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却无力瘫倒在地。
寻梅立即收了手,从她身上掏出了装着离弓的小盒子,随后又将弓握在手里,对着她拉开了。
左却轻蔑地笑了笑,抬起头望着寻梅,道:“你当真觉得离火杀得了我?”
“真是没想到你还能这样回来!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逐风落!不会再让殿下见到你的!姐姐。”
“你这声‘姐姐’叫得我真是惶恐。”左却轻微动了动手指头。
寻梅突觉不适,赶紧松手放了箭。
箭矢穿过左却的身体,刺在了神堂的柱子上,慢慢消散了。
“这不可能!”寻梅忍着疼痛嘶吼道,“离火为什么烧不死你!你明明就是她!如若不是,你为何如此护着珂儿?为何看见殿下求欢那般愤怒?!整个逐风落也只有你知道我对殿下有意!”
“我可没有你这样年老色衰的妹妹。还有,相里辛贵为南交王族,实则猪狗不如,也就只有你看得上他。”左却夺回离弓,拍了拍寻梅的肩膀,“别忘了,你吃了我的血虫,凡事要三思而行。”
寻梅瞄了一眼左却的心口——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可她却浑身疼得难以忍受,只能倒在地上打滚。
“我不是你的好姐姐,不会体谅你的一片深情。你要是再对我动心思,”左却果断拉开了离弓,“我就杀了你,再杀了相里辛!”她慢慢收起离弓,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匀给寻梅了,“想清楚了就爬起来,该回去了。”
左却举起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再一次深刻认识到术笔踏雪的主人真是震慑力十足。
幸好有她在,不然这次真会栽在寻梅的手里。不过,寻梅说得也非常在理,从她的角度看,术笔踏雪的主子确实很有可能是她的姐姐。
但左却心里却很清楚,夺舍之人绝对不是寻梅的姐姐踏雪。虽说术笔也叫“踏雪”,可夫子树一出来,鱼鸟族就只剩下寻梅和刚破壳的弥珂,踏雪的魂魄就算从夫子树出去,也不可能成为画境弟子,还得到术笔。
再者,夺舍的那个人所心仪之人是魏杜衡,可寻梅的姐姐跟魏杜衡的年纪差了一轮,魏杜衡再怎么也不至于看上一个老姐姐吧?
左却望着额间大汗淋漓的寻梅摇了摇头,便走出神堂举头望向水面,随即举起离弓射了一箭。
看着箭矢飞速窜出创生海,她颇有成就地道:“果真可以在水里行动自如。”
可踏雪魂花的记忆之境里,鱼鸟族人并非死在了水底。
左却回到岸上一边呵着气暖手,一边等着寻梅上来。她原地转了一圈,又一次环顾周边的一草一木。
视线投至草屋,她想起诗人崖下那一片金灯,那就是踏雪为弥珂挑的魂花。可眼下的院子里并无金灯,而神堂里唯一活着的金灯归弥珂所有,也就是说弥珂最终死在了逐风落。
左却心道:“那时的弥珂是被寻梅利用至死的吗?”
这时,寻梅恰好上岸了。
她整个人好像忽然之间老了许多,先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半分不剩。
左却道:“该回潭州城了。”
寻梅的眼里逐渐有了神,忽然蹲在岸边对着水面整理仪容。
左却站在旁边看着她,道:“刚才的事你也算是遭了报应了,今后我不会再提。但愿你不会再执迷不悟。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不变。”
“只要你不接近、不伤害殿下,我不会再跟你作对。”
左却懒得与她争辩,话锋一转道:“你们鱼鸟族跟人结契的时候是凭喜好,还是有别的条件?”
“世人但凡有欲有求,皆可结契。人日行一善可积功德,我鱼鸟族自然不会白白替人了却心愿。结契,于凡人而言是成人之美,于我鱼鸟族而言则是提升修为。”
“这么说来,初见你那日,你跟那位大娘结契也是为了圆她所愿提升修为?”
“是。”
“你是如何得知她的心愿?是她告诉你的,还是你从别处听来的?”
“我鱼鸟族生来便能听人愿,何须从他人口中得知?”
鱼鸟族还能读心?不会吧?寻梅要是能读心不至于会将她误认成她姐姐踏雪……应该是只限于听寻常人的心愿吧?
左却不自信地摸了摸鼻梁,赶紧又换了个话题:“逐风落是不是有别的鸟也能跟人结契?”
“逐风落中能与人结契者唯我族而已,其他鸟族连修炼成精的亦不曾有。”
左却默不作声,心道:“难道蓝鸟是毕不遇用鱼鸟族人魂魄所炼化?术笔随主人意愿,蓝鸟也是随主人意愿,但术笔只忠于一个主子,蓝鸟却能根据主子的状态随意更换……莫非蓝鸟是术笔的升级版?”
二人回到潭州城时,天已经黑了。
左却的右脚刚跨过上穹府的门槛,一看见魏杜衡站在不远处,还没跨进来的左脚愣是像黏住了一样提不起来。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她终于踏进了府里,故作轻松地走到了魏杜衡的跟前,道:“多日不见。”
“甚是挂念。”魏杜衡无缝衔接。
左却眼神闪躲指了指天,“天,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吧,免得落人口舌。”
“左小娘子可知,孔孟儒被人断了一手一足?”
“午时我已经悄悄替他治过了。”
“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知道,但我不会容许他们再对孔家出手了。”左却注视着魏杜衡的脸,出乎意料地道:“你觉得另一个我像连荑吗?如果我没出现,你会喜欢连荑吗?”
“左小娘子为何这样问?”
“我想知道另一个我到底是谁。今日本打算从寻二娘身上找些线索,没想到她居然把我误认成她姐姐,你说你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看上一个和你娘一样年纪的女子吧!反正收获不大。我觉得,另外一个魏杜衡秉性、喜好应该跟你差不多,所以就想问问你的看法。”
“我并无特定的喜好。否则,那日在山头初见时我就该放不下左小娘子了。”
左却撇了撇嘴,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只要她能不顾自己安危救你,你就会喜欢她?!”
“这种机会岂是随随便就能有的?”
“……”
“左小娘子想知道她是谁,不妨亲自问她。”
“她连你都不肯告诉,怎么可能会告诉我?虽然她嘴上说你不是她要找的那个杜衡,可每次你遇到危险,她都会出来救你。由此可见,你在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地位的。要不,你想办法再问问?”
“左小娘子为何想知道她是谁?”
左却犹豫了片刻,道:“她要抢我的身子,我总该知道她是谁吧!”
魏杜衡走近,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左小娘子方才为何犹豫?莫不是心中有鬼?”
“就算我心里有鬼又如何!”
魏杜衡微微弯着腰笑得意味深长,“魏某,愿做那只鬼。”
“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公子慢走。”左却十分干脆越过魏杜衡一走了之。