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是神,即使身手再好,也架不住群狼围攻,耗人体力的轮番战,到底是会拖垮一个巨人。罗桥仿似深陷混沌,自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向这向那,跟着一边躲闪,一边被挡住袭来的刀棍。
洪亮立等在外围人群后面,因是被踢打受伤,头部包扎上了纱布,见深陷围困的两人,阴笑了几声,对渐渐失了上风的雷柏霖说道,“姓雷的,我知道你牛,你身后的主子尊贵,可你竟然敢跟我抢女人,真他妈活腻歪了!今晚要不弄死你,我以后还怎么在海城混!”
自古以来,一国,甚至一城都有争做头把交椅的斗争,换作如今社会也是不例外,海城偏远却是富硕,一城之主早没了生杀大权,却是仍有至高的尊荣。
李家在海城繁盛已百年有余,到了李亓山这辈也是因了家族忛弱,单根单苗,全无可衬帮的亲族,这让一直被压低一头的林家有了争夺之心,特别在李父过世之后,以李亓山的宽厚仁义,怎能与群狼共舞?
洪亮隶属林氏一派,常常是兴风作浪,明面不敢对李氏放肆,私下里最喜各种阴损招数。因而有林氏这一棵大树遮阴,所以这次,他同样觉得就算趁机把李亓山的左膀右臂给废了一只,他也能无碍。
大楼外的路上,这场敌众我寡的打斗,终是在许久后结束。
雷柏霖硬生生被十来个人按压在地,身上伤口无数,军绿的衬衫在晦暗光线下,仍能看清被血浸染变色,贴敷在皮肤上,应是疼痛难忍,可他发着狠仍想要起身,他看到罗桥被拖拽到了洪亮面前,嘶吼叫道,“姓洪的,你敢动她,老子一定饶不了你!”
洪亮听到那警告,脆笑回道,“不饶我?真他妈一个笑话。”说罢,理也懒得再理,顾了面前罗桥,弯身俯下了,手掌捏上她下巴,强硬抬起,把玩数落道,“小美人,你也太不听话了,乖乖的顺从多好,非得搞成现在这样,你看,多完美的一张脸,又是流血又是挨打的,我这小心肝啊,疼得慌。”
罗桥不说话,双唇用力磕在一起,像是一种无形的抗争,幽深暗红的眸子就死死地瞪着他。在这一刻,那无用的、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的恐惧、眼泪,已消失干净,她拥有的是浓浓的恨意。她恨不能把眼前的人渣挫骨扬灰,她恨不能自己眸中,可以迸射出杀人的刀剑,把他千刀万剐。
洪亮一时沉沦这种安静,却又因对视这种刺骨寒冷心中突感一惊,他没想到一个女人的眼神可以狠戾到此。
都说带有狠劲的女人不能碰。可压不住那包天的色心。
他馋吞了口水,拇指抚了抚那丝滑的脸颊,退走了按压的手下,便要去扛地上的人。
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过是继续唱片公司的那一幕。
雷柏霖更加激动的像只发狂的狮子,面部青筋暴露,眼球布满血丝,沙哑的嗓子嘶吼。罗桥却变得无比安静,她自知再也逃脱不过,眸中流出的是对世间最后诀别。在这个偏远南方的夜里,夹杂着不甘和恨意,她决定用死来保住清白。
可是,她还有清白吗?
她的清白早已被骗走了。
若不是那个耍骗她的人,她能沦落至此吗?
不管是与不是。
已经无所谓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过去了。
就在这里,她本该无比炫灿的生命将要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
“砰!啪!”
一朵绚丽的烟花划破长空,散开出来,耀得寂静的夜别样的美。
不仅是那乌泱的打手们,连洪亮都忽地停住,立身观望那快要消失的颜色,拧紧了眉心。一在路口把风的手下急急跑来,伏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忍不住脸色大变,忙意要转身离开。
却是没走几步戛然驻足,回头看了眼雷柏霖和罗桥,咬咬狠牙,吩咐手下道,“把他们丢污水池里!”
他是个阴狠下作的人,从来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要毁掉,否则,哪能咽下心里不甘的气?!
