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坑山后山深处,一群人正在原地休整,刚吃完午饭,连日来的疲惫让人在这样的午后,显得越发慵懒。
黄粱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远眺,看着来时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因为他不是最前线的,所以精神还不错。
蔡靖川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只是视线没有焦点,仿佛是在放空。黄粱没在意,两个人也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蔡靖川出了声:“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没头没脑的话,黄粱却是听懂了。他知道自己开始思念外面的人了,但这次的行程还很长,作为项目的推动者,他不能离开,也不能有放弃的念头。
蔡靖川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是告诉他,他可以有脆弱的时候,但也只能放纵一会儿,不仅是这次的项目,他的未来也是同样——他们都有很远的远方要去寻找,他要让自己成为那个领路人。
黄粱笑了笑,回头看看大家,虽然脸上有疲惫,但也不算萎靡。看着他们没有关注自己这边,他走下石头,再凑近蔡靖川一点,侧身小声说道:“你出任务的时候也会想念家人朋友吗?”
“没空想,也不能想。”蔡靖川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转瞬又收起情绪,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进山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托你的福,这次是我执行过最轻松的任务了。”
视线再次落向他们来时的路:“我们任务都不轻松,有些甚至很危险,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很难睡个安稳觉。不像现在,随意走走停停,需要我做的只是开路、施展野外技能,保护你们这批国家的栋梁。”
“埋汰我呢,还国家栋梁,你们才是我们国家的顶梁柱啊。”
蔡靖川听了笑笑没答。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黄粱再一次开口:“既然这么危险这么难,你有想过要专业吗?和自己在乎的人聚少离多,让他们为自己忧心,不难过吗?”
其实,黄粱并不是想文婉想到失神,或是想要放弃,只是想起她曾多次表露对自己进山的抗拒与担忧,现在两人已经失联一周了,他担心文婉太过担心他。
不清楚他问这句话的内情,蔡靖川一板一眼地回答他:“我没后悔过选这条路,反而是成为一个战士,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至于你说的让家人朋友担心,为了平衡这两者,我在部队努力训练,努力提升自己,也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让别人对你放心。”
琢磨着他最后两句话,那边已经有人来喊他们出发了,黄粱只能暂时把个人情绪压在一边,他得赶在天黑之前,带领大部队找到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落脚点。森林的夜晚来得早,又充满许多未知的危机。
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是专门记录路上的情况的。黄粱询问身边的蔡靖川:“咱们接下来怎么走?越往里好像越难走了,山头也陡峭不少。”
“我们时间还有,第一次进山不要给自己太多难度,先不往深处去了,横向探索一下,最好找个有水源的地方。”
把计划和大家说了,没人有异议,所有人才重新整装出发。
——
深市,一处私密的个人住所。
“老板,这是我儿子郑冀,给您添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
郑泽被怼,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低着头不敢回话。
郑冀一直知道自己父亲在帮某个大人物做事,才会一直和黄家周旋,只是他不知道这背后的老板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受过牢狱之灾后他也变得老实许多,知道这样的人他得罪不起,看着父亲被怼,又是因为自己的事,心头憋屈的同时也只能闭口不语。
厅内好一阵寂静,郑泽的额头逐渐渗出汗水,腰背也不自觉压得更低,就在他快要站不住时,坐着的那人才出声,声音也不同方才的漫不经心,反而变得轻松柔和:“都坐吧,人出来了就好了。”
不是严厉的语气,但停在两人耳里却更为惊心,即使惴惴不安,也不敢不坐。
上座的人拿出长辈教育晚辈的语气:“年轻人还是不够稳重,做事还留下那么大的尾巴,还得多跟你爸学学。”
只坐了三分之一凳子的郑冀听话,立马站起身认错:“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以后我会更加谨慎的!”
