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陆陆续续的爆竹声中,漫天的飞雪在凛冽的寒风里乱舞。
左却拒了相里辛的盛情邀请,一个人留在殿里吃年饭。
今夜的菜肴比平日里更为丰盛,可她连筷子都没动,便抱上一壶屠苏酒走出了大殿,站在廊下看雪。
她记得,上一次过年还是在云晓家,他们还一起堆过雪人、打过雪仗。
她唤出术笔飞上屋顶,扫去屋脊上的雪,随即坐下饮酒。
不多时,侍卫头领拿着一件披风上来递给她,“屋顶风大。”
“你不必一直看着我,我现在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况且我若真想离开,只凭你也拦不住。”
侍卫头领抱拳作揖,拿着披风退了下去。
左却依然面朝着东宫门的方向,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屠苏酒。
宫外,太尉府。
魏杜衡半躺在屋顶上大口饮酒。
他望着正从天上落下的雪,自言自语道:“你躲起来,是因为我不信你吗?可你将我认作他人我又如何能不生气……聪慧如你,怎会不明白呢?”
寒风呼呼刮过,无人应他。
正月初八,是个难得的晴天。潭州城热闹非凡。
自南交王昭告天下之时起,百姓们便知这一日是陛下大婚之日,虽说娶的是个毁了容貌、已非豆蔻之年的浣衣女,但好歹南交不至于在这一代断了后。
一大早,街上便清出一条无人通行的大道,从寻梅的小院直通东宫门,道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将士,涌动的人群摩肩接踵,静待仪仗队的到来。
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手里拿着笔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的奔跑着,口中还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忽听远处,不知何人传来一声:“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乐曲声越来越近,百姓们翘首踮足,簇拥观望着。随着仪仗队徐徐前行,便见到代替相里辛迎亲的帝师长子伏汉卿骑着鬃马走在前头,六位喜娘各提着一盏大红灯笼跟在他身后,八名侍卫手执焚香提炉跟在喜娘后面。提链上皆缀着十二颗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后面便是十六人齐抬的喜轿,十八位卖力吹奏的乐师和四十位红衣护军。
“陛下最后居然挑了个花月楼的浣衣女!依我看,这寻二娘的容貌多半是装出来的,不然陛下怎么看得上她?”
“小心被王后娘娘听见,改日定你个死罪!”
“怕什么!说不准陛下见了她真容,便会明白这潭州城哪一个姑娘都赛过她,到时候一怒之下悔婚了呢!”
“君无戏言,陛下绝不会临时反悔的!轿子里坐着的就是我们南交的王后!你再如此大不敬仔细祸从口出!”
在人群的喧闹声中,仪仗队声势浩荡地进了东宫门。
王宫里到处系满了红绸带,东宫门通往鸾凤殿的一路上都铺着大红地毯。文武大臣皆恭恭敬敬地站在红毯两侧,相里辛身穿大红喜袍站在朝殿门口候着,他的身旁是早已设好的供台。
寻梅也穿着大红喜袍,脸上还戴着大红色的面纱。她被一直候在东南天喜方位的女官搀扶着下了花轿,慢慢悠悠地走向站在高处的相里辛。
姐姐,我终于如愿以偿要嫁给殿下了。寻梅昂首挺胸往前走着,嘴角带着笑意。
新人相遇之后,一位站在相里辛右前方的礼部老前辈开口道:“请新人进香。”
于是,相里辛和寻梅便在女官的帮助下点了香。
老前辈又道:“献香。”
闻言,女官从新人手上接过香,走到供台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跪。”
“三叩首。”
“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由于先王与先王后早已不在人世,相里辛率寻梅朝着王室宗祠的方向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礼成。众臣行礼。”
话音一落,场中上至相里辛的王嫂——伏娘娘,下至宫女侍卫,皆跪拜道:“拜见陛下!拜见王后娘娘!”
