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接着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在这干嘛?怎么会又断电又被锁?我经常待在这里从没发生过这种怪事。”
左却心知肚明,嘴上说道:“我这个人向来运气不好,肯定是碰上有人恶作剧了。”
云晓反驳道:“那你们刚刚倒在地上,难不成是恶作剧的人还往里放迷烟了?”
左却轻轻拍了拍后背的包,对云晓说道:“这桩案子确实挺费神,你慢慢破。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出活动室,左却心想:“那人恨不得杀了我,说我屠人满门也是言之凿凿,倒像是我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他这次没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在幻境和梦境里同样是无意识状态,他要是真在幻境里对付我,恐怕也是难以醒来。对方能同时锁门、断闸、让人昏迷,手段这么强,该怎么防?”她登时绷紧了神经,像做贼一样偷偷打量每一个视线范围之内的人,但他们的样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对!”顾湛晕倒的时候我还是清醒的!
左却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掌心,想起倒地前一瞬碰了顾湛的肩膀。她转过身跑回了活动室,站在门口说道:“顾湛,我有话要问你!”
狸猫只觉得左却言外之意是让不相干的人离开,于是冷冷地说道:“这里是社团活动室,不是用来谈情说爱的!”
左却见他又莫名其妙发脾气,直接无视他,对顾湛说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你的鳄鱼吗?”
顾湛愣了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左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云晓一眼,随即走到顾湛跟前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是你吗?!”
云晓见情况不对,快步走上前,提醒道:“左却,他是顾湛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狸猫冷嘲热讽道:“依我看,她就是起了色心,看到帅哥就上手。”
“你闭嘴!”左却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有关系吗?!你既然看不惯我,大可走人,何必待在这受罪?!”她转向顾湛继续说道:“你也一样,离我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秤砣虽小压千斤,别以为自己有点能耐就为所欲为!”说完她毫不怜惜地撇开顾湛的手,独自离开了。
其实,她并不相信顾湛就是那个人。只是她必须活着,那就意味着不能允许任何潜在的风险存在。如果她想岔了,刚才那一番话就当是说给真正的那个他听的。
这一晚,左却照旧是攥着小纸条入睡的。可能是关键词暗示的时日还不够久,或者是那段记忆不够深刻,她仍然没能梦回十几年前。周五的夜里也是一样的结果。
周六一早,她下了床就把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小纸条丢进了垃圾篓里。吃过早餐,她直接两手空空来到了图书馆,找到了心理学区域。
她要进入自己想要的梦境,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梦的发展。根据网上查询到的信息,这叫做清醒梦。梦属于心理学范畴,想必这方面的书籍能帮助她更快地入梦。
心理学的书在三楼,进门之后往右差不多要走到底,靠里的三排书架都是心理学相关的书。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本有用的书,左却甚至借来了一架人字梯。
她从倒数第三排开始找起,单看书名略过了整整两排书架。当找到最后一排,书脊上才时不时冒出来“梦”字眼,最显眼的莫过于克莱尔·约翰逊所著的《清醒梦》以及布赖恩·埃亨所著的《清醒梦,醒着做》。
兴许是周六的缘故,借阅室的人不算多,仅有的几个基本上坐在靠窗的书桌旁看书。左却找书期间也有别的学生进来这间书室,但大多辗转于文学类作品处,只有一个男同学来到了心理学这一带,可他看到有人站在梯子上也没吭一声就走了。
左却当时全身心顾着找书,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挡了别人的道了。
她这会儿正站在地上,翻看《清醒梦》第二部分的第三章——如何做清醒梦。
书里提到了“观想”技术,做法跟左却之前的方法其实大同小异。克莱尔说,不方便闭眼时可以试着模糊虚化视线,一分钟就能进入状态,随时随地都可以。左却就是败在了“观想”法上,自然直接跳到了下一段——“感恩冥想”法。
她跟着书中所写——放松,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提醒自己:我可以意识到我在做梦。同时心存感恩,就好像愿望已经实现一样。
借阅室里十分安静,她就那样捧着书回忆着十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小小的她坐在妈妈身旁,一笔一划写着阿拉伯数字。写到第二行时,左却忽然觉得难受——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意识到危险的她立即睁开眼去掰对方的手!
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借阅室里有学生“啧”了一句。背后的人可能担心左却会喊人,完全不松手,使劲把她往墙角拖。
墙角是书籍暂放点,乱七八糟的,堆着学生还回来的书。为了不影响美观,图书馆的暂放点都设置在角落,并且都装了布帘。
临近角落时,左却用力扯了扯帘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又有学生“啧”了一句,但始终没有人过来指责半句,毕竟她只扯了那一下。
因为那人在她耳边说:“不想死就老实点!”同时,她的胸口抵着一把小短刀。
刹那间,左却像是放弃了挣扎,既不做声,也无动作。可下一瞬,她垂眼瞥了一眼,就突然抬手握住了刀刃,同时用身体狠狠撞了那人一下。那人连带着她退到墙边撞到装书的篮子,传出一阵杂音。
帘子突然被人拉开!那人赶紧松手、抽走了刀子,还猛地推了左却一把!
左却撞在拉帘的人身上,行凶者趁机仓促地逃走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转身跟上行凶之人,肩上突然有双手摁住了她,所以她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男子、体型偏瘦、身高一米七上下、身穿一件黑色连帽卫衣。
“你受伤了!”狸猫提醒道。
左却随即十分嫌弃地用手臂把他的手推开了。下一刻,她察觉到狸猫皱着眉正盯着她的左胸口,于是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说道:“再乱看戳你眼睛。”
狸猫看见她的一双手,脸色更是难看,手一抄就把她抱起来,不容拒绝道:“去医院!”说完又转向躲在不远处的人说道:“莉莉,这事你就当没看见。”
左却用手肘推他以示拒绝,他也没一点反应。她这点力量,连强跳都逃不开狸猫的禁锢。一出借阅室,她立即说道:“我不去医院!放我下来!否则你的衣服别想要了!”