“扑哧~扑哧~”
两个沉重的落水声后,盖在污水池上方的铁皮盖重又覆上。因生锈蚀出的缝隙射入路灯的一缕弱光,照去罗桥惊恐的脸上。黑暗和水,从小便是她的死敌。到如今,所有的惧怕都让她一夜之间经历了,像是老天刻意的安排,他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够不够顽强。
说来这个污水池,有不小的面积,墙壁没有一丝棱角可以攀爬,且深度也到了罗桥的脖颈。里面臭气熏天,惹得她在扑腾了几下后干呕了起来,竟是忽的,她身体上升出了水面。
是雷柏霖用肩膀托起了她。
“你怎么样?”雷柏霖阻止她要下来的动作,撑在水里,仰头望着她问。其实他自己受伤的地方浸了污水疼得入骨,被强忍住了。
“我没事,你怎么样?”罗桥回身望着他,不由落下泪来。
她知雷柏霖伤的很重,仍还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护她,她心里不好过,不止是因她从不待见他。
因为即便到了如此境地,她有的只是感动,她的心对他仍怦动不起来。
“别哭,罗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雷柏霖忙就安慰说道。想来还是自己没用,护不了心爱之人周全,他很自责,觉得自己很无用。
“嗯。”罗桥凄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安慰一心为了自己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能消极。唯有振作,才能等来希望。
水池一角有个厚实木板,很陈旧,许是旧顶盖的一角掉下来未清理走的,已被带有腐蚀性的污水浸泡松软,但也够浮起清瘦的罗桥。
雷柏霖耗着体力,托罗桥游了过去,把她放在了上面,自己则无力的撑靠在了一旁墙壁。
“是谁来了?”罗桥有些低颤的问雷柏霖。
“应该是李先生来了。”雷柏霖更重一些的低颤声音回道。
为了以防意外,他在来的路上时给孙伟杰去了电话,为了心上人,他不惜代价,哪怕会引起两派争斗,他也要再一次惊动李亓山。只要李亓山亲自来了,他们便有救了,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护好罗桥,一定要护好她。
可一个人的意志再坚定,挡不住身体全线透支崩溃。雷柏霖伤得太严重,在答话后,躯体开始经不住打摆,脑中阵阵晕眩,硬撑墙壁的身体也渐渐滑落。
“雷柏霖,你不要睡!你醒醒……你醒醒……”
罗桥慌忙探去水里扯他胳膊,用尽了力气,仍没能拉他上来,她没有放弃,强忍着伤痛,一次又一次的,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连带承载她的木板一点一点下沉。
………
在离污水池一公里外的树林旁,两路人马最终相遇,然后一场惊心动魄的撕打不可避免。
李亓山亲自带了五百人过来。五比一,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是个儒雅君子,自己倒不会动手,一方面观看如何瓮中捉鳖,另一方面安排了人去寻雷柏霖人。可找来找去,愣是没有找到。以致他下了命令,尽快结束,把那一百号人全部按倒地上,包括洪亮。
他走了过去。
一张俊美沉稳的脸上,因有月光和路灯衬照,有种思虑的光在反射。
大多人只知雷柏霖是李亓山的首席保镖,很少有人知悉雷柏霖也是他老婆许乔的救命恩人,这宠妻狂魔怎会容忍别人欺负雷柏霖?
“王八蛋,竟然敢动我霖哥,你是活腻歪了!”
洪亮被两人按压胳膊逼迫跪在那里,膛目瞪着,一副不服的模样。大刘脾气比较急躁,叫嚣着就要上前动手揍人,一旁的孙伟杰忙给拦住了。人家毕竟在海城有头有脸,背后还有个难对付的林止天,李亓山若是不发话,其他人不好动手。更何况,眼下先找到雷柏霖最为要紧。
大刘被孙伟杰劝下,见着李亓山走了过来,他们两人则去一旁逼问起那些打手。
“姓李的!这海城你也不能一手遮天,有本事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有我看着你倒霉的那天!”
李亓山立于洪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听他恶狠狠的说着不服的话,不屑一笑,说道,“弄死你容易,可我怕脏了这海城的地。不过,看在你我两族祖上曾经交好过的份上,既然你提出来,我也是不能不成全你。”
“你想怎么样?你敢动我!”洪亮仰头看着,瞳仁里耀出的是高贵无波的面庞,而且越来越近。谦谦君子发起怒来更会让人觉得可怕吧。洪亮没少惹李亓山,可他从未见李亓山这样过。那看似沉静的外表内,或许早就烧着了足以焚身的火。
他感觉大事不妙,惊慌却又不肯承认。看那高高在上,淡淡的却是不容任何反驳的语气,说道,“从今以后,海城这片应该和平的土地上,再也不会看到你,洪亮。”
驱逐出境,被迫血亲分离,对于洪亮这种喜爱欢乐窝的人来说,便是破天的惩罚。
“凭什么?我不服!你他妈真当自己土皇帝了……”洪亮辱骂着想挣脱起身,却是被人用胶带封住了嘴巴,接着被两人夹携拖走了。
那个样子有多狼狈,便可想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孙伟杰和大刘这里一刻不敢闲着,几个手段用上,那些打手便托出了雷柏霖下落。于是前面带路,引着李亓山,立刻匆匆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