相里辛温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寻梅,才望向底下的文武大臣,道:“众卿平身。”
过后,寻梅被送入了鸾凤殿,乖乖坐在龙凤喜床上等着相里辛回房与她饮合卺酒。
彼时,鸾凤殿外的大臣们都已被女官领至宴席处。
此处露天,中央有一大片空地,地面绘着龙凤纹。文武大臣和前来拜贺之人皆已按位落座在龙凤池的四周。
相里辛坐在至高处,举起了一杯酒,“今日孤大婚,多谢上穹画境、嵎夷、昧谷、朔方的诸位前来道贺!这杯酒敬诸位!”
举座宾客皆举起了酒杯,跟着相里辛一饮而尽。
奏乐不知从何处起,一群彩衣飘飘的舞女随之款款步至龙凤池,翩翩起舞。
左却先去鸾凤殿见了寻梅一面,才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宴宾处,坐在距离相里辛最近的右下方坐席。
她扫了一眼对面,只见毕不遇端坐在那,却不见如愿随行。看来绝味坊的点心送到她手里了。左却心事重重地啜了一口酒,仔细环顾了周遭,万万没想到只有单单一个星阵!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紧挨星阵旁边的子衿。
子衿举起酒杯隔空敬了她一杯酒。
左却不想拂了对方的心意,隔空与她碰了碰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后又扫了一圈,发现除了莫太尉、伏帝师、孔孟奇的父亲孔大人,别的大臣她是一个也不认识。
莫家唯莫守忠携妻前来,想必是派了莫云开等人守卫王宫。帝师府倒是来了一大群人,最长者莫过于年方六十的帝师伏羲和,最幼者便是和弥珂打过交道的伏嘉陵——伏羲和的儿子伏汉卿的末子。
伏嘉陵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脸生的姑娘,唯一的那个星阵便是套在她的周身。
想是白月为了避免被毕不遇瞧出端倪,特地替弥珂易了容。
好在,他没来。左却长呼了一口气,却发现一个侍卫身形似他,正从右往左行走在对面宾客身后的空地。直到他转过身来,她才认出他就是魏杜衡!
她看见易了容的弥珂冲着魏杜衡招手便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看底下的歌舞。直到新的舞女逐一登场,左却便立即放下杯子带着宫女退了下去。
龙凤池中,一共出来了十二位蒙着面纱的舞女。最末的两位还抬了一扇屏风出来,安置在最中。
“这,这是嵎夷帝氏的千晓扆!”有识货的人喊道。
“我等能在今日大开眼界一睹帝氏珍宝,真是托陛下洪福!”
“快看!画面变了!”
众人顺着那人所指,一致望了过去。
千晓扆上的画面确实在变——一大片白茅草随风自在飘扬,偶有一两只青鸟从上方驰骋而过。
毕不遇看见这一幕觉得十分熟悉,可一看在座诸位都观得津津有味,立即站起身,道:“陛下,此屏风出自嵎夷,如此宝物帝氏怎会如此轻易借出?其中恐怕有诈。恳请陛下恩准遇毁了此妖物,以免后患无穷。”
嵎夷派来的使臣听了此话,心里不舒服,准备起身辩驳几句,被同伴拽住了。
相里辛自然认得千晓扆所显的正是逐风落的入口,他虽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依然镇定自若道:“毕尊有所不知,此宝物乃是孤为了让诸位大臣一饱眼福,前几日特地从上穹府借来的。孤相信,画境经手过的东西,即便真是妖物,其妖气也早该除尽了。若真发生什么意外,孤相信毕尊不会坐视不理的。有毕尊及白峰主、紫阁主在此,孤这心也踏实,不然也不敢贸然将这帝氏的宝物请进宫来。”
毕不遇看着千晓扆上似曾相识的画面,故作轻松地笑道:“既如此,陛下请便。”他随即坐下了。
紫阳却迅速退下席去。
没多久,龙凤池中的舞女已经退下,换了一群鼓手上来。
千晓扆仍在原地,随鼓声一道变化莫测。
“茅草动了!”坐席中一人提醒道。
他话音一落,白茅草的上空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子。
在座的诸位看见画面里的女子小嘴动了,却听不见声音,都好奇道:“她说什么了?”