狸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分不清主次吗?!你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一件衣服都比不上。”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的事不用你管!”
“接受我的好意就这么难吗?真是奇了怪了!多少女生巴不得被我公主抱,你倒好还嫌弃。刚见面那会儿,你不是也挺放得开吗?我看你拉顾湛的手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儿装什么清纯?”
“你怎么不说你和那个人是串通好的?你出现的时机那么巧,又偏偏拦着不让我去追他——”
狸猫打断道:“难道在你心里,全世界的人除了害你就没别的事了吗?”
左却没有说话。
狸猫继续说道:“我是陪我妹来借书刚好看到你在那里,一开始也没打算打扰你,听到动静担心你才过去探个究竟。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能有机会血口喷人?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都救你两次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左却沉默了一会,软语道:“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狸猫得逞笑了笑,说道:“没门。”倒像是故意不肯让她如愿。
左却眼见快到借阅处,用手臂蹭了蹭狸猫,委屈巴巴地小声央求道:“你放我下来。”
狸猫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几下,极尽温柔道:“那你去不去医院?”
左却余光看到有外人,赶紧将整张脸都窝到狸猫胸前。
狸猫看到她这个反应,不厚道地笑了,“原来你也有难为情的时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哎!你说你是不是被害者体质?我怎么觉着你到哪都不安宁。”
没人搭理他,他就一路往前走,快到东门时拐进了医务室。
左却还以为他真的如她所愿不去医院了,结果他来一句:“你手上的伤得尽快处理,先在医务室消毒包扎,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女医生隔着玻璃窗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子进屋,直接吓得跑出来,急道:“这位同学哪里不舒服?”
狸猫一边把左却放到椅子上一边答道:“她手掌受伤了,胸口也有伤,手上伤势比较重,麻烦医生先帮她处理手伤。”
医生看向左却的手,说道:“伸手,我看一下伤口。”
左却把右手伸到了医生面前,但很快就缩回去了,说道:“医生,你给我碘伏和纱布就可以。”
医生已经知道她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但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她端着托盘出来了,东西还没放下,左却便抗拒道:“我不要医生包扎!”
狸猫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转身去接托盘。
医生忽然喊道:“哎!同学你别跑啊!”
狸猫又匆匆放下东西追了出去,拦住了左却,“包扎伤口而已你跑什么?你不知道伤口不处理会破伤风吗?!手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左却瞪着他,说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毁伤?!你这样对得起你爸妈吗?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糟践自己?”
听到“爸妈”二字,左却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就上来了。她刚想骂人,女医生拿着一袋棉球、两卷纱布和一瓶碘伏已经跑到了他们眼前。
“两位同学郎才女貌,既然在一起就好好处,别赌气,别吵架。这些你拿回去,替她细心处理伤口。”
趁着狸猫拿东西的空当,左却气冲冲地跑到附近的水池冲洗手上的血。水流刺激得伤口一阵一阵的疼,她咬着唇忍住了,从兜里摸出几片创可贴。
狸猫赶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色越发难看了,“这么深的刀口,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拿创可贴处理,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你是我什么人?谁给你的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单方面的‘以为’叫做‘一厢情愿’。”左却看了一眼狸猫手里的东西,“你手上的这些我不需要,但我破例收下这个。”
她拿过纱布,继续说道:“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对待别人,过度的好心只会适得其反。还有,我一开始找上你,只是单纯想要回蓝鸟,除此以外并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如果是我不经意的某个行为让你萌生了什么想法,我为此道歉。如果你有别的企图,恕我直言,你大抵不能如愿。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劝你趁早打消念头、离我远些。”话音落下,左却就走了。
狸猫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也没有再缠着她了。他站在原地目送左却进了女生宿舍的大门,便跑去医务室把碘伏和棉球还了,顺带付了纱布钱。之后,他又折返到图书馆,在左却出事的地方细细探查了一遍。
角落里除了难以察觉的血迹,再没有别的线索。左却遗落在地上的《清醒梦》早已不知被谁捡起来塞回了书架,梯子也被叠起安置在墙边。狸猫抬头看了看两个角落的摄像头,就离开了书室。
当天下午三点过后,左却来到了图书馆的监控室。
负责老师把监控调出来后,左却正看得仔细。
老师坐在旁边碎碎念道:“上午有个男同学也来看那里的监控,看的时间点跟你差不多。摄像头拍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的抱着一个女同学往角落里拖,估计是见人家长得漂亮起了歹心。”
老师指着视频里,说道:“就是这!就是这!只可惜对角的那个摄像头坏了,看不到正脸。上午我们就报过警了,可警察就算来了也查不出什么,当时借阅室里的同学说是就听见书掉在地上,还有扯帘子的声音,别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同学也不站出来告发,肯定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确实如老师所说,透过监控也看不见脸,没法得知那个歹人的面貌,警察都不一定有法子锁定可疑目标。
左却说道:“三楼只有一个楼梯可以上去,楼梯口这个时间段的监控我能看看吗?”
“都看过了。上午那个同学和你一样也想找出歹徒的来处和去处,可就是诡异得很,哪都找不到人,估计是那个人钻死角躲开了摄像头。”
左却记起幻境里那个翩翩少年,心想:“如果是他,躲过摄像头的追捕岂不是小菜一碟。”
不知为什么,她隐约觉得幻境里那个怪物和今天这个人是有某些关联的。
她谢过老师,再次去了一趟三楼,借了几本关于清醒梦的书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