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恍惚,一时都不敢回病房。
静默好一会儿,文婉满怀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他。”
秦知南:“你在说什么胡话,这是他的工作,也不是你们要求他一起进山的。”顿了顿,她又有些担忧,“唉,是祸躲不过,也不知道他醒来后知道这件事该要怎么办。”
“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被打倒,只是他腿受伤这件事,如果他没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未来在部队还有很大晋升空间,终究还是我们……”
“我觉得他不会怪你们的,现在还是先等他们醒过来吧。”
黄粱所受的皮肉伤要比蔡靖川轻很多,再加上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体力透支才昏厥,睡了三天后就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时,对上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黄粱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等他感受到自己手上的压迫,扭头看到睡在一边的文婉还拉着他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山上下来得救了。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将手小心地抽出来,但本就浅眠的文婉就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看到他已经醒了,惊喜地跑出门去喊医生。
甚至还来不及跟她说上一句话,黄粱就看着她冲门外焦急地呼喊,压过了他想要和她说话的声音。
文婉喊过医生,眼神落回他身上时,才注意到他微张的嘴唇:“要喝水吗?我帮你倒,等我一下。”
无奈,黄粱只好闭上嘴巴,虽然他是想和她说说话,但自己也确实渴了,还有点饿。
她端过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边吹边说:“我昨晚烧的热水,热水瓶保温效果一般,水温应该差不多。”说着,在自己唇边贴了一下,感觉温度正好入口才递给他。
看他想要坐起来,但三天三夜没动弹,动作一下子不太顺畅,文婉就让他拿着水杯,努力将他扶起来一点,再将病床摇起一个刚好可以靠坐的坡度。
水还没喝完,闻声而来的医生就进了病房,见黄粱精神状态还不错,循例问了一些问题,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告诉两人没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好好修养就行,随后退了出去。
文婉接过黄粱手里喝完的水杯,问他:“饿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
“你也没吃吧,你先去吃饭,吃完给我随便带点就行。我现在饿得什么都能吃得下。”
“什么都吃得下也不能什么都给你吃。我去问问医生你现在有什么忌口,待会儿回来咱们一起吃。”
黄粱笑着没有反驳,等文婉走出去后,他才收敛笑容沉思起来。
之前经过他爸的一阵训练,他对事情的敏锐度有了一定的提升,这次狼袭事件,在他看来并不全是意外,只是究竟怎么回事,他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对了,蔡靖川呢?
黄粱突然想起这个一直以一己之力护着整个团队,又在最后关头舍身就他的人,他的伤比他重,最后还被狼狠咬了一口,他现在怎么样了?
有点焦急,但自己身上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手上也插着吊针,想要出去看看也有心无力。
“黄粱?你真的醒了!”
听到声音,黄粱看到门口陈家国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见他想要下床的样子,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他:“是想上厕所吗?我帮你。”
黄粱:……他并不是很想上,不,他想。
黄粱很奇异为什么他想做什么,都不是自己第一时间感受到,反而是被别人提醒之后才出现强烈的欲望。
陈家国扶着他,又顺手拿过床头支架上的吊瓶,一手高举吊瓶,一手将他大半力量架在自己身上,带着他往厕所走去:“刚刚在外面碰到文婉了,她跟我说你醒了,我就先来你这边看看。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
趁着这会儿,也为了缓解他解决生理需求的尴尬,黄粱问他:“蔡靖川现在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他伤得比你重,应该还没醒过来,不过……”
“怎么?”黄粱重新系上自己裤子。
“唉,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怪可惜的,他可能不能再继续当兵了。”
稍微走动了一下,身上的痛觉神经似乎都打通了,他也能自己走路了,但痛觉也慢慢侵袭了他全身:“嘶~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我也是听护士们讨论的,好像是伤到了腿部什么重要的神经,骨骼也有碍,恢复得好,能和普通人一样行走,但做不了当兵的那些强度训练了。”
水流冲刷了他的双手,漫过指尖,那股凉意直通到他心底,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如果不是最后护他那一下,他的腿也不会出问题,出院后,他依旧会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但现在……
“没有其它办法能治好了吗?会不会大城市的治疗会好一些?”
