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一个错误
秦晓东一边小酌着啤酒,一边饶有兴趣地托着腮帮子看着对面的阮佩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清醒的时候威逼利诱都无法撬开的嘴,只要一沾啤酒就成了停不下来的电动门,没有外界人为的有效干预,只会越开越大。
有突破口就是好事。
等阮佩佩排山倒海地吐完所有的不快情绪慢慢平息下来之后,秦晓东才开始斟酌语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开心,谁也不要捆绑谁。再说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安阳要求太高了。”
说得太好了,又简洁精辟,还一针见血,在善解人意的幌子下实施着挑拨离间的阴损伎俩,不愧是我。秦晓东在心底为自己喝彩。
酒精让人丧失理智,抛弃原则,有偏向地选择内心最需要的安慰,然后放大它。
“晓东,还是你好。”
面色绯红梨花带雨的阮佩佩抬起晶莹剔透的眼,长长的睫毛挂着娇艳欲滴的泪,像极了等待抚摸的布偶猫,让人没法不沦陷。
是你太过美好,是你不设防备,是你诱惑我的,秦晓东恨自己的清醒,恨自己要找一百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图谋不轨,恨自己过早地放开了阮佩佩的手。
如果不是我玩心太重,如果不是我想找灵魂伴侣,如果不是那次酒后乱性,如果不是我深深地伤害了你,如果……我想了一百个如果,但你都不会听。
既然如果改变不了历史,那我至少可以把握住现在。
去它的原则,管它的洪水滔天,这难道不是上天赐给我的绝好机会,倘若我不死死抓住,以后岂不是还得深陷如果。
“佩佩,不要哭,你还有我呢。”
秦晓东用双手捧起阮佩佩湿润水嫩的脸,轻轻地拂去泪痕,深情款款地说。
我们总是觉得自己很孤独,无人理解的孤独。
当情绪沉到谷底,我们总会发出“为什么这样对我”的灵魂拷问,如果被愤怒控制,拷问就会变成“凭什么这样对我”,如果情绪滑向晦暗,“原来是我不值得世间的一切美好,不值得被人爱”的极端想法就会趁虚而入,剩下的就是没完没了的自怜。
倘若这时候有个人在旁边,恰到好处地示以怜惜关怀,温柔有力地展开臂膀,效果绝对百分百加满。
这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巧妙地利用人心的弱点。
秦晓东头头是道地为自己开脱。
嘴唇在靠近,气息在交缠,拥抱是情绪的镇定剂,造成有人疼爱的错觉。
最简单的安慰方式,通过一寸一寸的肌肤,直抵内心。
是温度,捂热了我们逐渐冷透的心;是温度,带着我们泅渡冰封的汪洋;是温度,让我们直冲霄汉;是温度,让我们灵魂震颤。
秦晓东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阮佩佩,起身走到阳台。
香烟在指间点燃,薄雾在眼前升腾。
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戒烟,要放下过去,要远离阮佩佩,怎么一冲动就把持不住了呢?
这可是犯罪啊,我真是个混蛋啊。秦晓东的脸上愁云满布。
欲望被释放,身体变得轻盈透亮,是忏悔的好时候。回忆渐渐涌上脑海,秦晓东在朦胧的现实中再一次迷失。
为什么那次要接受以前画室哥们的邀请去看那个叫做“影”的画展?为什么那天阮佩佩因为第二天的会议恰好要加班?为什么我要停留在那一张平淡无奇的画作面前?为什么她要过来跟我搭讪?为什么时隔五年她仍然能清晰地记起有过一面之缘的我?
仿佛重演一般,那次也是画展,也是她来搭讪。
我不想告诉她真名,于是我说我叫Leo,她说她叫Joy。
“Leo,好久不见。”她笑盈盈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能短暂地续完旧之后分别?为什么她依然要留个读书的时候才会剪的短发?为什么我会阴差阳错地答应了她去喝一杯的邀请?为什么那家清吧要放我最爱的INC.的《The Place》?为什么她要讲述天南地北的经历?为什么她的眼睛闪着光?为什么马提尼那么醉人?为什么我混淆了她和佩佩的区别?
我不想背叛佩佩,但我的脑袋已经钝掉了,情欲挟住了我的身体,我成了魔鬼的傀儡。
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那么准?为什么当佩佩质问我时我要和盘托出?为什么她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无心之举?为什么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我没有舍命挽留?为什么我不允许自己再次动情来惩罚自己的时候偏偏又对她动了妄想之心?
我害怕勾起她痛苦的记忆,我不想再成为凌迟她的刽子手,于是我退避三舍,但我做不到与她断绝联系,我只想看着她陪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不需要的时候隐身。
为什么她转脸就爱上别人?为什么她会爱上一个女人?为什么那个叫安阳的女人要伤害她?为什么她看起来放不下她?
为什么?我能想出一百个为什么来折磨我自己,但归根到底,其实只有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犯下如此低劣却一辈子都无法获得原谅的错误?!
烫!
秦晓东回过神来,才发现香烟已经燃到手指。
“你在这。”
秦晓东回过头,看到阮佩佩衣冠整齐地倚在门框上,平静地看着他。
她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她的眼神里怎么什么情绪都看不出?她怎么不骂我狼子野心?她怎么这么冷静?她到底在想什么?
“晓东,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次意外。”
这对你是意外,对我可不是。秦晓东感到有根细小的针在扎着他的皮肤,隐隐地疼。
“那当然,你放心,我才不会哭着喊着让你对我负责呢。再说了,都是酒精惹的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想掩饰真实想法,反而语无伦次到暴露内心最底层的裂口。
“对不起……”
“道歉干啥?小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事在小爷我这就翻篇了,我还怕你死缠烂打呢。说好了啊,咱俩还是好哥们,你不准对我有非分之想啊,小爷我还是冰清玉洁……”
那根针穿透了皮肤,扎到了正有力搏动着的器官深处,撕心裂肺的疼。秦晓东竭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象,胡乱地打趣着。
阮佩佩的表情渐渐松弛。
“没问题,好哥们,洗洗睡吧,我先走了,下次请客吃饭还捎上我。”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阮佩佩的体香也渐渐稀薄,秦晓东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
吵得最凶的时候她阮佩佩连一句软话都没说过,今天因为睡了我跟我说对不起?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得很啊。
秦晓东仰天大笑着,笑得太剧烈,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都震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