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却靠术笔找到了进来时的缺口,原路折回到能见到光的地方她又特地停下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人的说话声,也没有御笔飞行时裙袂纷飞的声音。她探出头再次确认了没人在外面才安心出去,回到了崖上。
连荑一瞧见她,登时斥道:“你乱跑去何处了?!派了好几位师妹下去寻你,连个鬼影都没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山下豺狼叼去了!”
左却直视着连荑,冷冷地说道:“山下有没有豺狼我不知道,现下眼前倒是有一群。”
“你说谁是豺狼?!!!”数位弟子异口同声道,甚至有弟子恼怒不已丢了个结界球过来。
左却御笔躲过,顺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气势凌人立于高空,道:“自我入玄水庭,你们就处处刁难,我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至今,实在是乏了。既然诸位想动手,那我奉陪到底!”经过这多日的观察,左却已然十分清楚眼前这群人并非玄水庭精英。
她们虽然都懂结界之术,但要实际用起来,并不如之前赤火堂、玄水庭团战之时那样巧妙绝伦,如果硬要拼一拼她未必会输。
趁着她们面面相觑等待指示时,左却先发制人——御笔上前擒住了一个,随即把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又将人带到了半空中。
“你就是三番五次丢结界球砸我的那个人吧?我的笔也是你收走的。既然你让我摔下去一回,作为报答,我也送你下去走一遭吧,笔给我。”
左却的手伸出片刻,那人战战兢兢地紧拽着自己的术笔,愣是一个字也不肯说。左却见状,接着道:“不给也行,那我换种方式报答你吧!就往你脖子上划几刀怎么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到要害,而且我会分好几次,每次都会替你治好,保证不留痕迹,只不过……会有一点点疼。我会尽量轻一点,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毁容了就太可惜了。我让你选一边吧,你想划左边还是右边?”
见对方不回答,左却又一本正经道:你该不会想选中间吧?那不行,我在赤火堂学得还不精,万一割破了喉咙可就惨了,毕竟疗愈之术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晚一步你可就去见阎王了,到时候玄水庭主该去白月峰找我师父讨说法了。怎么样,想好了吗?”
那弟子似是积压了半天,“哇”地一下哭了出来。站在山崖的那群人顿时生了惧意,士气也更低落了,有人忐忑不安地提议道:“连荑师姐……不如你履行诺言教她结界之术……”
闻言,左却望向连荑,诚恳道:“这位小师姐的提议真不错。怎么样,连荑,你教吗?你要是守诺,我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连荑看了看左却手中的人质,终于没了脾气,“我又没说不教你,是你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害我都没机会教你……”
左却仍站在高空俯视着连荑,心道:“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嘴上又道:“那你教吧,我听着。”
连荑指了指左却边上的人,“你先把沙罗放了。”
“无妨,她不影响我听课,你照常讲即可。我这个人不喜欢一心二用,只要你讲得精彩,她便不会有事。”
连荑斟酌了须臾,结结巴巴道:“结,结界即在一定范围以结印术隔离出一块独立空间,数百年来一直用作防御,如画境各处的结界便能杜绝无关人士擅入。必要时,亦可以结界攻击敌手,攻击的用途是近些年才开始的……结界……结界……”
“结界之效果。”有人提示道。
连荑继续“背”道:“结界有诸多效果,譬如入侵警示、视觉遮蔽、限制行动等,结界施加在自己身上,可护体,若施加在对方身上,可限制其攻势。按照结界区域,分为聚落界、兰若界、道行界、水界四种,聚落界以一聚落为界,兰若界则于距离聚落五里之空静处为界,道行界可随所住之处以纵横五里为界,水界即于离开陆地之船结界。因结界形状不一,以方相、圆相、鼓相、半月相、三角相、莲花相为结界六相。结界之广狭,小者或七肘、五肘之量,乃至一掌、一指之量,广至十里,乃至百里,极大者可至一千由旬。狭者曰小界,广者曰大界,若欲同结大小界,必先结小界,后结大界。若已结大界,必须解去大界,再结小界,次结大界。结界之时,以意念化形,赋予灵力保其长久。灵气低微之人,亦可以大悲咒加持。”
到这里连荑就停了下来。左却意犹未尽,看了她一眼,问道:“讲完了?”
连荑颔首,见左却抬手,以为她要对沙罗下手,急忙解释道:“我们只知这么多!师父早已下令,你若有信心结出六相界,便可去找大师姐……我们真的只会这么多!你把沙罗放了吧……”
左却将沙罗推了下去,立即结了个方相界困住了崖上的一干人等,道:“两个时辰后结界自会消失,诸位好自为之,恕不奉陪。”末了,左却又望了一眼崖下,便转身去寻玄水的首徒了。
飞瀑下。
大师姐验了左却所结的六相界,道:“先前与赤火堂对战,你也只是个新弟子,表现却是出类拔萃。六相界并不难,为何你学了数月?”
