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原以为没那么糟的事情却迟迟不能告一段落，黄粱也因为牵涉其中再一次停职，大坑山的在建项目也因接受调查停工。

　　事情一点点发酵，整个过程也让黄粱等人处处受掣，步履维艰。顾城去询问，得不到确切的信息；蔡靖川找关系，也只得到无能为力的回复。最后也只有秦知南得到消息，确实有人要弄黄平铮，因为方方面面都设计得比较到位，想要把人弄出来并不容易。

　　文婉在家听到一波波消息，忧心黄平铮之余，她不小的胃口终于变小了，但却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极小的胃口加上更为严重的孕吐，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文永丰和李素芹看着着急，但也不敢去找黄粱。

　　饭桌上，文婉刚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下一秒，人就匆匆往厕所而去，趴在马桶上干呕。但她一早上没吃饭，吐了许久也没吐出什么。

　　李素芹也赶紧跟了过来，从后面给文婉顺背：“怎么样，还好吗？”

　　文婉没力气地摆摆手，努力压制卡到喉咙的恶心感，瘫坐在地。

　　李素芹喊来文永丰，两人一起把人扶到沙发坐下。这是最近文婉孕吐之后养成的习惯，因为她每次吐过之后，味觉和嗅觉似乎都更加敏锐，一坐到餐桌就要回去重吐，只有撤下她不能闻的菜才会好一些。

　　“今天桌上都没肉了，你怎么吃根青菜都又吐了。再这样下去，你营养都跟不上了！”李素芹焦急地抱怨。

　　“行了，少说两句，婉婉也不是故意想吐的，她还不舒服着。”文永丰也舍不得女儿遭这份罪，只能拦住李素芹的抱怨，不让女儿听了更难过。

　　文婉在沙发上缓过气来了，撒娇地抱住李素芹的腰，将脑袋也埋到她身上，深吸一口母亲身上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文婉闻不得厨房的油烟味，但李素芹身上沾染的油烟味却又让文婉觉得安心：“妈，帮帮我。什么营养你就给我做什么吧，我努力多吃点，就算最后还要吐，也能吸收些营养。我不想宝宝长不好。”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再加上她的这副姿态，李素芹也心软了，抱住女儿拍拍她，只能叹了口气给她安慰。

　　最终文婉这餐午饭还是没能上桌，只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端着一碗无色无味的白粥坐在沙发上“填肚子”。

　　下午，因为养胎和孕吐而被限制在家的文婉无聊地躺在床上刷手机，这已经是她现在唯一的娱乐活动了，而且是努力争取的结果。

　　李素芹说她现在怀的不安生，就应该远离这些有辐射的电子产品。但文婉偷摸着网上下单了一件孕妇防辐射服和几盆仙人掌，在房间摆上这些小玩意儿后，一天到晚穿着防辐射服，又在她有意扮可怜和各种无害举证之下李素芹才妥协。

　　百无聊赖地刷着某段视频软件，以前抽空刷的时候觉得兴致盎然，现在随便她刷了又觉得无趣。

　　又刷了几个视频之后，将手机页面切到了聊天软件，想要和秦知南聊聊，哪怕是说些工作都好。

　　刚打开聊天软件，被置顶的是和黄粱的聊天框，看到旁边的时间提示，两人上一次的聊天竟是在黄平铮被带走那天。

　　有点想找他了，哪怕听听他的声音，或是知道一点他的动态也好。

　　点进对话框，文婉随手往上翻了几下，看到一张她发给黄粱的照片，照片中是她明媚的笑脸，但仔细放大看，她背后入镜了祁誉书一家。

　　手指在屏幕上放大那一家人，文婉的目光注视在祁誉书身上，又落到他和妻子围着的祁知乐身上。思绪几番变化，她突然给黄粱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黄粱欣喜地喊了她一声，但原本清亮的嗓音这会儿有些喑哑。

　　他调了一下视频的角度，透过屏幕看着她，露出了他这段时间第一个放松的笑容，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吗？”

　　“还说我，你也瘦了好多。”他心疼她，她看到视频里的人也很是心疼。

　　“你是不是忙起来都没好好吃饭，你看你眼窝都凹进去了，黑眼圈都可以更熊猫媲美了。你不帅了黄粱。”文婉语气有些指责有些为他难受。

　　黄粱不想让她太过担心，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又不动声色地将还摊在桌上的一些资料推开些：“我身体比较好，现在还挺得住。你知道的，我也被停职了，我爸的事，我要是不做些什么更会胡思乱想了。”