陈家国摇摇头:“医生都是军医,虽然医术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他们是最了解军人身体的。”说着,又慢慢把他扶回了床上。
言下之意,做为一个军人,有些身体的问题是不能忽视的,身体的情况大概也是不可逆的了。
黄粱沉默了,他看着自己刚刚还能正常行走的双腿,懊恼地恨不得被狼咬那一口的是自己。
陈家国看出了他的难过,连忙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被这种负面情绪所缠绕:“我听那些醒来早的先锋队员说了一些你们在山上的事,觉得事情好像不单纯。你是当事人,有觉出什么不对劲吗?”
被他提醒,黄粱也想起了刚刚自己在想的事,回复他:“我也觉得有人不太正常,有几个名字,但具体的我还想和蔡靖川核对一下,现在就先不打草惊蛇了,看看他会不会还露出什么马脚。”
说完,他又看着陈家国:“陈乡长,我现在还不能出院,那些人还得麻烦你多观察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搞破坏的人的!”
眼里透出坚毅和追究到底的决心。
“咦,陈乡长你也在啊,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我有多打。”文婉的声音突然想起,打破了两人之间严肃的氛围。
陈家国先是和黄粱肯定地点了点头,才对文婉说:“不用了,我吃了过来的,你们先吃吧,我还得再去蔡靖川那边看看。”
文婉不再多劝,将人送到门口才回来将早餐一一拿出来。
“根据医生说的,我直接去后餐厅打了一晚瘦肉粥。怕你好几天没吃饭不好消化,先喝点粥吧,有肉,也能给你补充点能量。”
把餐桌打起来,又把皮蛋瘦肉粥放到他面前,文婉又拿出自己那份:“我也喝皮蛋瘦肉粥,咱们同甘共苦。呐,你的勺。”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小声聊着天。主要是文婉在说这两天的事,黄粱时不时附和两句。
吃完,将餐桌收拾好,文婉重新坐到黄粱床边,垂眸拉住他的手:“还有两件事我没和你讲,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黄粱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语气这么沉重,都是不好的事情吗?”
文婉不吭声,只点点头。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蔡靖川腿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文婉有点惊异地抬起头问他。
“刚刚陈乡长跟我说过了。”看文婉了然地点点头,他接着问道,“哪还有另一件事呢?不是说有两件事要跟我说。”
文婉抿抿嘴,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嗯?”黄粱看着她,示意她说吧,他做好准备了。
犹豫片刻,文婉还是把事情说了:“你爸……前两天在去上班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还在医院没有醒来。”
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这是黄粱此刻的感受,他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怎么一睁眼,很多事情就超乎了他的想象。
“你,你太别难过,你现在自己都还是个伤员呢。梁姨说黄叔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也说这两天就能醒来。”
黄粱闭了闭眼,掩住眼里的愤怒与不甘,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他和他爸的事情绝不是单纯的意外!到底是谁,这么恨他们,还要置他们与死地!
感受到文婉的担忧,黄粱很快收拾好心情,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经很好地藏起了恨意,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文婉道:“能帮我手机拿一下吗?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哦对!你醒了要跟梁姨说一下的,她很担心你。”文婉没有异议,放开牵着黄粱的手,转身走到另一边的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正要拨电话给梁琴。
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嘈杂:“快,56号病床的病人好像醒了!”
“我去叫医生!”
“之前不是说这人伤得重,什么时候醒还说不准吗?”
“是啊,真不愧是军人,意志就是强!”
56号病床?军人?
无意识听了外面的谈话一耳朵,文婉想了想,手机里梁琴的号码还没翻出来,先对黄粱说了句:“56号病床的好像是蔡靖川,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