“叶师姐天赋异禀,非我等可匹及。我今日能来,实属不易。”
“我看人从未错过,你天资聪颖,不必损之又损。时辰不早了,你先去食楼用膳,申时再来此。”
于是左却行了个礼便走了。
这叶大师姐是个结界痴,精于排兵布阵,六相界使得炉火纯青,关键是她从不与玄水庭那些长恶靡悛的弟子沆瀣一气。左却还在赤火堂时便已经看出玄水庭的主力是个“独立疏篱”、“不并百花丛”的性子,所以她并不担心往后的日子。
申时,左却如约而至。叶大师姐大概讲了一下之后的授课安排,便以身传教六相界的用法——何时结何相界,如何搭配结界制敌等。因为她讲得细,又要左却边学边练,差不多是一个时辰教一招,很快天就黑了。
翌日,左却一早到了,又跟着学了三个时辰。
直到从梦中回到现实,六相界还在脑子里打转,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她习惯性地举起手机看时间,看到狸猫一早发的信息,说是等她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爬下床,收拾之后就背着书包下楼了。
时间尚早,太阳才升起来没多高。左却拐到主路上,大老远就看见狸猫站在宿舍门口翘首盼着。柔和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薄金,引得她情不自禁加快了步子。
走到了他跟前,她嘴上又埋怨道:“你就不能直接去食堂等吗?”
“我想让你早点见到我啊!”狸猫自然而然牵起左却的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你穿红色太好看,以后不许穿出来给别人看。”
左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低声斥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
“总感觉你穿上红色就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要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
听到对方强行把“穿红色”和“被人夺”这两者扯到一起,左却不免觉得好笑,但她知道狸猫本就是爱多想的性子,所以并未否定他,说道:“你这样我还怎么走路?本来打算吃完早餐送你一样东西的,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狸猫一听立即十分乐意地松开手,催着她往食堂去。
待他们二人从食堂出来,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左却将狸猫带去了四号教学楼旁边的竹林里。她抓紧时间结了个莲花相界,结界形成后没多久便兀自隐去了,狸猫伸手一碰,莲花相界又显现了出来。
“这是?结界?”
左却点了点头,“这是莲花相界,我只结这一次,送给你。”说罢,结界便转移到狸猫周身再次隐去了。
狸猫摸了摸自己,虽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穿红色就是为了结这个莲花相界?莫非这结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左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炫耀一下我新学的技能。”说罢她迈开了步子。
狸猫快步跟上她,囔囔道:“等入夏了,我送你红裙吧!”
“我不穿裙子。”
“就穿给我一个人看,又不给别人看。”
“……”左却无奈地摇摇头,跨过了教学楼的门槛。
九点多,第一、二节课结束后,左却直接去了体育馆后面,坐在长椅上等着上第四、五节的体育课。
她见路边的常春藤郁郁葱葱已经延到脚边,忍不住伸出手指拨弄它们,突又记起灵慧所教的锁魂术,心道:“还不知道植物的魂是什么样子……”
左却见这一片都没有人,立马从包里找出了一张纸,但又马上停下了动作,因为今天出门没带刀……她四下一望,看见路边长有杠板归,便利用它们的刺划破了手,又在纸上画下了血阵,然后捏着常春藤默念了术语。只见血牢升空,里面慢慢出现了一抹淡青,跳跃着仿佛一只精灵。
她随即往血牢上滴了一点血,心想:“常春藤之魂与白鼠之魂果然是不一样的。”
恢复正常的常春藤像有了后怕似的飞速缩回到草丛深处去了。体育馆里乒乒乓乓的在上乒乓球课,旁边田径场还有跑步的人,但这条路上依然没有出现第二个人。
左却不禁想到,好像很长时间没见到闫向南了……他们不是想要蓝鸟吗?蓝鸟几乎都在这边,他们为什么不来呢?难道是孔孟奇知道她如今不好对付了,才故意避开她去找别的宿主了?可他们根本看不见蓝鸟……
不对!他们知道左亦是宿主!左亦好像也很长时间没联系她了!
左却焦急万分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对方挂了,随后回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我在上课。
看来他们没找左亦。左却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机。
第三堂课下课铃响起,左却起身准备进体育馆时,看到馆外摆着人形立牌,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少年团的书顾。她疑惑不解地迈进馆,只见里面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还有人在布置现场。
“原来他们所说的演唱会在这里举办。”左却退出去,在体育馆前的篮球场东张西望地找授课老师的身影。
老师每看见一个自己的学生便挥手喊道:“今天我们在室外上课!”
“老师,外面好晒呀!”一个女同学说道。
老师说道:“平时没给你们晒太阳的机会,今天得给一个!女同学也要多晒太阳补钙,不要怕晒黑,黑一点才是健康的肤色!后面的同学走快点,上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