一位懂唇语的大臣道:“她道,‘有外人来’。”
“她又说话……了……”说话的人看见一根扶桑花藤忽然自地底下钻出,惊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扶桑花藤缠住了千晓扆的一条腿,猛地将屏风摔了出去!
却有一人正好接住了!
此人竟是姗姗来迟的如愿!
毕不遇见状赶紧站起身,面色明显不悦,道:“如愿!你做什么?!做什么才来?!”
“请恕弟子来迟。”她御剑落地,将千晓扆轻轻地放回到地面,“此物乃是弟子从嵎夷借来,师父怎能由着紫阳阁主毁它?过几日,弟子还得物归原主,请师父手下留情,莫要当着嵎夷使臣的面让陛下和弟子为难。师父若执意要毁了它,恐会引得南交、嵎夷两国不和。弟子恳请师父三思!”
左却站在幕后等着寻梅出手,却没想到寻梅竟背着她让相里辛借来了千晓扆,还提前用上了,当着毕不遇的面整了这么一出大戏。
她心想:“可千晓扆读的似乎是连荑的记忆?难道寻梅还是利用连荑请来了玄水?如愿又怎么会来呢?她难道不是顾着与毕不遇的师徒之情不愿对毕不遇动手才不肯来的吗?她保护千晓扆是想亲眼看看毕不遇是如何灭了鱼鸟族?还是想将毕不遇的恶行公之于天下?或者真是担心没法向江鱼饵交差?”
毕不遇面色愠怒却强行忍着。
左却偷偷瞄了一眼,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立马看向站在龙凤池中的如愿。她当初借绝味坊的点心匿名送信给如愿,只是想让如愿不插手今日之事,万万没想到如愿会反咬毕不遇一口。
霎时间,无数的扶桑藤自地底下冒出,密密麻麻地窜了出来,眼看着如愿便要被吞噬。
一阵袅袅琴音传来,扶桑藤全部被冻结在空中。
宴席上原本顾着看千晓扆拾忆的宾客们没想到陛下大婚之日竟会发生这等事情,大都吓得面色惨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毕尊……你怎会带着一群人出现在逐风落?”相里辛指着千晓扆上一群手拿长剑、眼中满含杀意的人,“难道鱼鸟族不是死于天火,而是为你所害?”
毕不遇抬头望向相里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诸位,此物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安置于此,意欲折损上穹画境名声。我上穹画境自创成以来,便一直致力于缓和四国关系。此期间,四国从无战乱纷争,百姓安居乐业!此人利用陛下大婚,意图陷害我上穹画境,定是想挑起争端、引发战乱、荼毒生灵!众所周知,当年鱼鸟族跻身于五大族之首,绝非我等能够匹敌,鱼鸟族全族覆没实属天意难违,遇何来能耐能让天降离火?陛下觉得呢?”
相里辛听出话里的威胁之意,赔笑道:“毕尊言之有理,是孤思虑不够周全,差点中了恶人圈套。来人!快将此物撤下去!”
然而,之心剑悬在半空,直指着准备服从王命的两名舞女。
毕不遇伸出手,道:“如愿,你要叛出画境吗?”话落,之心剑便到了他手里。
如愿对着他抱拳,道:“弟子绝无此意。今日陛下大婚,此物只为助兴而已,如愿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在座众臣纷纷低头望着千晓扆,确实像极了沉迷看戏的人。
画面里,玄水扶着深受重伤的白茅,一脸绝望地站在原地。毕不遇撇下他,戴上黑面罩,最后一个闯进了逐风落。白茅推开玄水,跟着毕不遇进了逐风落,亲眼目睹好几个鱼鸟族人被刺心,他们的血还被吸入到毕不遇手中的碧血饕餮砚里。
绛云结的界全被那方砚台所破,一点用处都没有。
白茅愤怒发狂,逐风落里顿生遍地的白茅草,勒着、拖着、拽着那群外侵者。
毕不遇一剑刺向她,却被玄水挡了去!
