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挂断电话,转身就往外走,自己的这点伤口已经被她置之度外。
文永丰的电话是她在出租车上接到的,对于他的关心,梁琴只告诉了黄平铮所在的医院,其他的,在老黄醒来之前,她能照顾好。
两人风风雨雨过了大半辈子,梁琴甚至算不上是传统意义上的富太太。虽然家里不缺钱,甚至她开的茶室都不需要她亲自坐镇,但对于家里和父子两的事,她都做到亲力亲为,只看她粗砺的手,就知道她也能凭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
医院病房外面,梁琴被警官做了一些调查,又听了医生对黄平铮情况的分析,知道黄平铮没有生命危险后,回到他的床前,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躲过这一遭。”
虽然黄平铮父子没想过要把工作上的事情说给她听,但梁琴也有自己的敏锐度,加上她曾不小心听到过一些内容,其实她也大致清楚了一些情况。
正好,文永丰也在这时到了病房门口,她将黄平铮暂时托付给他,自己说要回去收拾点洗漱用品过来。
刚刚警官做调查时,她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现在,她想自己去探一探究竟。
走出医院,她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约对方在自己的茶室见面。
等她走进约定好的包间时,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她施施然落座,招徕学徒送上她珍藏的茶饼,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优美地泡好一壶茶,为对方和自己都斟上一小杯,自己吹散杯子茶水蒸腾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对方已经放下了茶杯,喟叹出声:“嫂子泡的茶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喝。”
梁琴没接他的话,放下杯子,眼睛直视上对方:“茶水一开始是热的,让人难以入口,也被雾气遮挡地看不清茶水;但喝进去之前吹一吹,雾气就会散了,也不会那么烫口了。”
郑泽面上滴水不漏,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
梁琴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就不再绕弯子:“郑泽,我家老黄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听说你儿子放出来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郑冀的事我也不怪你们,毕竟是他先做了不好的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郑泽!”梁琴没忍住一拍桌子,气愤地站了起来,“你跟了老黄这么多年,他是哪里亏待了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就一点不顾了吗!”
郑泽面对梁琴的质问,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动容,静默一会儿,站起身:“抱歉嫂子,谢谢你的好茶,我可能无福消受了。”然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梁琴看着他的离去,跌坐回位置上,面前的茶盏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她盯着还在不断散发清香的茶杯,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一个人又静坐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才离开了包厢,这回真的是去收拾守夜要用的东西回医院。
回到医院,黄平铮还没醒,文永丰正在病房外面打电话,对话的人好像是文婉。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变化,便在文永丰身边小声问他:“我能和文婉说几句吗?”
文永丰点点头,和文婉交代几句后把手机递给了她,又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帮忙带进了病房。
梁琴:“婉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阿姨,黄粱还没醒,但医生检查过没有大问题。你……”
“我没事。婉婉,我这边要照顾老黄走不开,黄粱那边还要多麻烦你了。”
“应该的,我会好好照顾黄粱的,等他醒来,我第一时间告诉您,您别太担心了。您也要注意自己身体,都会好起来的。”
浅浅聊了几句,两人挂了电话,梁琴回到病房,接过文永丰给黄平铮擦拭的毛巾:“谢谢你能第一时间过来,这边我来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文永丰:“我也是婉婉给我打的电话。现在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跟我们说,我和素芹会第一时间过来的。”
梁琴点头应下,文永丰又说:“那我先回去,中午的时候我让素芹再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不用麻烦了,老黄还没醒,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文永丰边往外走,边不容置喙地说:“你一个人到时候吃饭都走不开,来给你送一下饭也不费什么事,没事的。”