　　虽然他的动作很细微，但一直关注着他的文婉却是注意到了，没有点破，这才跟他说了自己打这通电话最主要的目的。

　　“黄叔的事情你有眉目了吗？”

　　“有一点，但有力的证据还没有，我们还在找。”黄粱实话实说。

　　有时候，文婉若是不问，他不会说太多让文婉担忧，但他们之前说过，双方的事情不会瞒着对方，所以，只要文婉问了，他就老老实实回答。

　　“你们找过祁誉书吗？我觉得他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祁誉书？祁烨的儿子？”

　　“嗯，之前和你说过，我们在三亚遇到过。不过我没留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他。”

　　“怎么会想到他？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和他爸对着干？”

　　“他也不是没对着干过，你们现在还没找到更好的方法，何不找他试试看呢？那次接触过，觉得他能力不错，人品也可以。”

　　“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还那么高的评价。”黄粱一下子歪了楼。

　　“……”文婉哄他，“别的男人再优秀也不是我的男人，我只看上了你。”

　　“真的吗？”黄粱的表情舒缓很多，“那我就去找他试看看了。”

　　说完也不忘叮嘱她：“我这边你别太担心，我能行的。但你得照顾好自己，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知道吗？”

　　“知道知道，又不是我不想吃，是你孩子在我肚子里闹我我才吃不好的。”

　　接到文婉的小报告，他顿了两秒，对她道：“你把手机对着你肚子，我和他（她）说两句，别折腾妈妈。”

　　有人给她撑腰，她便依言照做，将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用一只手抚平自己穿着宽松的衣服，显出肚子的形状。

　　“儿啊，别折腾你妈妈了，是爸爸没陪在你身边，是爸爸不好，等你出来后你想怎么折腾爸爸，爸爸都受着。现在听话些知道吗？”

　　“……”默了几秒。

　　“哦，知道了？乖啊。老婆，娃说他（她）知道了。”黄粱一本正经地假装和她的肚子对话，好像还真能跟娃沟通似的，倒是把文婉逗笑了。

　　看到文婉笑了，黄粱也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娃要听话，妈妈也要听话，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你们两都要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嗯，知道了。你先忙吧，我没什么事了，挂了。”

　　黄粱看着她熟悉的轮廓，心里蓦地生出一丝温情：“嗯，爱你。”

　　听到他突然的表白，文婉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没有回复他，就按下了挂断的红键，屏幕里突然没了他的脸。

　　脸红心跳了一阵，正好李素芹给她端来孕妇营养汤，她都没去分辨汤的味道，倒是安生地喝完了这碗汤，让李素芹还吊着的心放下来一些：总算能喝点汤了。

　　这锅汤她炖了好久，也仔细地撇去了上面的油。如果这种汤女儿喝得下，她也不怕麻烦些。

　　——

　　黄粱动作很快，因为祁誉书本也不是重要官员，经郭一洋的牵线搭桥，他很快和祁誉书约了一次见面。

　　约见的地方是祁誉书自己的餐厅，他提前几分钟到达，被侍者引去了一个包厢，略等一会儿之后，祁誉书按约进了包厢。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双方都不动声色地暗暗打量对方。

　　黄粱微笑着看向他，主动伸出手，心里咂舌：虽然是开餐厅做生意的，倒是一点没有烟火气和铜臭味，不知道他底细的说他是大学教授都会觉得可信。但是他看着人的眼睛，倒是让人看不透。

　　祁誉书也在心里默默评价着黄粱，他大概猜到了黄粱约他见面的原因，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上自己，看样子，这人也不全是个毛头小子。

　　其实他和黄粱年岁差的不大，但大概是从小就老成吧，他懂事得也早些，后来为了摆脱父亲的钳制，自己也使了手段，所以更通世故些，看着似乎也比黄粱高了一辈，让人不敢小觑他。当然，这也是他为了来见黄粱，特意摆出的姿态。

　　两人落座，黄粱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想必您也知道我找上您的原因，我也实话实说，我目前还没办法帮我爸洗刷冤屈，只希望您能帮帮我，帮帮我爸。”

　　“我能帮你们什么呢？我只是个开餐厅的。”祁誉书故意不接他的话头。

　　黄粱一时语塞，他以为他们是心照不宣的，但没想到他不承认这其中有祁烨参与其中。但想来也是，谁会二话不说去帮一个外人来和自己父亲作对呢？

　　一时间，黄粱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点破，但祁誉书依旧不动如山地喝着自己杯里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