誉书放下杯子,看着他说完这番话才慢条斯理道:“公家有公家做事的道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谬赞,但你所求的,我恐怕无能为力。”
黄粱不放弃:“我们虽然还找不到为我爸洗刷罪名的证据,但我们的证据指向都是……”黄粱做了一个指向他的动作,补充完没说完的话,“的父亲。”
“我不知道这是真实的结果,还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指引,但我想,您终归不想看到最后不好看的局面吧。我们现在已经被逼到了极点,最后要是受不住了,是真是假我们也不在意,到时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
说完,黄粱就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借喝茶的空隙挡住自己有点虚的神色。他这是第一次说这样威胁人的话,不知道说重了说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威胁到点上,但如果最后还是撬不动人,那他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祁誉书听黄粱说完,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他是真的不想掺和到这趟浑水当中,甚至非常厌恶这些官场的手段,但他不喜欢,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自己回家的次数很少,但他很敏锐,早就对自己父亲的动作有所察觉,也从自己儿子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本他是想避开这些事情才带着一家人出门游玩的,但他依然知道了深市发生的事情,黄粱也大张旗鼓地找他约他,他就知道,自己这一面不得不见了。
一开始,他是本着咬死不认的态度来跟黄粱见面的,不论他说什么,他不会参与,也不想参与,可现在黄粱说的话,却让他想通了一件事——他爸可能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他们父子斗法,是从他脱离他爸的安排,转而开起餐馆开始的,几年来他都没向他爸屈服过,而他爸也有开始培养自己儿子的意思,他还以为他已经不对自己抱有期望了,没想到突然给自己来了这手。
是的,他觉得祁烨让黄粱顺利地查到他自己的身上,是为了拉他入水,他爸根本没放弃让他走官路的意思!
黄粱喝完水后定下心神,见祁誉书许久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什么,心里突然亮堂了一下:还真有门!
他咳了一声,再下一剂:“如果大家闹开了,就凭您父亲现在的地位,网友人肉起来,”他作势环顾了一下餐厅,“您应该也不会消停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餐厅,还开不开的下去。”
祁誉书听他说这话,因沉思而低敛的眉目瞬间抬了起来,射向黄粱的目光由原本的温润不在意变得锋芒毕露,饶是黄粱自己也经过不少事,也被他这一眼惊得顿了一下,心头小人直打转:完了完了,拔了老虎须了。
不管他心里怎样的违和打滚,但面上还是端住了,强撑着对他露出自信一笑,再次低头喝水,避开祁誉书的目光。
“黄书记的儿子果然没亏了他的名声。”说出这番话,祁誉书已经收敛了那一瞬的气势,又回到了那个端方君子。
他没有直接应承帮或不帮,但他确实开始犹豫了。这几家餐厅都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经济来源,他既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也不想没了这餐厅后只能重新投奔他爸。到时候,他爸有了前车之鉴,只会把他看得更牢。
想到这,祁誉书烦躁地皱了眉头。
黄粱这时候倒是见好就收了,他刚刚看到了祁誉书的眼神,知道这人的温和都是伪装的皮囊,要是把人惹急了,自己也不知道承不承得起后果。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这是他工作后养成的习惯,方便记事或是应对当下这种场面。
在便签上写上一串号码,把便签贴到靠近祁誉书的桌上:“这是我的号码,不管帮不帮,到时候都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很诚心地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说完起身,扯了扯自己衣服,“就先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祁誉书没有起身相送,更没有回复他的告辞,只在黄粱离开后撕下那张便条,看了一眼后收进自己衣兜。
对于这件事,他先前只了解了一个大概,这趟水能不能趟,他还得自己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做一番衡量。
这时,外面一个侍者进来,对祁誉书鞠了一躬:“老板,方才出去那人原先定了一桌菜,现在要怎么处理?”