另一边的临时救助站,文婉结束通话之后回到黄粱身边。刚刚梁琴的声音她听得出来,有对黄粱的担忧,但却比她坚强太多:“黄粱,你妈真的是个英雄呢,比我厉害好多,但你也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啊,别让你妈太担心了。”
当然,床上躺着的人没有回应她的话。
“文婉,你出来一下。”后面突然想起陈乡长的声音。
文婉掖掖黄粱的被角,确认不会漏风之后起身跟在陈家国身后走了出去。
路过蔡靖川的病房门口,秦知南也走了出来,三人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停下,陈家国才对她们说:“我和那些伤员以及士兵了解了一些情况,我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跟你们说一下,你们注意一下,到时候等他们两个醒了你们可以再确认。”
文婉和秦知南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陈家国:“还记得村长说过,山上的狼和山下的村民,井水不犯河水好些年了吧,去救援的士兵说,他们过去的时候,狼群正在和他们对峙,狼群不介意他们的靠近,甚至还留了余地让他们把先锋队带走。”
说到这,虽说他不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事,但士兵们都这么说,就说明事情是真的,而这么有灵性的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话锋一转,他又说出了自己疑惑的点:“因为两方对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大部队撤退,就一个个伤员带离,狼群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全部人都被带走,他们也渐渐撤退时,那些狼又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那些狼跟了小半程,突然有人说用枪把狼群吓退好了,那群狼突然就暴起了。因为大部分人已经慢慢撤离,他们剩下的人其实不多,在数量上就占了劣势。”
文婉和秦知南都听得心里一紧,如果没人突然出声,那些狼说不定对峙着跟到山脚,看到他们人多或许就自己撤离了,但偏偏又被挑衅了。
文婉忍不住打断道:“是谁突然喊话的?”
陈家国摇摇头:“那个时候大家神经都很紧绷,没注意是谁喊的。”
秦知南道:“乡长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当中有奸细?”
“我是这么想的,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们注意点也是好的。如果黄粱和蔡靖川醒了,你们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队伍里留有祸患,谁也不知道下次又会出什么岔子。”
两人都认同地点头。三人又大致做了分析,发现实在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后就打算散了,陈家国回去继续查;文婉和秦知南回去照顾那俩伤员。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道人影也从他们刚刚所在地方的树丛后面离开了。
回到病房,文婉看着黄粱的睡颜,想到刚刚陈家国说的话,突然觉得上辈子黄粱的事故大概也不是意外,怎么就这么巧都在深山里面出的事呢?怕不是在外面动手,到处都是摄像头,不经意可能就会露出什么马脚,而纯天然的深山却是没这样的顾虑了。
她又想到蔡靖川,当年他是因为什么转的业她不知道,但这次他和黄粱一起出事,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心黄粱身上的灾会不会被他分担了去。
但如果因为她的介入,而间接伤害到了自己的朋友,文婉又觉得心虚,对不起秦知南。虽然这些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但蔡靖川的受伤程度比黄粱厉害,她这样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
这么想着,她想中饭时去找蔡靖川的主治医生了解一下情况。
吃过午饭,见黄粱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喊了一个过路的护士帮忙注意一下病房,她自己出去找蔡靖川的医生了。
去的赶巧,秦知南也在医生的办公室,正在听医生给她讲蔡靖川的进一步检查情况,见文婉过来,她还让了一点位置给文婉一起看。
医生拿出一张CT胶片,自己先看过之后才贴在光屏上给两人看。
秦知南因为妈妈是军区医院的医生,耳濡目染下也懂一些医理,自己看了一下胶片,突然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真的有些要命,她向医生投去期盼的目光,希望他能告诉自己情况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糟。
文婉看不懂胶片,但也认真的看了一遍胶片,才将注意力放到医生的讲解上。
不幸的是,医生并没有跟她们说好消息,而是遗憾地告诉她们,蔡靖川的腿被狼咬得比较严重,现在他们给他处理过,但伤好之后他也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了。很显然,医生大概已经知道蔡靖川是部队的一个军官了。
秦知南恍惚地踉跄两下,被文婉扶住,她担心蔡靖川自己不能接受自己再当兵的事实,他是那么热爱这份工作。
文婉脑中也是嗡的一下:果然还是连累到蔡靖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