他不甘心,有意加大了力度!
剑从玄水背后刺出,又刺进了白茅体内!
千晓扆忽然没了画面。
一只巨大的青鸟随即自屏风后飞出,直逼毕不遇。
毕不遇举起之心剑,身法如猴一般窜来窜去,片刻便在青鸟身上划出了数道剑痕。可青鸟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与毕不遇周旋搏斗。毕不遇一剑刺穿它的要害,还拿出了碧血饕餮砚。
岂知本该吸血的碧血饕餮砚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毕不遇看了看自己的砚台。
此砚是他前一日亲手从墨池底取出,根本没有人能够在此之前偷梁换柱。
既然碧血饕餮砚是真的,那眼前这只青鸟必然是假的!
毕不遇举起碧血饕餮砚,砚台里流出血飞向四周,龙凤池周边的一层结界忽地破了。青鸟瞬间消失不见,但四方的宾客也一个都看不见了,就连如愿和千晓扆也不知去向。
毕不遇喊道:“玄水,逐风落破灭之时,是谁留了你一命?又是谁救活了那根破草?你如此忘恩负义,先后背叛逐风落和上穹画境,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么?”
玄水没有现身,亦没有答话。
四个花月楼的姑娘手执长剑自天而降,落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四人合力以无形剑气对付毕不遇。
结界之外,坐席上的宾客们将此战况看在眼里。
躲在龙凤池边石柱后的左却亦观望着,寻梅事先安排的这些她是一点也不知晓。玄水的结界是为了确认毕不遇是否身怀碧血饕餮砚,花月楼的姑娘们应该是为了夺走此砚。
趁着毕不遇应付剑阵,左却拿出短刀,御笔现身,夺走了悬在他身边的碧血饕餮砚。
谁知,朔方的使者之一忽然起身,拿起一柄权杖飞身而下,攻击起左却来。
左却抱着碧血饕餮砚,只能单手应付,明显有些吃力。
魏杜衡见状立即拿起剑起身离席,轻轻一点地飞至龙凤池的边缘,帮着左却一起对付此人。
此人身披斗篷,半蒙着面,明显是有意换了一身行头。
左却一时没有认出对方。她不明白,朔方使者为什么会帮着毕不遇?就算是想保住画境这一靠山,也不该就他一人出手……
纳闷间,魏杜衡忽地上剑挑飞了对方的蒙面巾,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对方举起权杖格开魏杜衡的剑,顺势靠近他。
左却看清对方的脸,立即御笔将魏杜衡带离了一段距离,道:“童长老还真是锲而不舍,为了杀我竟然混入朔方使者团,千里迢迢跑到潭州城来。”
“魏少庄主,令堂曾有恩于我,只要你不帮着这丫头,我绝不会对你出手!”
魏杜衡与左却并肩而立,道:“倒不如童长老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休想!”童长老举起权杖,毫不留情地击向左却,脚步却朝着魏杜衡。
左却看穿童长老想声东击西,担心魏杜衡被锁魂夺命,即刻在他周身结了一个界,将他送到了子衿的身边。
童长老趁机送上一杖,落在她的小腹。
她被击飞至墙面上,吐出的血有一部分溅在碧血饕餮砚上,顷刻间消失了。
白月见情况不妙暗中出手为她疗伤。
左却靠着墙面慢慢坐起,眼神也不一样了。
童长老再冲过来时,地上忽然窜起几条赤红的虫子,分别钻进了他的耳目鼻中,不过须臾他便倒地而亡。
左却道:“对付这种人,何须亲自动手。”话音刚落,花月楼的四个姑娘也被击落在地,口吐鲜血,晕死了过去。
左却慵懒无力地坐在原地,道:“碧血饕餮砚我已经拿到手,你不出手还等什么?”