“你坐你坐,别紧张。你刚出来,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在这好好待一段时间,等外面风头完了再说。”
郑冀有些犹豫,眼神瞥向他爸求指示。
郑泽微微转头,微幅度地对他点了点,郑冀才小心翼翼坐下。
两人的小动作被那人尽收眼底,他还是笑得慈爱:“能听话的都是好孩子。”
似乎来这边,就是为了带他们认个路,被郑泽称作老板的人又坐了一会儿,和他们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就走了。只是他人离开了,门口却留了两个不苟言笑的保安,在郑冀想要跟出去送两步的时候被拦回了房间。
郑泽已经跟出去了,被拦住的郑冀一僵,看着他爸走远也没敢出声,乖乖回到房间,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缓不过神来。
这位老板他是知道的,但真的人不可貌相,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都不会相信这人背后竟然那么恐怖,光看外面两个保镖,就知道这个老板清白不了。可他爸本来就是他船上的人,自己又因为被他所救,更别想下船了。
郑冀其实并不太过坏心,只是他一直被郑泽护着,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甚至是在他爸让他给文婉实验室使坏时,他都没想过这件事是对是错。可谓是空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却被养废成了一个没有是非观的书呆子。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郑冀腾地坐起身,正襟危坐。待看到来人是他爸之后,后背才放松地驼了下去:“爸,是你啊。”
“阿冀,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先呆在这了。哎……是爸连累了你。”
“爸,呆在这的意思是我连这个门也不能踏出吗?”
“呃……是的。”
虽然已经猜到,但郑冀还是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其实他喜欢做实验是真的,喜欢阿秀也是真的,事情发生之后阿秀来找他,他都没有好好跟他解释过。郑冀又转念一想:呵,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事情真的就是这样不是么。
思绪回转间,郑冀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一定要出去的必要了,不做实验那就多看看书吧,继续自学也行。最后他把郑泽哄走了,自己一个人参观了一遍这个房子,发现厨房塞满食材之后,就简单做了点东西吃了。
因为他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这个晚上就还算安稳,洗漱过后看看书,直到睡着也没发现他已经被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每个人的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有人睡得安稳,也有人被噩梦缠身。
文婉和黄粱的家里,睡在床上的文婉眉头紧蹙,紧闭的眼皮子底下眼珠来回滚动,似乎想要挣破这层枷锁,但却不得法。
若是没注意到她放在外面的手逐渐变得透明,怕是也就以为她在做噩梦,其实并不准确,文婉做了一个有预知意味的梦。
梦中,文婉被困在一个光圈之中,和以前她被困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她能透过这个光圈看到外面的景象,但外面的人似乎看不到他。
现在她就浮在黄粱一行人安营扎寨的上空,一开始看到黄粱,她还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事实上,无论她多努力的想要冲他跑过去,她依旧无法动弹,甚至没有一个人被她的声音吵醒。
光圈带着她慢慢向上升起,又带着她渐渐飘远,文婉才发现他们的不远处竟是一个狼群聚集地,她突然想起黄粱直到睡着,手里还捏着的笔记本,本子上记录的行进方向就是狼群这边。
可是,这里的狼真多啊,是不是因为马上就是十五了,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狼群聚集在一起!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黄粱,跟他说别再往这边过来了,这里的狼群似乎在开群会,要选出新一任狼王,如果战败的狼跑出来,很容易就会遇上他们。
可是这个光圈完全不听她的使唤,任凭她如何大喊大叫,没能惊动山里的一草一木,她也无能为力地被带离了这里,带出了大坑山。
黑暗中,黄粱突然睁开眼,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又渐渐闭上眼睛,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眨眼间,文婉就被带回了深市的房间,光圈中的文婉看到床上的自己竟然半个身体都透明了,她挣扎着想要回到自己身体,但她越是挣扎,变透明的速度却是越快。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她也不敢再动了。
一晚上的担心和突然看到的景象带给她的震惊,文婉一下子就卸了力,在光圈中沉沉睡去,这个白光圈也不再透明,隔绝了文婉和外界。
文婉这一睡,就睡了三天,光圈吸收着十五的月光精华,滋养着光圈里的文婉和床上她的身体。
直到杨倩发现文婉没请假就没来上课,询问蔡宁宁时,蔡宁宁才发觉文婉也三天没来实验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