“我知道了,先不用管。通知厨房,菜不用做了,已经做好的哪桌客人需要给哪桌上。”祁誉书很快吩咐下去,然后自己也出了这个包厢。
对于黄粱这个做法,他突然觉得反而没被压着做选择了,他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成,他花的这笔钱算是他提前摆出来的诚意;不成,自己也可以借口把这桌饭菜的钱退还给他。有句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
“呵,算你识相,还知道给自己兜个底。”祁誉书想,倒是对黄粱有了改观。
黄粱稳重地从餐厅出来,方才一直提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泄了,连头都不敢回地回了自己车上:“妈呀,这人才是真的笑面虎啊!”
这会儿坐回了车里,黄粱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又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表现,看哪里还有疏漏或是做的不好,下次记得改正。
这是第一次他脱离他爸独自谈判,果然还是不够镇定。
但想想祁誉书最后也没有明确他,他又有几分欣喜,猜测这趟自己应该不是白跑。想到这,他有点兴奋地想和文婉分享,她可真是他的军师,关键时候总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手机还没掏出来,自己肚子倒是先响了起来:“啊……忘了吃饭了。”
黄粱有些羞恼地把自己摔在椅背上,他可真是太怂了,被他吓得都忘了吃饭这件事了,可惜自己的钱啊,心疼!
不得不说,黄粱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了,祁誉书以为他是做事周到,但于黄粱自己,却真的只是被他的那一眼给瞥地忘了吃。
意识到自己当下的状况,黄粱也不好意思给文婉打电话了,等有结果了再感谢她吧,他得先去祭奠自己的五脏庙,一惊一饿,都要胃痉挛了。
黄粱去见祁誉书的同时,文婉自那天视频见了他,发现他消瘦得厉害后就开始磨父母放她去见他。
今天,是她磨了父母好久才得来的一天,本想自己去市场买菜,奈何李素芹不放心她这个孕妇,硬是派文永丰跟着来了。文婉买完东西,大部分都被他提着。
眼看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有荤有素,勤勤恳恳做着“田螺老爸”的文永丰见文婉又站在熟食摊前继续挑食物时,幽幽从背后冒出一句:“在家里都是我们伺候你,他难道还要你这个孕妇伺候吗?”
文婉已经许久没有出过远门了,自事发以后,她行过最远的距离大概就是小区附近的公园了。这会儿突然来到这样热闹的场地,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心气儿都顺了不少,但这话她是不敢跟她爸讲的。
灵机一动,她卖了个好:“我进来这菜场,就觉得自己突然有了胃口,买的都是自己想吃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要托您等会儿带回家的,我就带几样今天想吃的菜去找黄粱。”
听到她是自己想吃,想起这段时间她的胃口,文永丰再多的抱怨都咽了回去,也不再吃黄粱的醋了:“那你还想吃什么,多买点,想吃什么就让你妈做。”
得了这句“圣旨”,文婉又投身到采购大业当中。
其实她也不算说谎,一开始她是想着要买什么给黄粱补补,但想着想着,脑子里就蹦出一个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嘴里也不自觉分泌出唾液,然后控制不住地越买越多。
最后买好菜时,就连文婉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把买的菜都放到车的后备箱,文婉清点一遍后,挑出几样自己目前最想吃的放到车里,由着文永丰把她送到了黄家,然后又带着那一车的菜回家。
提着大袋小袋的蔬菜和肉,以及路上买的一些水果,文婉按了黄家的门铃,被梁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迎了进去。
“黄粱现在不在家,你坐着稍等一下吧。”梁琴将她带来的东西送进厨房,又洗了一个苹果出来递给她,“路上过来累了吗?”
“不累,好容易出来走走,感觉很有精神。”文婉应道。
“那就好。你怀着孩子,听说孕吐也比较严重,现在有好些吗?”文婉一来,原本还时刻担心着黄平铮,担心着黄粱的梁琴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我没事的梁姨,您看您自己,也瘦了好多,我知道您担心黄叔,但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呀。幸亏我今天来看您了,不然都不知道您已经瘦成这样了。”
梁琴慈爱地拍拍她的手:“没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