闻言,寻梅一身红衣自龙凤池外冲了进来,她手中明明没有刀剑,毕不遇的心口却被一赤红物件刺穿,但他的心口、后背皆不见流血。
寻梅收手后,毕不遇的心口明显留下了一个洞,自前胸贯穿后背。
毕不遇大气也不喘,轻蔑道:“王后娘娘没和贯胸族交过手吧?”
寻梅毫不动摇,借助玄水的结界将毕不遇控制得死死的,她盯着对方的脸,伸出左手在半空中招了招,道:“该你了。”
左却扶着墙慢慢站起,并不着急出手。
一支术笔迅速破除了玄水结界,刺穿了寻梅的手掌心又飞速冲向左却。
左却举起碧血饕餮砚,挡在身前,格开了那支笔。
如愿似是摆脱了玄水结界的控制,手握落雁立即断了寻梅的右臂,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动我师父!”
毕不遇伸出左手靠近寻梅的心口,忽然被一支极速飞来、笔身印着“踏雪”二字的术笔生生切断了一只手。
弥珂站在相里辛的身边,道:“我也不许任何人碰姨娘!”
“还有鱼鸟族人?一起来吧!”毕不遇唤回术笔,御笔瞬移至左却跟前,他的左手腕明明仍在滴血,右手的剑却无丝毫偏差刺向左却的要害。
魏杜衡刚说服子衿替他破了结界,正往左却这边赶来。他亲眼看着之心剑离左却的心口越来越近,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阻止,不由得吼道:“不要!”
左却嘴角微微一扬,落雁剑适时挡在了她的胸前。脚边的地面忽然打开了一扇门,她将碧血饕餮砚丢了下去。
毕不遇忙伸手去抓,地面的门却立即合上了。
左却胸有成竹道:“境尊可知陛下为何选在此处设宴?因为陛下担心宾客受寒,地底下正烧着炉火。境尊的碧血饕餮砚正被送往炉火之中温烤。”
毕不遇直起腰,看了一眼手执落雁指着他的如愿,又看了一眼手握短刀靠在墙上的左却,“你竟能动摇如愿这般护着你!”
“还要多谢境尊给我机会和如愿相处。”左却直起身准备出手时,忽有一人瞬移至毕不遇背后,替他挡了寻梅的一大波暗攻击。
此人正是紫阳,她背对着毕不遇,浑身上下被扎满了赤红之物。
毕不遇听见声响,转过身才知紫阳已经为了他身受重伤。他发疯似的靠近如愿,任凭落雁剑刺进他的胸膛。如愿不忍,往后退着,忽然反被毕不遇挟持,“都别动!谁动我就杀了她!”他挟着如愿慢慢走到龙凤池边。
但他再多一步都走不了了,因为他的手脚均已被冻住。
“红玉,别杀他。他终归是我师父。”如愿道。
左却收起短刀走到毕不遇的对面,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境尊。”一个血牢升空,左却再道:“好走。”
魏杜衡急匆匆奔上前把左却揽进了怀里。他眼里噙着泪,摸着她的后脑勺,道:“幸好你没事。”
哪知左却竟冷漠无情地推开他,道:“左却死了,你抱错人了。”她转身看向正要离开的如愿,道:“如愿,谢谢你相信左却。有红玉陪着你,左却也可以放心了,保重。”说罢她御笔飞上天,从怀里掏出离弓,朝着上空拉开之后,忽然转向松了手。
相里辛见状忙挡在弥珂身前,子衿也赶紧撤了星阵!
弥珂急急御笔飞走,可那支通红似火的箭矢却转了身矢志不移地跟着她,最终依然落在了她身上。
亲眼目睹半空中离火烧人,所有人都惊住了,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了。
眼睁睁看着离火在弥珂身上越烧越旺,左却忽然丢了手里的离弓,自言自语道:“不是我……不是我……”
可不久,弥珂便融了开来,一点一点掉落到地面。
凡她骨血所落之处,皆生出一小片金灯。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一奇景。
魏杜衡站在原地仰望着高空,亲眼看着自己心仪的人在顷刻间化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